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谷的秋天,颇有几分成熟意味,满山红遍,层林尽染,千万株枫树叶子开始转红,和熙明媚的阳光或顺着树叶的空隙洒洒而下,或打在叶面和树皮上光错相互辉映,山林之中,整个像是被铺泻在光晕之内,份外韵味动人。
我俯身拾起一片红叶,细细把玩,心中不由得大乐,是啊,如果去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如此一个地方,倒真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所在。
只是……我摇了摇头,唉,如今的我,自保尚成问题,哪里还能想到那么长远?
我信步向前走去,感叹风光无限、自然之。
自重生醒来,我在这药谷中已一月有余,我想,这药谷中人,对我的改变不是不惊奇的,这月随心年纪尚小,原本是身娇肉贵的王府千金,被送到药谷以已之血做人药引,逢此大变,早已变得颓废寡言,孤僻异常,但,自我成为她以来,身子稍见好转,便开始四处游荡,广接善缘,虽然这药谷中人个个冷漠相待,我却依然处之泰然,活的自由自在,嘻嘻,我寻思着,在药谷人的眼里,怕已将我视作磨人小妖精了。
当然,这一个月的日子也不是白过的,在这三天两头对药谷中人的软磨硬泡下,在我对桑儿的不懈导下,在我现在所处的环境,大致还是有个了解了。
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名为环亚大陆,以月华,星扶,日辉三国为首,此三国国力基本均衡,鼎足而立,其它还有十数个小国在他们的夹缝中,仰其鼻息生存,因此这里倒是颇为安定,已百年未有大的战事了,这对我倒是个好消息,我是坚定的反战人士,战争,那是政治上层结构玩的把戏,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下层建筑老百姓。
药谷,在这个环亚大陆,是个最特别的所在,它身处三国交界点,不隶属任何一方,它的医术享誉数百年不倒,每一代都有杰出的医尊出现,“天上神仙,医谷地仙”,当桑儿对我说出这句话时,满眼都是崇拜的星星点点。地仙吗?我冷嗤一声,让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来做取血药,这样也能叫做神仙心肠?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虽然所知有限,唉,你不能指望从一个王府下和一群只会用是或不是来回答你的人那里得到一个详细世界综述,但,我对自己目前的状况还是有了更清醒的认识。指望月随心的家人来救,那已是妄想,她的家人自送她入谷后,已半年了无音讯。自救?也有颇大困难,且不说这月随心不过是一个娇弱孩,无一丝半点的自保本事,即使是我,一个年近三十的现代灵魂,孤立无援的在这个世界,也不知该怎样生存下去,那么适应这个环境,便是我现在应当做的,不用急不用躁,慢慢来吧,呵呵。
想看了,自然心静,我悠然自得,漫步林野之中,更加走的从容。
忽然林间微响,一只飞鸟掠过,我眯眼上看,那鸟早已不知去向何处,我环顾一圈,深吸了口气,啧啧,多清新的空气啊。
差不多了吧,我暗道,听人常说钓鱼之乐钓鱼之乐,我现在就乐着呢,差不多也该到时候了,我把这月随心格差异表现如此之大,半点不藏着掖着,全部展现于人前,为的不就是引起这药谷谷主千叶夫人的注意吗?听桑儿说,千叶夫人几乎就没怎么见过月随心,这个现象相当不正常,月随心是堂堂月华国郡主,又是为报恩而来,自降身份为其子做药,就这么晾着,不闻不问,岂不太过诡异?
现在,她也该有动静了吧。
一潭死水,于我来说,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只有把水先搅混,也许才能觅得生机。
既然不能选择命运,那么,就去改变命运好了。
不能不说一下人的第六感,这月随心是没有武功的,但我此时却就是知道,有人在跟着我,而这人,如果我推测的不错,应该就是千叶夫人派来的。
我低头一笑,将手中红叶轻放到旁边一石上,扬声道:”相伴多日,始终不得想见,我知你不便,这片红叶,便算是随心感谢多日贴身保护之恩吧,礼轻义重,敬请笑纳。”
话毕,转身便走,不带片刻迟疑,哈哈,竟有点小小恶作剧的爽快。
就这么摇头晃脑,遛遛哒哒的乱晃悠,倒是有些口渴了,我向前看了看,不远处有一座竹舍,便打定主意上前讨杯茶喝。
走到前面的围着的竹栏前,正开口叫门,突然,从里面急奔出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他面惊慌,一边大声高喊着一边向外狂奔,“救命啊,救命啊,千陌夫人,千陌夫人……”
我被吓了一跳,站在竹栏外,眼看着他一阵风似的从面前跑过,不及多想的便急步向里面走去。
竹门敞开着,里面有两人,一人也是小厮模样的少年,手足无措的立在旁边,另一人,背对着我,瘫坐在一个竹椅上,头向上仰着,从我的角度,刚好看到他双目紧闭,似已昏迷。
我冲到两人身前,只见那瘫坐之人也是个年纪甚轻的少年,他面苍白,口唇青紫,嘴巴大张着,呼吸似乎非常困难,有窒息之相。
“怎么回事?”我沉声问道。
那小厮已是完全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站着,我怒瞪了他一眼,眼角一扫,瞥见地上有打翻的饭菜,略一思索,问道:“是不是噎食了?”
小厮茫然的看了我一眼,傻傻的点了点头。
“笨蛋”,我骂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我伸手环住那昏迷少年的腰,将他从椅上抱下,可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这月随心,才不过十一岁孩的小身板,如何抱得动这少年,我回头看那小厮,唉,他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实在是指望不上他,心念急转,我冲门外大叫了一声:“喂,跟着我的那位,出来帮一下忙。”
嗯,没人出来。
我等不得了,干脆伸手推向竹椅,一通使力,我脸憋的通红,终于,竹椅翻倒,那少年滚落在地上。我大喘了口气,俯身将那少年推至侧卧姿势,抬腿便跨坐在他身上,用双腿力量固定住他。
“你想干什么?”那小厮似终于回神,颤声道。
“闭嘴,我在救人。”我喝了一声,伸手按住那昏迷少年的颈部,另一手探入那少年口中,开始抠挖,喉部粘粘的似有食物,我用食指及中指慢慢夹住,一点点开始往外掏。
喉部的食物被挖出,但深处似还有粘粘的东西抵在深处,我手指够不到了。便起身将那少年推成仰平卧的姿势,又跨坐上去,用一手置于另一手之上,将下面一手的掌跟放在剑突下,用身体重量,快速冲击压迫他的腹部,可是,月随心这小身板的力量实在是不够了,几乎没有效果,眼见这少年快不行了,我一急,再次喊道:“喂,你还不出来吗?人命关天,这人真是要死了。”
心下不有些忐忑,难道我推测错误,竟真是没人跟着我吗?
我依然努力的重复按压着,看着那少年面愈加苍白,心里越来越绝望。
“我来吧。”身后突然有人说道,我回头,一名黑劲装男子半蹲在我身后,黑的面巾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灼灼双目,深深的盯着我。
哎,可出来了,我不及细看,马上起身让开,长吁了口气。
“按你刚才的那样做吗?”他问。
“嗯”,我在旁指点起他正确的动作,前世上大学时,学校曾经有过一些急救课程,学过这些,不过,没什么机会用。
他开始按着我的指点行动起来,男子的力气到底是不一样的,几下按压,那昏迷少年一阵剧咳,有食物喷出,我松了口气,看来是救过来了。
我向那黑衣蒙面男子示意可以起来了,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自后面将少年的上半身推起,半抱着他,让他身子微微前倾,看着他因咳嗽而慢慢胀红的脸,心下大安,不觉对着身侧黑衣男子点头微笑。
那黑衣男子虽有面纱遮脸,但似也有笑意,一双深遂双目略略弯起,茶的双瞳专注的看着我,竟如钻石般闪耀,我心里小鹿一撞,暗叹了声,好漂亮的眼睛。
“明安,将你家公子抱到上吧,”有子声音忽然传来。
我抬头,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姿容清雅的子站在我面前,身旁正是刚才急奔而出的那名小厮,咦,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那小厮应了一声,弯身将少年抱走。
我慢慢站起身来,对那名子颔首示意。
她看了看我,淡然转身坐到桌前,拿起笔墨在纸上写了些什么,递给刚才手足无措,现在看起来刚刚回过神来的小厮,“明宁,照这方子去药庐取药过来,共捣如泥,再加浆水一杯搅匀,去渣与你家公子服用。”那小厮虽依然有些神不定,倒还是接过了药方,急步走了出去。
我默然站在一边,看着那子一举一动,暗自揣测着她的身份。她也不说话,遣明宁出去后,便一直淡淡的看着我,一时间,屋里静无一声,那名黑衣蒙面男子,也早已不知何时不见了。
“刚才那些救治人的法子,是谁人教你的?”半晌,她突然开口问道。
我一愣,想了一想,回答道:“都是些土法子,以前在外面时,曾碰见过一些游医,他们教的。”
“哦,是吗?”她微微挑眉。
这可不是我有心欺骗,我还能真跟她说是在前世上大学时学的?
“以前在外面时学的?那你本不是医谷中人?你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月随心……”
“月随心?你是……”她面露诧,正开口相问,突然外面隐隐传来桑儿的叫声。
“,,你在哪里啊?”
我忙向那子施了一礼,走出竹屋外,桑儿正从远处东张西望着呼喊而来。
“,可找到你了。”桑儿看到我,面露喜,一遛小跑奔到我面前,气喘吁吁的。
孺子可教也,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这丫头终于不再叫我郡主,却改口叫了。
她举起帕子拭了拭汗,略定了定神,喘息着说:“,谷主要见您。”
一阵轻风拂面而来,我微闭双目,迎风浅笑,呵呵,机会,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