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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未来……”
“有！”
“我要希望……”
“有！”
“我要复仇……”
“可以。”
“我真的可以么？我已经是一无所有的人了，不是么？”
“你绝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你是裴大总统唯一的儿子，你是联邦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只要裴仁一死，一切都成了可能！”
“但是……”
“不用‘但是’了，你的秘密，除了有限的几个人，谁知道？即使是他们把这事宣扬出去了，谁信？”
“啊……”
紫月浅浅地笑着，目光纯净而澄澈。用约克本的形容：“紫月，就是比天使小处女还好看的、而且脑门上不长角的魔鬼”。
裴荆坐在凳子上，坐了整整半天……
-2-
五月二十五日。
明天就是裴大公子的婚礼了，这是联邦今年来最大的喜事，喜庆的氛围已经爬上人们的眉梢。
各地的喜庆用品店生意异常火暴，人们只要手上有点闲钱的，都忍不住进去逛逛，买点东西——无论是为了庆祝裴大公子的婚礼，还是为了跟出狱家人的团聚，还是简简单单地找一个理由给自己快乐。
赤龙城门，各式人等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有前来观礼的地方贵族，有外出渡假的富民，有进城探亲的村妇……当然，最多的还是兜售货物的小贩，无论哪个时代，最底层的商人总是最活跃的。
“站住！把货卸下来，检查！”城卫兵拦住一个小贩。
他拖了一牛车的货，其中还有一个长达四米的条状物，也怪不得卫兵要截查。
“兵大哥，咱都是小生意人，这不就是一根雕花石柱而已，何必拆下来检查恁的麻烦。可不知这柱呵，拆下来容易，绑回去要老半天呐。”小贩抗议道。
卫兵不耐烦了，他感觉自己的威严遭到挑衅，扬手一鞭子抽过去，喝骂道：“泼皮你！不想进城是吧？”
“不敢不敢，请兵大哥息怒，息怒。咱这就拆。”小贩满脸不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低声下气动手解开绳子，把遮布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卫兵感到自己的虚荣心受到极大的满足，哼哼道：“真个贱民！蚁民！刁民！”
见那条状物确实是石柱无疑，而且上面检查不到一星半点的能量气息，卫兵便放行了。放行前还赏了小贩两巴掌，兼敲诈了四两大银。
“啊哈，一次四两，一天六七十两，到今晚上，就能凑够五千两大银了，可以去芸香阁里晃一转……嘿嘿……”卫兵亵笑着，他流下的口水在阳光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再说那小贩和牛车进了城就直奔芸香阁，然后把柱子卸在里面，据说是楼房里的一根装饰柱坏了，需要替换云云。
然后当天晚上，唯一见过牛车上柱……
子的那位卫兵果真到了芸香阁，还运气特别好，上了位当红阿姑，却因为房事过度死于心肌梗塞。
而那位小贩也再没有人见过他了，就象人间蒸发一样。
若干年后，还有一个关于皓天社的传说：皓天社第十位正式成员，也是身份最神秘、来历最不为人知的一位，他的名字叫“幻”，关于他的传说有许多许多，但是只有一个是可以确认的：幻，是一个没有脸皮的人，也是一个最擅长乔装改扮的人。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下午，各地前来观礼的贵族都基本上到达了，连续三天的晚宴也将在今晚推到最。这种规格的晚宴十年里也不多见，故此大小贵族都希望借此机会达到一些目的，或者是广泛交游，或者是互相试探，甚至互相较量。于是一整个下午赤龙城的大街上都很静，贵族老爷们都忙着休憩和准备去了。
赤龙综合大学，副校长室。
柳非青重新检视了一下，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才退出门外，握住手把，缓缓地关上门。
是的，他不舍。
无论谁在一个位置上、在一个房间里辛勤工作了六年，都不会舍得离开的，那里的每一件物事，一支铅笔，一个茶碟，都带着记忆的烙印。甚至那些平日里并不注意的，例如那桌沿的一道划痕、墙角的指甲大的一片剥落，竟也在离别的日子里清晰起来，争夺着感触起来。
“唉——”柳非青长长地叹息一声。从明天起，赤龙综合大学将不复存在了。
他曾经是一个混迹底层的小奸商，少年时候意气风发，自负才智，得罪了城里的贵族，被诬陷入狱，而后判为奴隶。本以为自己一生就这么完蛋了，却不料横里杀出个月公子，不但帮他恢复了平民身份，还让他当上赤大的副校长，成为首都交际圈中一个热点人物。
可这无限风光的背后，他更深深地感到悲哀。在各大贵族面前，他是奴才，虽然他的真正主人是紫月；在紫月面前，固然后者从来没有把他当奴才，但是一年到晚那沉重的工作压力，自己跟奴隶又有何区别呢？
“生命，美好么？”叶雪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非青悚然醒觉，惶恐道：“呃……属下，刚才……神思恍惚，那个……”
在叶雪红不意间散发的精神压力下，柳非青居然无法说完整一句话。
叶雪红笑着摆摆手，道：“你不必紧张，你心里的想法，我都明白，也不会怪罪于你。”
他搭着柳非青肩膀，边走边聊。
“皓天社创社之初，只有大哥（紫月）、我、卜其生和云叔四个人，当时我们力量还很单薄。初时，我们参与了革新同盟，还因为卡门的关系，成为同盟中三大势力之一，拥有十七议席中的四席。那时候大哥便敏锐地觉察到革新同盟成员良莠不……
齐的尴尬景况，吸取经验，故此我们皓天社走的是精英路线。到今天为止，正式成员只有十四人，加上‘七只眼’他们那些预备成员，总共也不到三十人。
“只有这三十人是真正接触到我社的组织运作的。其余的包括那些‘天行者’，甚至连他们的小队长都不知道有皓天社这个组织的存在。原因无他，‘蛆之秋’之前的革新运动，同盟走得太急，准备不足，故此满盘落索。同盟三大势力，共和国的革新果实逐渐被贵族们褫夺，白魔宫内鱼龙混杂，叛逆最多，已经被我清洗，今天又弄出个宗教政制的白圣国，实质上已经背离了革新的本意，故此我们皓天社是硕果仅存的革新力量了。
“当年皓天社的名字不胫而走，虽然没留下尾巴，但一些顽固的保守势力，尤其是以大陆魔法师公会为首的，他们对此留了个很长很大的心眼。因此我们绝不能草率行事，没到时机成熟，绝不能把我们的身份的公之于世。”
叶雪红简单地把皓天社的历史沿革和现实景况说了一遍。
柳非青不断地点头，若有所悟。
叶雪红又说道：
“在十四位正式成员里，你可能是比较特殊的一位。在你加入我们之前，你完全没有接触过‘革新’，你可能现在还没弄明白‘革新’是什么一回事。”
“其实说白了，当年大哥把你救出来，只是急于找一个处理文书的能手。我们皓天社的武装力量从来不缺，文职力量却一直都很单薄，尤其是卜其生先生壮烈牺牲后……”叶雪红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缅怀的神色。
从回忆中解脱出来，他又续道：
“大哥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你那案子牵涉那么广，关于这事的详细的真相，你可以找云叔查阅卷宗，我已经给他发了同意函。”
“可大哥当时也搅进了那趟混水，脱身不得。正所谓‘骑虎难下’，不得已，他只好动用了社里的一些隐秘力量处理那事，也帮你脱了困。若资料没记录错的话，你第一次亲眼看到魔机武器就是那个时候吧？”
柳非青神色迷惘着，可一听到“魔机武器”这四个字，眼神立刻变得狂热，他猛地点了点头。
叶雪红道：“既然已经牵扯上了，又让你看见了皓天社的秘密，于是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杀了你，或者，让你成为我们中间的一员。”
他叙述的语气很平淡。柳非青听在耳里却打了个寒颤，他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鬼门关走了那么大一个圈。
“男人嘛……”叶雪红重重地拍了拍柳非青肩膀，“往往一生人只能站一次队列。站对也好，站错了也罢，都只能坚持下去。现在，你既然站在‘革新’这边，那么，请爱上‘革新’吧。”
说完，他身影渐渐消失了，看上去越来越远，实际上又没有运动的轨……
迹，更不是空间魔法。
“这是怎么样一种武学的境界啊！”柳非青望着叶雪红最后的背影，默然不语。
良久，他叫来了“赤四卫”（他身边的四位得力亲随），吩咐道：“虎卫，豹卫，带领那些学生向预定地点转移，然后交给‘天行者’。”
“是。”二卫领命而去。
“狮卫，熊卫，把我们这些年来私下积攒的力量都拿出来吧，随时侯命。”
“是。不过……要不要留些……”
“不用留了，不成功，便成仁。皓天社在，我们在；皓天社亡，我们亡。”
“是！”二卫也走了。
黄昏，夕阳最后一道霞光凋萎在暮色深处。
柳非青站在院落里，向赤龙大学深深地望了一眼，最后的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片刻后，“轰”的一声巨响，大地剧烈地颤抖。赤龙综合大学，这所大陆上最开明最先进的平等学府，就这么陷进火海当中。
那漫天的火焰在舞动，这是悼念呢——最后的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