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红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第二天中午,他走下楼梯,走出“拳头”门口,发现满街上的人竟然都用鄙夷的目光盯着他。
叶雪红杀过很多人,他见过恐惧的眼神、敬畏的眼神、乞怜的眼神、绝望的眼神,惟独没有被鄙夷过。
——拉玛东夫人死了!她在“嘴巴”的房间里被人先奸后杀。
死一个人,在古镇里很正常,死百十个人也不见得希奇。可问题是这次死的不是一般人,而是拉玛东男爵的继妻、“嘴巴”酒馆的老板娘。
本来嘛,出来混的谁都预了那么一天,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两脚一伸,死了就死了。古镇这里从不禁止仇杀,只要你有勇力,你可以见人就砍。不过有一条:你不能杀老弱妇孺、不能侵犯古镇人的家眷,因为出来混的谁都不希望家人有个三长两短。
拉玛东夫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拉玛东夫人还是家眷,而且她死前居然还遭到了凌辱!
——人类社会,最强硬的往往不是法律,而是潜规则。
“凶手十恶不赦、罪不可恕啊!”古镇的人们愤怒了。
那么凶手是谁呢?
这时候有人出来主持公道了:
“是谁有这个能力在‘嘴巴’里杀人?叶雪红!因为他是伽纳古镇第一高手,比伍月晴还强上那么一点点。”
“是谁有这个机会在‘嘴巴’里杀人?叶雪红!因为他昨晚跟拉玛东夫人在房间里秘密商议过。”
“是谁有这个必要在‘嘴巴’里杀人?叶雪红!因为他是‘拳头’的首席打手,他可以为了商业利益、甚至为了积怨杀人。”
叶雪红犯了大忌讳,他触犯了古镇人的心理底线,于是片刻之内,大街上叶雪红被包围了。
“叶雪红,你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你别指望畏罪潜逃。”
“兄弟们把他看紧了,别让他逃跑!”
叶雪红没有紧张,甚至没有挪动过脚步,他知道这一定是有心人在搞事,他打算静观其变。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之际,“拳头”里走出几个人,领头的正是秃子,他是叶雪红在古镇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冲着人群喝道:“等等,你们有啥确凿证据没的?不得血口喷人呐!”
“还用什么证据,他昨晚走后,拉玛东夫人就没出去过房间,直到打扫房间的人发现拉玛东夫人的尸体。除了他,还能有谁啊?”一个蓝袍法师叫嚷道。围观的人们连声附和。
秃子一听,眼珠子一瞪,喝道:“咄!那我问你:叶老大进去房间是什么时候?出来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又是什么时候?”
“这个……他是昨晚进去,大概半小时左右就出来,然后今天中午发现尸体的。”对方的回答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那就是说,他走之后还有半天的时间,谁知道这……
半天时间里发生过什么?说不定拉玛东夫人是你杀的呢?”秃子反将一军,顿时将对方噎住。
周围的人们又开始动摇了,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讨论:
“确实也是,仅凭一个推测就认定叶雪红是凶手,也太草率了。”
“哪来那么复杂!铁定是这‘狗贼红’先奸后杀再奸再杀,搞足半天。有什么好说的,大伙儿一起上,把他灭了便是。”
“哼,我虽然看不惯姓叶的平常草菅人命,不过他却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我王大力相信他是无辜的,一定是有心人在栽赃、煽动。”
……
两派观点正相持不下之际,“嘴巴”大门突然打开了,十六个精壮大汉抬着一顶巨型轿子走出来。
不知情的人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轿子要做这么大?为什么要十六个人去抬?
不过古镇的人们都知道,这是拉玛东男爵来了,惟独他才有这样的体积和体重。
轿子很特别,并不是由前面开门的,而是揭顶——轿夫上前把整个轿子的上、前、左、右四个外壁都揭开,里面赫然就是一张超大号凳子,靠背就是轿子的后壁。凳子上坐着一堆肉,准确点说是耷拉着一堆肉。因为你很难分辨他的手脚和身子,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坐着还是躺着。这就是“嘴巴”的老板:拉玛东男爵。
男爵大人是在场最有身份的人,故此他一出场,大家都安静下来。
巡目人群一周,男爵大人发言了:“嘘——唔,唔哼,呼——咝,哼。”
晕倒一大片!这是什么语言?
没办法,男爵大人太胖了,嘴巴张不开,声带振动也很困难。
不过没关系,男爵大人有专职翻译。
翻译:“男爵大人说: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我感到很悲伤,我一定会惩戒凶手。而且,我已经找到确凿的证据。”
周围的人又一片议论纷纷。
叶雪红有点不妙的感觉。既然是有心人捣鬼,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不一会儿,佣人抬出拉玛东夫人的尸身。因为拉玛东夫人死前被奸虐,为了尊重死者,所以尸体被白布掩盖着,只露出脸面和右手,右手五指紧紧抓着一块麻布,看起来象是衣服的一角,赫然就是叶雪红身上被撕下来那一块!
男爵“哼哼”了一番之后,翻译又道:“夫人右手抓着的布条,正好是叶雪红衣服缺掉的一个角,诸位可以对照一下。”
这下人们沸腾了!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洽谈什么事情需要动手撕衣服?即使两人谈不拢,以叶雪红的剑术击杀拉玛东夫人也只是举手之劳,何至于被后者撕下衣角?
人类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围观的群众已经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叶雪红兽性大发,欲对拉玛东夫人施暴;后者坚拒不从、剧烈挣扎,可惜佳人虽然坚贞,奈何身娇体弱,最终被凶徒……
得逞……不过苍天有眼啊,佳人临死前居然保留了歹徒行凶的证据!
男人是一种很奇妙的动物。
大多数男人,在兽性大发的情况下遇到对方反抗,他们只会更加粗暴,甚至一耳光掴过去,骂道:“臭婊子就不要装清纯。”
然而一旦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们就会疾恶如仇,认为女方应该激烈地反抗!最好宁死不从,即使当时没死掉,日后也得寻死。
男人嘛,对处女是珍之如宝;对遭受凌辱的女性呢,他们也会报之以深切的怜悯,不过你千万指望他们会付诸实践,他们会找出一万个漂亮的理由婉然拒绝;当然,如果这个女性死翘了,那么她就可以在男人们的心目中获得等同处女的待遇。
死亡是洗刷屈辱的捷径——这道理很残忍很狗屁不通,却也很现实。
大街上。如果说之前人们还抱着看戏的心态,那么现在人们看向叶雪红的眼睛带着狠毒和犀利,就连原来力挺叶雪红的秃子他们也动摇了。
叶雪红还是没有答话,不是他不想分辨,而是这种事越描越黑,难道他跟人家说拉玛东夫人昨晚主动勾引他吗?这种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
叶雪红几乎可以肯定,真正的凶手就是“斗篷”。在归鹤寺刺杀失败后,斗篷杀了发任务人,并以此为诱饵诱杀自己。再次失败后,预算到自己一定会去“嘴巴”求助,于是在自己与拉玛东夫人会晤之后杀死后者,嫁祸到自己头上。叶雪红甚至怀疑伍月晴,她昨晚陪自己喝酒喝了一晚上,是不是为了灌醉自己,不让自己有机会换衣服,不让自己反思事情的经过呢?
形势,对叶雪红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