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诗是深情的诗,出自上古诗人的手笔。只是没想到那个“弹铗出京门”的年代,居然也有如此痴情的诗人。然而又谁规定了,痴情人就不能倾杯弹剑、笑傲人生呢?
现在的叶雪红就坐在酒杯面前,桌子上还放着他的爱剑:秋蓝。
酒很甘醇,椅子很舒服,耳畔还有悠扬的乐声。这熟悉的音乐啊,岂不是伽纳古镇最著名的乐师团?
对的,这正是伽纳古镇最著名的乐师团在演奏,因为这座小楼名叫“新嘴巴酒馆”。
叶雪红为什么会坐在“新嘴巴”的雅阁上呢?因为他面前这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女人,她叫荷拉。如果嫌“荷拉”这个名字太陌生的话,那么她曾经还有一个名字:拉玛东太太!
叶雪红笑了,很开心地笑了:
“哈哈哈,没想到啊,原来所有人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有趣有趣,当浮一大白。”叶雪红说完,还当真的把杯中玉液一饮而尽。
荷拉冷然道:“我也没想到呀,你居然现在还笑得出来?你就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么?”
叶雪红洒然一笑:“担忧?我为什么要担忧?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某些目的而已。既然我都来到这里了,不外乎作个交易。价码,你开;做不做,我说了算!”
荷拉也笑了:“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男人,不过,你就不怕救不了你的小情人?”
叶雪红轻叹一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救她,固然重要,可也得看你开出的条件啊。”
荷拉却别有深意地摇了摇头。她给叶雪红斟满了一杯酒,正色道:“其实我把你请到这里来,是想帮你。”
“帮我?”叶雪红微笑着。
荷拉抿嘴一笑,从身上拿出一个盒子,轻手打开,里面赫然就是离魂草!正是叶雪红从无阳峡谷中带出来的那一株。
“这个东西呢,我现在还给你了,没有任何条件。呵呵,怎么样?意外吗?”荷拉眨着眼睛道。
“哦。”叶雪红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解决。
果然,荷拉又发话了:“不过,我还要跟你讲一个故事。”
“哦?呵呵,说吧,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对方不急,叶雪红也不想太没风度,干脆就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看看对方还有什么花样。
荷拉拈起一颗瓜子,一边仔细地剥开,一边道:“那是关于我妹妹的故事,我那个傻瓜妹妹啊,名叫蝴蝶。风流雅量的叶大公子啊,你还记得这个名字么?”
叶雪红脸色一僵,他也曾想过蝴蝶跟荷拉之间的关系,可没想到她们俩居然是亲姐妹。
荷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个傻丫头呢,她从小就跟亲人们失散了,然后爱上了一个人,可恨那人跟本就不爱她,更可恨的是……
,那人正是她的杀父杀兄仇人!”
叶雪红听到这里瞳孔一阵猛缩。
“怎么了?苍月下的孤狼杀人太多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是吗?那么,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荷拉美目流转,似乎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七年前,一位少年将军,挥舞着一把名剑秋蓝,带领三千铁骑,半个月间将白魔宫连根拔起,魔宫上下侥幸逃过此劫的,百中无一,我有没有记错呀?”
叶雪红当然不会忘记,那是“蛆之秋”里的杀戮,借帝力,肃清革新派内部的一个行动。
荷拉神色平静,她又道:“我知道你肯定想说,政治斗争,权力倾辄,恩恩怨怨,没法清算,是吗?”她又剥了一枚瓜子,而后语调急转凌厉:“但是我告诉你,你知道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滋味吗?你知道抚摩着父亲和兄长冰冷的尸体时,我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叶雪红默然,他也只能默然。
呷了一口酒,荷拉的情绪又恢复平静了,她接着道:“老天垂怜,我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我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把她找到了,我终于完成了父兄临死前的心愿。我又用了四年的时间,布了一个局,就是为了让你钻进去。”
“于是你谋杀了前任的拉玛东太太让自己成为‘嘴巴’的新老板娘?于是你说服蝶儿抢了离魂草?”叶雪红问。
荷拉呵呵一笑:“不但如此,链子的任务也是我发布的,魔尸也是我的手笔,还包括……”她拈起衣带在手指上绕了两圈,“还包括你身上的病毒,包括斗篷社获知你藏有离魂草的消息。”
“那么,黑斗篷也是你的人?”叶雪红问。
“呵呵,黑斗篷?他对我的迷恋啊,就象吸了毒一样。可惜了,没想到你居然跟约克本成了朋友。不过……你身上的病毒,可是蝶儿亲手给你下的哦。”荷拉笑得非常邪恶。
叶雪红心里一痛,长久的疑惑终于解答了,却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想起来了,去年有一次跟老斧头切磋时受了点皮外伤,蝴蝶曾经为他包扎过伤口,那么说病毒就是那时候感染的。
荷拉欣赏着叶雪红略显苍白的脸色,缓缓又道:“不过,你可千万别怨恨蝶儿哦,她对此事可是毫不知情的,她一直以为我交给她的特效药真的是疗伤圣药呢。嘻嘻,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呢!”
叶雪红就知道,象荷拉这种人,绝对不会让他痛快的。
荷拉又道:“那傻丫头啊,实在对你用情太深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求我停手,又迟迟不肯配合我的计划。所以呢……”她突然“咯咯”的放声大笑,“所以我用秘法暂时控制了她,所以她两次出手抢夺离魂草。你知道吗?她内心是多么不愿意这样做,她感受着你望向她那冰冷失望的眼神时,她的内心有多痛苦吗……
?”
啪!叶雪红握杯的手一阵剧颤,把玲珑剔透的白玉酒杯握得粉碎。
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来,滴滴答答地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凄艳美丽的图案。
“要擦一下吗?”荷拉递去一块手帕。
叶雪红伸手接过,缓缓地擦着自己的手,他动作很稳、很稳。
“你不怕手帕有毒?”荷拉晓有兴致地问道。
“你还需要下毒吗?”叶雪红笑了笑。借助擦手的动作,他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在这个女人面前,一丁点儿的心理失控都是致命的。所以他笑得很自然,笑容中居然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牵强。
荷拉注视良久,忽地叹了一声,道:“叶雪红,我想啊,倘若你不是我的杀父杀兄仇人,那么我肯定也会爱上你的。”
“哦?呵呵,为什么?”叶雪红问。
荷拉俯近了身子,道:“因为你真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叶雪红轻叹一声:“不笑?难道哭吗?”
是啊,不笑,难道哭吗?人生本就充满了无奈,既然无法逃避,何不洒然以对?
荷拉心里暗恨,又阴笑着说:“不过,你听了下面一则消息,你也许就笑不出来了。”
叶雪红不语,嘴角的弧度也丝毫没变。
荷拉轻声道:“蝶儿,我的那位傻妹妹,你猜她现在在哪里?”
“在哪儿?”叶雪红有不好的预感。
“神武帝国比努克行省,安提菲斯家族。三天后,她会出现族长婚礼上。”
叶雪红一听手足发冷,如坠冰窖!
安提菲斯家族,帝国内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他们控制了帝国北部六成的军工生产。如果单单是这样的话,叶雪红会很乐意蝴蝶嫁给他们的族长,因为安定舒适的生活对一个女人来说并非坏事。可惜安提菲斯家族出名的原因还有一个:他们现任的族长是个变态!
现任族长拜安·安提菲斯,结过七十九次婚,有过三百八十二个妻妾情人,却无一例外被凌虐至死,甚至拜安还有个极其恶劣的嗜好,他喜欢把自己凌虐妻妾的过程用帝维水晶录制下来,在贵族圈子里广泛流传。
这一刻,叶雪红终于抑制不住地愤怒了!!!
他闪电般出手扣着荷拉喉咙,低吼道:“你这变态女人,那是你妹妹啊,你竟然……”
荷拉一点也不慌张,她喘着气笑道:“妹妹?背叛我、背叛父亲和兄长,我早就不当她是妹妹了。还有,你如果还想做点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事,那么最好先放开你的臭手!”
叶雪红满目赤红,他不停地在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良久,他才极不情愿地放开荷拉。后者捂住淤肿的喉咙,揉了两下,轻声道:“呵呵,想不到温柔似水的叶雪红也会如此辣手催花哦。”
“你不要再挑衅我的耐心!还有什么话,请!你!一!次……
!说!完!”叶雪红一字一顿地道。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荷拉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玉指在上面指点着道:“呵呵呵,这是大陆的地图,这里是古镇,我们所处的地方……这里是安提菲斯家族的礼堂……这是你小情人落脚的天柱峰,三个地点,三个方向,你是先救你的小情人呢?还是先救你的小妹妹呢?对了,我还得提醒你,‘拉芙伊病’的生存期是九个月,你的小情人没有你那强大的实力去压制病情,所以她只有十四天可以活了。那么算一下时间,你必须马不停蹄地先救蝶儿、再救小情人,怎么样?这地图上我连路线都帮你画好了,我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叶雪红脸色冷峻:“你还有没有其他话要说?”
“没有了。”
叶雪红取过离魂草转身就走。
荷拉望着叶雪红远去的背影,嘴角牵起一抹阴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