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门月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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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四目交投,良久静默。

    天雪终于回过神来,玉容凝霜,低低道:“我…..我要回去了。警告你,你……不许胡思乱想!”面上红晕愈浓,飞身遁入南天门,消失不见。那句话柔软无力,与其说是威胁,不若说是娇嗔。

    墨释独自立于月下,欢喜旋复迷茫。过了许久,忽然暗呼糟糕,却是忘了趁此询问天雪关于摄神术法之事,然而自己与她不期而遇,魂不守舍,情难自己,根本不知在说些甚么。他面露无奈笑意,又是甜蜜又是酸涩,哪里还有甚么心思怀念飞凌,又怔立片刻,施出空间瞬移术,返回魔界。

    此时明月已过中天,南天门重归寂静。月轮斜挂,皎洁无暇,清寒银辉遍染天地,寥落幽然。

    悬空广场上蓦地现出两道身影,赫然竟是那黄衫人与黑衣人。

    黄衫人眉头深锁,脸色异常阴沉,望着南天门默然不语,似乎遇到甚么棘手的事情,难以作出决定。

    黑衣人漠然的扫了他一眼,忽现狡黠微笑:“兄台面有深忧,敢问是为何事烦扰?”

    黄衫人皱眉道:“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可怎生是好?”

    黑衣人冷笑道:“无须多虑,你不是保证那法子万无一失嘛!”

    “话虽如此,但不知何故,我始终不甚安心。神妖大战那日,他二人之间就颇为暧昧,神界内已是流言纷飞。适才更是……更是……”黄衫人语声顿住,不知如何措词。

    “嘿嘿,小弟早就说过顺其自然,必无大碍。兄台你执意不肯,现下又这般杞人忧天,却能怪罪于谁?”

    黄衫人愠道:“你也不必幸灾乐祸,我自有分寸。你找我有何贵干?”

    黑衣人的神情转为凝重,问道:“听说那日大战时,竟有妖族施展元婴噬妖咒?”

    黄衫人眼中的忧虑愈发深厚,沉声道:“确是元婴噬妖咒,且元神意念力之强超乎想象。若非两位魔尊双双出手,恐怕天雪也无法应付。”

    “当年霄伤熠神灭之时,不是声称已将此种咒术连同血婴术的残本彻底销毁了么?他是神族中极少数令我信服的人物之一,难不成最后也会虚言妄语不成?”

    黄衫人心事重重,业已顾不上黑衣人的暗讽,沉吟道:“其实霄伤熠一事中疑点颇多。当年他的武功术法均是强横无匹,可说是纵横六界无敌手,为何突然会对操纵之术失传久矣的上古禁咒大感兴趣,研究经年?此其一;他费尽心思,对血婴术加以改进修复,后经简单试展,果真威力无匹,然而创化的过程,据说极为残忍血腥,并不亚于原本。他对自己创设和改进的术法素来极为珍视,只要不使用该术或外传即可,为何轻易将心血之作毁于一旦?此其二;他当时身居天庭要职,威名赫赫,闻达于各界,正是如日中天。为何无缘无故……

的自称罪孽深重,并为此自绝身死?此其三。事发之后,神界数度追查,均未发现他有何失德之处,但以他的功法脾性,又岂会是受人胁迫而亡?最终成为一桩悬案,惟有不了了之。”

    黑衣人纳罕道:“当初霄伤熠的死讯传出,各界俱是惊疑震动。听说他生前与崦嵫衡家当时的掌权者衡倾澜私交极深,衡门为此调动多方关系探察原因,却是全无头绪。众人私下均传他……呃,重犯天条,是以获罪致死,想不到尚有诸多离奇悬疑之处。如今禁咒再次现世,可见其中必是另有隐情,非你我所知。”其实当年各道人物多是怀疑霄伤熠功高震主,引起天帝初昊的猜忌,因此被秘密处决。黑衣人此时略一犹豫,改了个说法。

    黄衫人接口道:“不错。天雪已着手彻查此事,关键处应着落于一个名作依紫的女子身上。我多次使用时光类术法,或是借助类似宝物,始终无法回现猨翼山曾经发生的情况,甚至零星片段亦不可得。不知她到底是何来历。”

    黑衣人双眉扬起,不及询问紫衣女之事,诧异道:“此事至为凶险,怎可由天雪追查?我前夜观天掐算,距离天魔煞星的再次发作,恐怕已为期不远。她千载轮回化解煞气,是否初见成效,全看此次的发作情形。万一出了甚么纰漏,岂非前功尽弃?”

    黄衫人一脸无奈,叹气道:“唉,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最近几日墨释不断到南天门动武惹事,天雪数次请战。为了避免他二人会面,只好籍故将天雪暂时调离天庭。”

    黑衣人哑然失笑:“你居然也会为这种事忧心?有些因缘,乃是命中注定,即便刻意作梗,又岂能真正改变?”

    黄衫人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森然道:“命中注定?我素来不信甚么命中注定!以你我的身份,若还相信这等宿命言论,世间苍生万物,又何以为继?!”

    黑衣人含笑不语,颇不以为然,仰首望向苍穹明月,低叹道:“犹记得当年意气风发,自以为天下尽在我手,然又如何?数万年如同白驹过隙,依旧是六界众生,各安天命罢了。其实你我所为,可谓是殚精竭虑,然而当真可以逆转天意么?”

    黄衫人微微一震,凝神看向黑衣人,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揣摩其意,终是不得要领,疑道:“今夜为何感慨良多?”

    “方才见墨释天雪月下倾谈,十足便是当年那两人清夜幽会的再现,同样的无双眷侣,同样的神魔殊途。其间的时光,却已流逝几万年了呵。”黑衣人喟叹不已,一贯深沉莫测的面容,流露出几分浅淡的茫然沧桑。

    黄衫人静默半晌,低声道:“若天劫得以安然化解,便让他们携手同去罢。”说到此处,面上不觉浮出一丝笑意,“这两个孩子,也真是绝配。”

    黑衣人故作惊讶道:“哦?想不到兄台你还有这么温情的时候。”

    黄衫人没好气道:“你也不必时时挂着讽刺我,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自是尽力化解天劫于无形。在此之前,还是让墨释天雪各司其职,各走各路罢。”他神色一肃,“还有,那两人的秘密关乎神魔两界和你我的名望声誉,切莫露出甚么蛛丝马迹!”

    黑衣人恢复原本的波澜不惊之态,淡淡微笑道:“那是自然,何劳再三提醒?夜已深,小弟先行告辞。”说罢身形一晃,瞬间失去踪影。

    黄衫人盯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眼神变幻波动,似有隐忧又似欣慰,难以揣测其意。

    夜色迷离,寒气愈发浓重。南天门仿佛沉寂的神祗,千万载光阴荏苒中,究竟见证了几许隐秘几许幽情?

    除却天边月,无人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