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的气氛蓦的变得紧张起来，就连风似乎都在那一瞬变大了，呼啸着吹开了窗棂前的轻纱，扯着那片薄如蝉翼的水飞扬。
湮修冷冷的看着面前半跪叩首的佩雨然，眼中是猜不透的阴霾弥漫，而他身后的白衣少年显然没有料到事态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一时也不知所措，反倒是他身旁的青衣男子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玄武阁主为人一向儒雅，对城主更是忠心耿耿，从不会做不计较后果的事情，可这一次他不仅破了城规，还坚持不肯回头，实在是匪夷所思，莫非……紧紧皱了下眉，空释便但膝跪地，轻语道，“城主，玄武阁主他怕是有苦衷，不如——”
湮修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空释尚未说出口的话便又咽进了肚里，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就这样淡若无形的从湮修的全身散发出来，即使他双腿已残，没有轮椅便形如废人，可他生就的那份王者气势却是依旧强势，锐不可当！
“城主！明华有要事禀报！”突然响起的声冰冷低沉，又带着几分焦人的急迫传进房间，也不等湮修回答，黑衣子便闯身进来，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佩雨然，竟也俯身跪在了地上，可她还未开口，便听得湮修冷冷的开口，“如果你要说的话跟他一样，那就不要说了！”
明华却是凤眸一懔，不苟言笑的道，“城主息怒，属下要说的话，跟玄武阁主无关。”
湮修却没有回答，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过了半晌，才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嘴角，“说。”
“城主，掌控北方霸权的玄武星君……已经现世了。”说着，明华抬起眼帘，看向轮椅上的男子，竟也如期般的在那双讳莫如深的双眸之中看到了一丝一闪即逝的讶然。
没错，这样就足够了，这样就足够救下佩雨然！
这么想着，明华也不松了口气，然后恭敬的垂头，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只是城主若是不愿出手相救，那不用她身上的厉毒，就是寒冰绝刺她的那一剑，恐怕就可以让玄武七星尽数陨落了——”
“、无、意。”低低的开口，咬出三个字眼，湮修的眸中却已塞满了复杂的神，默默的转动轮椅，背过身去，却是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寻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出现了么？可是，她现在出现，还有什么用处？即使是作为同伴，可以与身为青龙星君的他并肩而战又怎么样？毕竟小透她……都已经去了那么多年——
拨开迷雾，是那个有着明媚笑颜的绯衣少，一边轻笑着唤他阿湮，一边投入他的怀抱……可她却又在多年后远远的离开尘世，只留下他一人从此昏昏暗暗、如行尸走肉、度日如年……
就算是身为威泽四方的青龙星君又如何？医术妙手回天下无双又如何？抑或是作为他这个江湖第一城的城主，一句话就可以翻云覆雨血倾江湖，又是如何？这样的他，却留不下最爱之人的脚步，这样的他，救的了世人夺得下天下却唯独救不了她！
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一切恍若隔世。
“雨然，带她进来吧。”
再开口，湮修已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可他的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沙哑难耐，就仿佛深埋在他心底的什么因为明华的一句话又再度复苏。
“是！”佩雨然惊喜的抬头，白皙修长的手指都已在地上磕的铁青，而他一旁的子却因为紧张，一身的黑衣早已被汗水打湿，此时却也是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冷漠的脸上完全没有喜悦之情。
余光瞥见明华忧心忡忡的脸，佩雨然不心中微恸，起身的同时，却是低声道了句，“多谢。”
“还不知是福是呢。”明华低声喃喃，也起身步出了内阁，清瘦勒骨的脸颊上却早已没了那分颜。
看着身前孜然一身的子，佩雨然温润如玉的脸不由得拢上了几分忧虑，步出内阁的同时，几步追上去，压低了声音轻道，“明华，你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城主变了这么多？还立誓从此再不医治世人？”
明华的眼中陡然显出几分荒芜，却是极力的压制了满眼的哀伤，低低的道，“雨然，虽然那年你未在城主身边，可是这些年下来，城主究竟过的如何，你难道不知么？你总是问我当年的事……可你就不曾发现他的身边少了点什么？而我，你难道也没有发觉这些年来我也是一直都留在璧倾城，从未再出去过么？！”
“是……因为南宫姑娘吧？”佩雨然轻声叹息，“我怎么会没有发觉？身为朱雀星君的她，却自从那年之后就再未来过了。”
“因为、她已经不在了。”咬着牙吐出这句话，明华却也抑制不住，闪身退开，只是不愿自己无声落下的眼泪，化作利剑，再次扎在屋内那人千疮百孔的心口上面，不忍，亦是不愿。
“不在了……”空荡荡的走廊在面前微微的摇晃，虽然早有猜测，这一次却终于从明华的口中印证了，佩雨然温润如玉的脸上也不由得划过一片晶莹，“原来，城主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的人……就是南宫姑娘。”
“玄武阁主！”突然现身的黑衣子俯身行礼，“朱雀阁主请您来一趟客房，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醒了……但是她说要走——”
“走？”突然被打断思绪的佩雨然略微的沉眉，面前便浮现出了那个十四岁的少——出身皇族的他从小就见过太多的人，无论是第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惊，还是日久后才会蓦然发觉的天生之……而论无意的相貌，却并不能让他把她归结到人行列，只因那张消瘦的脸太过苍白，可是，她却拥有让人惊鸿的目光。
她眼中的那份沉静，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是轻易就可仿照下来的。而如果明华刚刚的话不假，如果她真的是玄武星君，那她也就是他后半生要用自己的命去保护的人。
无意。
是因为自己与她之前的那份特殊的牵连么？还是别的什么？竟让他不惜违背城规也要将她带回来，却也由此知道，自己就是为她而生的那个人。
为她而生的人。
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佩雨然一向温润的眼波之中竟也不由自主的闪过了淡淡的情愫，却是一闪身，修长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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