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宇看起来,脸异常的苍白憔悴,他的唇紧紧的抿着,眼神透着迷茫与沉重,瞳深深望着远方。
他是乘着坐轿来的,明安和明宁抬着他,木先生立于一旁。
自来到药谷后,明思宇是第一次离开自己居住的竹舍吧,没想到,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而我和明家两兄弟费心思为他准备的轮椅,则完全没有用上,不过,我则感到有几分庆幸,我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把它派上用场,现在的明思宇就像是在赶赴刑场,这并不是我所喜欢看到的场景。
我不知道昨天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事,也不想知道,但,明思宇那仿似受到重创般的表情,让我不安,也让我怜惜。
我缓缓走上前去,沉默地看着他,他的世界,我可以去打扰吗?
也许感觉到了什么,他眼皮微动,视线空洞地扫过来,我忙向他展颜而笑,他的眼神一紧,哀伤地看着我,似祈求无尽的安慰与支持,瞬间,我感觉心脏巨缩,无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喷涌了出来。
木先生上前一步,阻住了我们纠缠的视线,他抬起双臂,将明思宇从坐轿上抱下,却听到明思宇冷冷道,“不用劳烦你。明安,你抱我下去。”
明安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横了木先生一眼,抬手将明思宇自轿上抱下,明宁则紧随其后,一起向屋内而去。我看了看木先生,他面无波,对刚才被拒似是毫不在意,但眼神一直尾随着明思宇,态度恭敬异常。
我施了一礼,“木先生,请进来吧。”
他点点头,跟我一起进了石室。
室内已打点妥当,只欠东风。
我招呼明安将明思宇放于上,千陌上前仔细查看了明思宇的身体,又搭上脉,沉吟片刻,皱眉道:“脉像如此之虚,昨竟是没有休息好吗?”她回头责怪地看着明家两兄弟。
明宁自责道,“是我们兄弟失责,没有照顾好公子。”
明安却在旁边将嘴一撇,眼神吊向木先生,“不知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闹得我家公子心情不愉,昨儿个辗转一都没睡,又哪里休息得好呢?”
千陌了然地看了看木先生,摇头道,“调理了这么长时日,本瞅着时机已差不多了,怎么一之隔,明公子心情竟郁结如厮?今日怕不能……”
“夫人……”木先生幕地出声,打断了千陌的话。
“夫人,若是再耽搁,恐防有变啊,今日……唉,夫人医术冠绝天下,若夫人都救不了小公子,又有何人能够?只求夫人尽力,无论怎样,我家主人必铭感于心。”
他说完,竟直直地跪了下来。
屋内陷入一阵沉寂,明安、明宁惊愕地面面相觑,千陌眉头紧皱,明思宇则一脸淡然。而我……默默地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半晌后,千陌终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我尽力而为便是了,成与不成,也要看看上天的意思了。”
木先生大喜,站起身来,转身对明安、明宁道,“你们即是明家忠仆,我便直言相告,今日公子医治,只怕是有些风险,我会留在屋内助千陌夫人一臂之力,外界,你们两个要小心了,若有人要闯进来,你们也是自幼习武的,无论是谁,绝对格杀无论。”
“杀……杀人?”明宁面大变,惊叫道,明安也是一脸错愕。
“不错,我自也带有人守在外围,对你们这样说,也是给你们个心理准备,有人要加害你家公子……”
虽早知不妥,但乍一听到有人对明思宇不利,我仍不免心中暗惊,抬眼看向明思宇,正对上他的视线,他张了张嘴,似是想对我说些什么,但随即眼神一黯,将头缓缓低下。
“我们必保得公子周全,不让外人伤公子一分一毫。”事情到了这一步,明安和明宁也有些明了形势的危急,明安最先镇定了下来,大声道。
“外面我已布阵,若有不妥,随心自会去将阵法启动,木先生也安排有人手保护,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只是将话说的周全,免得到时应接不暇罢了。”千陌安慰道。
木先生又再叮嘱了几句,明安、明宁听后连连点头,想必他们也看出了木先生的不妥之处,此木先生,已非彼木先生了。
吩咐妥当,明安、明宁不舍地看了看明思宇,明安一咬牙,转身走出,明宁也急忙跟在后面,两人按照安排到屋外守着了。
千陌又对我说道:“今日已非寻常诊治,本要教你些东西,但时机不当,回头寻了机会再教你吧,若外面有变,你则去将阵法启动,但切记不可参与进去,你没有武功,这事又本与你无关,强把你拉进来,本就不妥。若真到危急时刻,你也不用管其它人,开了机关逃掉便是,出去也不用找人来,离的远远的,权当不知此事罢。”
“师父,药谷中高手如云,不如我去找……”
“随心,药谷从不掺与外界之事,我这番行动,是就着医者之心而独为之,与药谷是没有关系的。”千陌绝然把我的话打断。
我望着她沉默不语,她医者的形象,瞬间在我眼前高大了起来。
千陌从怀中又拿出把匕首交到我手上,我一惊,前面再怎样安排,我都觉得像是在做梦,有着不真实的感觉,直到手中握着这把匕首,才真的感觉到了事情的凶险。
“你且拿着防身,如真有……。”她语气一顿,面带忧地看着我。
“师父,你呢?”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是药谷的地方,我是药谷的药尊,谁会伤我,又有谁能伤的了我?倒是你,千万要小心护得自己周全,只怕真有个什么,是谁也顾不上护你了。”千陌冲我淡淡一笑。
我却知道,哪里会这般简单?
但,我却也不多语,我知道,这个时候,我绝不能做拖后腿的那个人。
我努力送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道:“师父,您放心吧,我是谁?我能护不好自己吗?”
千陌点了点头。
我走到明思宇的边坐下,轻轻握了他的手,他身体一震,抬眼看我。
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似要把我全身的力量都传给他一般,“明思宇,你听好了,你不是问我希望不希望你痊愈吗?我当然希望,不是因为我是你半个大夫,因为,你若有任何不测,我会伤心。人,可以难过,却不能伤心,明思宇,你不要伤我的心,绝对不能。”
他呆呆的看着我,渐渐地,瞳似踱上了层光采,耀眼、明亮。
续脉第一步要做的,自是针炙,我立于一旁,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打扰到他们。
明思宇已被除去身上衣服,坐于上。千陌取出银针,扎在他身体的一些穴位上,我知道,她这是在刺激明思宇的神经,力图使他的潜力爆发出来,以提高他自身的修复能力,这样有助于更快地修复他的经脉。木先生盘腿坐于他身后,将双手抵在他的背上,缓缓将真力灌入。
不多时,明思宇面开始隐隐发红,头顶似有白气冒出。
千陌面渐渐凝重,微微有汗沁出,我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上去帮她拭去汗水,她却似已知我心意般,手上一停,冲我摇了摇头,再度凝神专注扎针。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木先生忽而一声大喝,手指疾点,明思宇身体微颤,一口鲜血卟的喷了出来,我扑到前,惊魂莫名。
“不妨事,木先生护脉之时,一并将他的任督二脉给打通了,这对他将来大有益处。”千陌安慰我道。
此时的明思宇,浑身大汗淋漓,看得出,他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千陌略一察看,点头道,“经脉已经打通,明公子,你且准备好了,下一步,会更痛苦。”
明思宇双目微睁,眼神散乱地扫向四周,我忙凑到他跟前,他看到我,嘴角一扯,竟绽出丝笑颜,“……千陌夫人,继续吧,我受得住。”
我胸口一痛,抚上他的脸颊,他的汗水沾上我的指尖,冰凉,冰凉。
千陌拿过早已备好的刀具,我瞧着实在恐惧,不住低喊一声:“师父……”,面露恳求之。千陌一叹气,取出枚银针,将明思宇制昏,摇头道,“我要划开明思宇手筋和脚筋的伤处,你这个样子,我如何下得去手。”
我咬咬唇,将双眼紧紧闭上。
千陌叹气道,”“他的手筋和脚筋断处俱已坏死,我必须将坏死的部份切掉,然后才能续接,你若看不下去,到外面候着吧。”
离开?不,我不要离开,这个时候,我相信留在明思宇的身边,才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我定了定神,睁开双眼正开口,忽而外面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我一惊,千陌沉声道:“别慌,出去看看,如有不妥,将阵法启开便是。”
我点点头,匆忙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