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87章 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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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带着两千残兵一路逃窜。

    鄂苏里河虽是天堑,却也有泅渡的地方,黑子的目的地正是河道的一个拐折处,该处水流相对缓一些。

    后面的海无云并没有紧追不舍,黑子稍微缓了一口气。眼看过了这山头就到河岸边,黑子以为成功在望了,却不料看到了一个人:

    浅色粗布麻衣,头发随意扎起,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他,正是叶雪红。

    他说:“老黑,留下这两千人马,我放你走。”

    黑子不语,突然哈哈大笑道:“叶雪红,你以为我会丢下我的部队吗?”

    叶雪红没有丝毫神色变化,重复道:“留下两千人,我放你走。”

    黑子刹住了笑声,厉声道:“就凭你?你有这样的能耐么?”

    叶雪红牵了牵嘴角,一挥手。

    “嗬——”,两边山谷处现出数千兵马,严阵以待。

    黑子瞳孔一阵紧缩,他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了。

    殊不料叶雪红又一挥手,两边的兵马向外撤出战场!!!

    黑子一方觉得莫名其妙。

    叶雪红适时大喝一声:“苍月孤狼叶雪红在此!谁敢闯关,即管过来!”

    震撼!“苍月孤狼”这个名字已经是震撼,他弃部队不用、单枪匹马阻挡三千骑兵这一举动更是震撼!

    黑子部队志气被夺,阵脚不稳。

    黑子知道不能让叶雪红继续表演下去了,他当即指挥部队冲锋。

    三千残兵,列成一个不甚稳当的锋矢阵形向叶雪红杀去。

    叶雪红真打算独扫千军吗?

    如果敌人保证不退却,他有信心一个人把这三千残兵收拾掉;但是黑子他们是逃跑的部队,叶雪红若以一己之能最多只能留下五六百,所以叶雪红动了,他的手再一次挥动了:

    “哈哈哈哈,老黑,这招叫做请君入瓮,你才吃了无云一亏,怎么又犯同一个错误了?”

    两边山谷中又冲出数千伏兵——原来先前撤走的伏兵只是其中一部分!

    本已军心不稳的黑子部队遇此变故当即溃败,决意死战的黑子元帅被亲卫打昏了,拼死救回北岸。

    是役,叶雪红部队完胜,而黑子仅带领着数十个亲卫逃回本国。

    所谓“上战伐谋”,叶雪红的战争智慧跟他的个人战斗艺术同出一辙。

    2

    七八七年二月二十七日凌晨。

    叶雪红还在睡梦中,却被传令官叫醒了。离开营帐,来到辕门,他跟海无云四手相握。

    海无云道:“偶像,无云不辱使命。”

    叶雪红呵呵一笑,没有答话。

    海无云又指着叶雪红的军营——说是军营,其实只剩下一个营帐——海无云问其缘故。

    叶雪红笑道:“打完仗,让儿郎们回家省亲去了。”

    海无云“哦”了一声,继而肃然道:“末将有一事未明,望将军指教。”

    叶雪红略一颔首,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放跑黑子。”

    ……

    海无云作揖一拜,恭敬地道:“将军圣明,还望将军为末将解惑。”

    叶雪红忽然哈哈一笑,遂把这次下药事件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那几车军需确实是慢毒激素,不过叶雪红一直没有使用过,也就是说,所谓“激素已向中央军投下”只是一句谎言,欺骗了北亲王的谎言。正是这么句谎言,再加上林清在叶雪红授意下对阮克副帅说的一番谣言,制造了这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内讧。唯一真实的只有那一叠亲王与叶雪红密谋的书信了。

    海无云在一边听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待叶雪红说完了,他喝令左右:“卫兵,把叶雪红这个叛徒拿下!”

    叶雪红森然一喝:“谁敢动手?!”他气势骤发,顿时把几个跃跃欲试的卫兵冲倒在地。

    海无云暴喝:“叛国之徒,人人得而诛之!”说罢,他拥身而上,要亲自擒下叶雪红。

    叶雪红固然不惧,十招,就把海无云打翻在地。

    后者向左右喝道:“传令所有部队……”

    叶雪红打断他道:“无云,你以为就这里的一两万兵马,即便加上你,能留得住我么?”

    海无云脾气甚犟,还想招呼左右。却发现眼睛一花,身边的卫兵已经全部倒地了。

    下一刻,名剑秋蓝已经搁在他脖子上。

    叶雪红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悠然道:“无云,你是个难得的将才,死忠帝国岂不可惜?”

    海无云冷哼一声:“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这个帝国内外烂透,实在是日薄西山,时日无多。然则无云生为帝国人,死为帝国鬼,既受帝国俸禄,焉能朝秦暮楚!你要杀要剐,请便。要我降?不行。”

    “好。不说国家,你可知道现在的人民过得何等艰苦!每年死于贵族虐待和奴役的平民和奴隶超过百万人。现在以帝国为首的贵族们正酝酿着‘初月交流制’,你可知道什么是‘初月交流制’么?就是领地内平民们的新婚妻子必须在贵族私兵中充当一个月免费军妓!!!”

    说到这里,叶雪红不免有点激动,提高了声量:“海无云,你醒醒吧!这个大陆已经腐朽,不单帝国一家;这个社会已经腐朽,不独卢尔亚达一朝。我们要推翻他们,我们要还人民一个安乐平等的世界!”

    他说得字字铿锵,正气凛然,直把海无云给镇住了。

    最后,他似乎吼尽了力气,略嘶哑着声音道:“我们……期待您的加入。海无云。”

    风吹过,四周静悄悄的,这边的事件早已惊动了部属,然则叶雪红一番痛心疾首的言辞却把军士们都感动了。这些边防军都出身于平民阶层,从前也没少受过贵族的虐待和奴役,此番话语下来,难免心怀激荡。

    过了很久,海无云似虚弱又坚韧的声音说道:“哪怕……这个国家已经恶贯满盈,请让无云,带着自己……

    的忠诚,一同陪葬。”说罢他上了眼睛,神色出奇的平静,等死。

    叶雪红默然片刻,身影倏然消失在原地,空荡荡的风中传来一句叹息:“下回战场相见,不要让我失望。”

    -2-

    大陆纪元七八七年,让我们牢牢记住这个年份,它多灾多难,它风雨飘摇,它气息奄奄。

    三月十九日,这是帝国的国庆节。

    北伐军给地区造成的破坏还没平复,流离失所的人们还没找到自己的家园,帝国各地突然发生了天变。

    这个“天变”,不是政权谋逆的代名词,而是真真正正的天空的异变。

    晚上九时许,天空变得忽蓝忽红,继而变成浑浊的黄色,似乎有千万顷的泥浆在天空上搅动。

    晚上十一时,天上突然落下了无数雷电,整个帝国国土上多处受灾,却没有下雨。

    三月十九日的最后一秒钟,天上突然飘起了大雪。

    有好奇的人们接住雪花一看,却发现那根本不是雪花,而是漫天飘落的写着字的羽毛——八个字:帝国不仁,皇天覆之。

    人们惶恐不安,奔走相告。这时,有的人开始散播言论:帝国历代皇帝残暴不仁,触动天怒,老天爷就要降下天罚,惩治世人啦!

    翌日凌晨,帝国范围内多处爆发民变,暴民们或有组织、或无组织地集合起来,冲击行政机构和贵族府邸。

    卢尔亚达十七世收到各地的汇报后暴跳如雷,短短半天,他已经砸碎了三十七个心爱的花瓶。

    “说!你们说啊!怎么办?你们平常不是很有智谋的么?不是很能结党私斗的么?怎么现在一个二个不说话了?”皇帝陛下怒不可遏。

    大殿里一片默然,这种时刻谁站出来谁就是找死。耗着呗,都不作声,反正皇帝陛下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把全部人拉去杀头吧?

    却有人不长眼的,出班启奏道:“臣有一法,可以解决当下困局。”此人姓朱名慎,现任外务府参事一职。

    众大臣投之以怜悯的目光。

    果然,皇帝怒极反笑:“好哇,你不错嘛,朕还没想到办法,你居然比朕还聪明?”

    朱慎慌得一个趔趄趴在地上,猛磕头猛叫“死罪”。

    皇帝冷哼一声:“你且说来,说得好,升你一级;说不好,自己跑去午门候斩。”

    朱慎勉强定了定情绪,道:“陛下,蚁民滋事,乃藓芥之疾,本不必忧虑。只是北伐之乱甫定,我军伤亡惨重……”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众大臣已经在心里为朱慎上香了。

    皇帝狂怒啊,顺手抄起大理石笔筒砸到朱慎脑门上,气急败坏地吼:“好啊好啊,居然还有心情来挑朕的过失?居然还教训起朕来了?来人,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禁卫军应诺一声,一拥上前把朱慎拿下,拖出去。

    朱慎头破血流,脸如金纸,却挣扎着喊道:“陛下!欲平暴……

    民,必先连南呐!”

    眼看着他就要被拖出大殿,皇帝忽然平静下来。

    “等等,把他拖回来。”皇帝叫住了禁卫,“朱慎,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有何计策平乱。”

    朱慎这回再不敢卖弄文采了,一咕噜道:“启奏陛下,古人说:有一人乱,焉有一城乱。这次的事件必然是有心人在幕后策划,如若不能迅速平乱,则必然后患无穷。然而我军现在兵力吃紧,抽调不出部队,故此恳请陛下与南方的赤龙联邦结盟,抽调南部的兵力平定暴民。”

    帝国现在大半个北部落入白圣国手里,东部的地方军已经在东亲王手里,忙于修补北部防线和之前内讧所带来的混乱;西部地方军与坎卡拉共和国尚在摩擦升温,如此算来,确实只有南部的军队可以使用了。只是帝国与联邦虽然这十年来相安无事,却也是关系紧张。故此朱慎才提出结盟之法。

    皇帝听了,脸色稍悦:“你且说说,该如何结盟。”

    朱慎连忙回答道:“和亲。”

    皇帝一错愕:“和亲?和谁的亲?裴仁只有一个儿子,他愿意把儿子送过来吗?”裴仁就是联邦的总统。

    朱慎脸色一窒,嗫嚅着道:“不是送来,是送去。”

    皇帝疑惑了,问:“什么送来送去?说仔细点。”

    朱慎狠一狠心,壮着胆道:“臣恳请陛下,选……选一位公主下嫁联邦裴总统长子裴荆。”

    他话没说完,皇帝“铮”的一声拔出配剑指着朱慎,气得全身发抖。

    历史上每一位帝国的皇帝都有此通病,就是自大。也怪不得他们,他们都是大陆第一强国的君主,焉有不自大之理。故此卢尔亚达十七世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示弱盟好的方式。

    朱慎往前一扑,趴在地上哀求道:“陛下,您还在壮盛之年,只要内乱平息,或三载,或五载,整饬军备,以我国倍于联邦的领土和国力,不消一年可雪国耻——忍一时之气,成万载功业啊!还望陛下三思!”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似乎每一个音节都那么揪心。一些官员也不禁哀戚起来。

    皇帝默然良久,忽地颓然一叹,坐落龙椅上,道:“也罢,朱慎,你理个奏折,明天交上来吧。退朝。”

    大臣们退下了,偌大的议事殿里变得空虚而漠然,卢尔亚达十七世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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