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故园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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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十几年前就该入土成灰的小矮星惊现人世,再加上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本人言之凿凿的离奇证词,这回纵使福吉存心草率结案,也再难说服刚正不阿的斯克林杰任之存疑。

    我连夜书成一封长信,叮嘱老哈德逊当面交给博恩斯女士本人,并私下提供一份小矮星拒捕并发射“剜骨钻心”,在我不成功的反击下变身老鼠逃走的记忆副本——照例,此类重大案件是由这位现任首席法官受理,既然布莱克翻案已成定局,又眼看身价水涨船高,我也不介意插手卖个人情。

    明知没有主动和魔法部打交道的习惯,但作为这些小动作的补偿,我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邀请斯内普到洛哈特庄园消夏:不仅为去年暑假就曾邀约践诺,也希望威尔士远离舆论喧嚣的田园风光能稍微平息他的怒焰重燃。

    布莱克戏剧化的平冤昭雪简直要把他给气疯啦——甚至连庞贝夫人都没能阻止他当夜打着石膏,踹开两扇大门,冲回地窖把自己锁起来至今谁都不见,更离谱当年魔药学的考试成绩创下历史新低,邓布利多不得不以校长的名义要求他重新评分。

    学期剩下的最后几天,不明真相的学生们还在乐此不彼的传播各种离奇的小道消息,我则付出耐心和尊严的双重代价,恳请老哈德逊用邀请函将地窖填的外溢,这才总算打通壁炉,觐见到爆发完竭后,比火山灰还死气沉沉的斯莱特林院长。

    “咳咳!”我一面费力往外爬,一面抖落沾的满身都是的炉灰:“默林作证,我消耗了多少飞路粉才总算见到你!”

    斯内普抱着已经恢复如初的手臂,侧对着壁炉硬邦邦的坐在沙发上,小腿、大腿、从腰到背,全是气势汹汹积蓄待发的直角。

    “嗯,我说……你觉得怎样……其实我想,你已经康复了是吗?那再好不过……”寻思总该说些慰问的场面话,结果偏偏语无伦次,“你看……到我阳台上晒会太阳如何?据说那样对骨头很有好处……”

    蛇一般低滑的声音溜出雕塑般不见张阖的薄唇:“我怀疑您是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还是您的邀请函填错了收件人?”这才发现他脚边的阴影里搁着一个小小的黑色旅行箱,他就如此整装待发的守候在沙发上,仿佛钟声敲响,南瓜变的马车会准点经过面前,搭上他开路出发。

    “我简直不敢相信……要知道……不过很高兴!”我受宠若惊,本来还心虚大费唇舌才能说的动他:“总之,你肯接受那真是太好啦!”

    “谢谢,吉德罗。”斯内普提起箱子站起身。“你的好意,我能看得见。”

    “等等,西弗勒斯。”但这也太过出乎意料了:“你打算现在就走?可是期末宴会怎么办?”

    “期末宴会?”斯内普不以为然的抬了抬眉头,仿佛真的不放在心上:“我们合力扣掉格兰芬多三百分,就是为了欣赏邓布利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填回去?”

    “好吧,那真叫人倒胃口——我们马上出发!”我转身往壁炉里钻:“我去换个衣服——瞧这些炉灰!——一刻钟后门厅见!”

    指着默林的鼻子发誓,我真的只是换了件适合出门的袍子——这么点时间绝对不够打包行李,幸好老哈德逊不存在退休问题而永远都有空闲。所以我轻装简行,看起来就像只不过出门喝一杯。

    “您要出去,洛哈特教授?”

    “嚯!”门口竟有埋伏,我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来人。“原来是你……找我有事,塞德里克?”

    “呃……没什么。”塞德里克•迪歌里吞吞吐吐:“我只是想来看看……听说,那天晚上您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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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是这样。”我反手带上门,不打算请他进去详谈:“具体的可以看《预言家日报》,但是你不会从我这了解更多细节。”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教授。”男孩语气带点委屈:“……我只是有些担心您,而已……”

    我只好放慢转身就走的脚步:“谢谢关心,塞德里克——事实上我一点没事。”

    “那就好。”迪歌里的眼睛闪闪发亮,掩饰不住的激动:“还有……那就是……我想让您看看这个……呼神护卫!”

    他轻轻抖动魔杖,一匹健美的银色马驹跳出杖端,它略带懵懂的抖了抖蓬松而长的鬃毛,随即便在走廊里来回优雅的小步踱走。

    “普通巫师考试我做到了这个。”男孩咧着嘴朝着我笑:“黑魔法防御术的监考老师可能会给我一个‘杰出’——我该谢谢您,教授!”

    “我应该的,塞德里克。”看着健壮的马驹随意自在,心也不觉放松,收获的成就感使我情不自禁伸手拍拍男孩宽厚的肩膀以示鼓励。“你是个勤奋的好孩子——你的父母会为你骄傲的!好吧,祝你假期愉快!再见!”

    “教授!”但是男孩又叫住了我。

    我无奈的转身向他:“还有什么事?”

    “您会去观看魁地奇世界杯吗?”迪歌里期待而又紧张的问:“威尔士对乌干达,还是……?”

    “听着,塞德里克。”老实说,这两天忙于在各方之间应付奔走,虽然不想扫兴,但我真的几乎忘了还有这事:“如果你知道……”

    “塞德里克•迪歌里先生。”熟悉而生硬的声音从楼梯处级级攀升,替我解围:“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巫师,您应该对自身的本分有所认识,而不是把一场规模大一点的游戏看的重于一切!”

    “不是说好在门厅见吗?你怎么上来了?”我面上苦笑,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只可能是他等到不耐烦。

    斯内普瞥了一眼悠然游荡的守护神:“迪歌里先生,您一贯的谦虚谨慎丢到哪里去了?不要因为这么一点小成就沾沾自喜,到处炫耀,以为够资格干预成年人的计划——赫奇帕奇扣十分!”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毋庸置疑的将垂头丧气的迪歌里和他的守护神赶回学院。

    “您这样做可有失厚道。”我们快步穿过场地,踏上通往霍格华德的林荫小道:“他才十六岁,这么年轻能做到这样可不容易。”

    “我以为你烦不胜烦。”斯内普目不斜视,淡淡嘀咕,“并且想要早点解脱。”

    “什么?”路两边行道树修剪整齐,挡住初夏的骄阳,透出斑驳光点却又不显阴暗,难以想象就在几天前夜里还有一大群摄魂怪来来往往。

    “一件不体面,不名誉,不安全的学校丑闻。”四下无人,斯内普便一针见血毫不客气。

    “这么说那并不是我的错觉?”即使对各种狂热追捧屡见不惊,得到第二人的确证我还是不免忧虑:“但愿它还没变的人尽皆知……”

    “若非我与你时常来往……”斯内普又轻描淡写化解我的窘迫:“而且,我在这教了差不多十年的书,学生纵有古怪想法,却变来变去就那几样轮番折腾,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你认为这是我的错吗?”现成有个清醒的旁观者,倒要请教他指点迷津。

    斯内普没有放慢脚步,而是略转过脸好像头一次见面般上下打量我:“金发,蓝眼睛,相貌英俊,声名远扬,而且还恰好是个贵族老爷……所以你就该是个生活糜烂的花花公子?”

    “怎么可能!”我报以嗤笑同时忧心不减:“但我是教师,人们更容易认为我扮演诱拐的角色。”

    “所以说,你是教师,你说了才算。”斯内普不感兴趣的转回眼睛,认定我在庸人自扰。

    “可他毕竟只有十六岁……”不经意瞥见他毫无表情的侧脸,又忙把辩驳的话咽回肚里——也许对他来说,十年中流水般过往的学生真如一滴水和另一滴水般毫无区别,他不关心他们从哪里来,往何处去,只是机械的完成把清水熬成魔药的工作,却对他们来自的那条勃勃躁动着,充满冲动,名为“十来岁”的汹涌河流视若无睹;而在这条河流中最曲折的弯道上,我曾亲身遭遇了一个漩涡,几近灭顶之际又被抛向另一条更凶险未知的暗道,如今虽貌似重见天日,却对这段历程犹有余悸——我不愿看到迪歌里在同一个地方错选歧途,更不愿我自己逼他走投无路。然而眼下不是辩论的时机,就算不认同这种生硬粗暴的教学而非教育方式,斯内普尚且心情恶劣,我得尽一切努力设法使之平息而非趋于更糟,只能识相的不再多谈。

    “我说,我们究竟怎么去你那儿?”已经能看见霍格华德的屋顶,斯内普终于再开金口。

    “喔,我们可以移形换影,也可以通过飞路网——老哈德逊已经先行一步,所以我们可以直接进到庄园的正厅。”我征询的提议,毕竟飞路网比较保险。

    “那就飞路网。”斯内普对自己的情绪知之甚清,领先转往邮局的方向:“但愿你的家养小精灵来得及打扫壁炉。”

    “这你放心,我家现在可不止老哈德逊一个仆人。”我笑着撒进一把飞路粉:“洛哈特庄园。”

    踏进绿色的火焰,听见后头斯内普同样无误的报出地址,令人不快的旋转让人眼前一暗,然而当告示达到的旋转停止时,壁炉外却不见预料中的灯火通明。

    “咳咳!这是哪里?”斯内普紧跟过来,眯着眼打量壁炉外:“你庄园的正厅看上去像个门房间。”

    “我想它就是门房间。”我稍有意外的跨出壁炉,对身周破败迷惑不解。“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斯内普把手提箱放在壁炉的阴影里,抽出魔杖,试探的踏上地板。“嘿!你怎么……”

    我已经拉开门走向通往主宅的林荫道:“别草木皆兵似的——这里是我家,没什么好紧张。可能是老哈德逊还没准备好,又或者临时出了什么小乱子,总之我们走到主宅的时间,足够它们应付。”

    斯内普将信将疑跟来,并非刻意的低声抱怨:“早知这样我们就该移形换影来着。”

    “抱歉——我的庄园看上去就像荒郊野外。”我不满的回头看看林荫道的另一端:“移形换影只能到达庄园门外。我以为你已经习惯古老建筑大多都有这种保护限制——无论是学校还是其他的什么庄园。”

    斯内普没再发表评论,只是沿着道路继续前行。两边的行道树疏于修剪,过于高大茂密而厚厚叠叠挨挤成墨绿色的枝桠叶墙;日头不过才刚偏西,一侧高高的树影就已盖住前路,密林脚下穿梭而出的幽风将午后的暑气一卷荡然,隐约寒噤,不太远的一段路,却满溢凉爽秋意……

    “这里确实是避暑胜地。”又一阵风自脚下卷过,斯内普惬意的眯起眼睛,松了松领口,长袍下摆随着步伐浪花般轻轻翻卷,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甚至能闻到风里有一点咸味。”受到夸奖,车马疏忽所引起的尴尬稍稍缓解,我赶紧殷勤讲解:“再往西不到三十里就是布里斯托海峡,所以经过庄园的溪河都伴有潮汐,甚至还有大片盐沼泽和湿地——我们以后可以骑马游览,但是要小心那些没有高大乔木的地方……没错,是骑马——虽然我不常住这里,但周围总有农场……看,我们到了!”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方正五层深灰色的石灰岩大厦就静静的等候在林荫之后,成排成列深色竖长的玻璃窗像是昆虫复眼,整齐划一的反射着暗金色阳光。他是洛哈特家族的始祖,古朴静穆源自岁月悠长,荡涤浮华风骨屹立,值得任何人肃然起敬。

    “欢迎来到洛哈特庄园!”我超前两步登上台阶,转身向客人伸出右手:“祝你享有一个放松的假期!”

    “非常感谢!”斯内普配合的伸手回礼,登上台阶步入门庭,仰头观看墙上的浮雕感叹:“想象不出你竟出生在这样的地方……”

    “为人和善是美德。”我讪笑:“别看它外面严肃的像法庭,其实经过无数世代改建,里面布置的非常舒适宜人——快进来吧,看看老哈德逊为我们准备了什么!”

    “嘭!”推开大门,沉闷的重物坠地声不似门轴故障,我疑惑的探进半身,满目如风暴过境的狼藉——天花板正上方水晶吊灯熄灭了一半,钟摆般摇晃着将剩余破碎的烛光洒泼在地上眼花缭乱,座台上的雕像摆设摇摇欲坠又或摔得粉碎,去年夏天才翻新的大理石地面裂纹凹凸,地板正中央的波斯地毯上全是泥浆,斑驳淋漓一路引向完全熄灭的壁炉,墙壁、窗帘、家具、扶手,随处可见脏兮兮的泥灰掌印……

    “哈德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大失所望令人不住想咆哮。

    “对不起,少爷!”老哈德逊气喘吁吁的声音自走廊深处传来:“有个肮脏的格林迪落不知怎么闯了进来。”

    “格林迪落,嚇!听起来不是个小乱子。”斯内普拎着提箱站在门口四处打量,没有预想中舒适的房间和精美的茶点,眼前的混乱使他心烦。

    我感到太阳穴阵阵钻紧,顾不得与他好言,冲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终于在曾经的游戏室里找到老哈德逊和另一个家养小精灵,正紧张的盯着天花板猛瞧。

    “少爷。”老哈德逊看见我便惶恐行礼,另一个却近似惊恐的不停抽搐着猪一样的大耳朵,一下一下把细长的鼻子往地板上挤。

    “怎么回事?”感到天花板上传来的动静,我冷冷讯问:“不知道今天有客人造访吗?平常就是这么维护庄园的?”

    “一个,一个捣蛋鬼从通气道跑进门厅,多比,多比想……把它赶回原来的地方……”陌生的家养小精灵战战兢兢的回答。

    “那只是个格林迪落,干掉它不过一眨眼的事!——难道你连这个都不会!”默林作证,深感颜面扫地的我就是要故意迁怒,诅咒头顶上该死的野畜生,还有脚下没用的小精灵。

    “坏多比!坏多比!都是多比的错!”被责怪的家养小精灵疯了一样用一根折断的椅子腿猛敲自己的大脑袋,不断发出凄厉刺耳的惨叫;但他的自责只会让人更加心烦意乱,所以我低吼的制止:“够了!停下!哈德逊,给它结算工钱,赶紧叫它滚蛋!”

    名叫多比的小精灵摁下开关般停下自罚,它瞪着网球般大小的眼球,懵懵的问:“先生您要赶走多比?不让多比为您工作?”

    我厌烦它神经质的言行,不耐烦的一点头。

    小精灵迟钝的慢慢领会,猛的一跳老高:“先生怪多比没有赶走讨厌鬼,赶走讨厌鬼先生就不会赶走多比!”随后它尖叫着摇晃着长长的像魔杖一样的手指,天花板上一声爆破的闷响,石灰石膏的碎屑簌簌往下掉落,躲藏着的格林迪落又开始没命的顺着通气道逃跑。

    “别跑!多比要抓住你,让先生杀掉你!”家养小精灵野猫般自小腿边刮过,走廊上一声连一声的爆破和叫喊声越赶越远。

    “该死!它非拆了这儿不可!”我忙转身去追——小精灵交替着两条短腿,在长长的走廊里拔步狂奔——下午的阳光从中庭投入廊下,晒的我半边脸滚烫,长久不曾在自己家园中大步奔跑,加剧的呼吸隐约透出一些关于过去的模糊印象。

    “停下!多比!快停下!不许去那!”身后传来老哈德逊一反常态歇斯底里的警告,家养小精灵终于停在走廊尽头,一堵砌死的墙下。

    “先生,讨厌鬼就在里头!”家养小精灵乞求的转身看我:“让多比抓住它,让多比留下!”不等我答应,它已经一摇手指,面前的死路泥砖四裂,纷纷下落,露出一扇油漆斑驳,腐朽剥落的房门——我依然清楚的记得它!

    “少爷,求您了!别进去!”老哈德逊气喘吁吁的赶上来——作为奴仆,它不能强迫和阻拦我,只好死死的攥着我的袍子。“少爷!别进去!”

    可我已经着魔的将手按在门上,浮雕流畅的线条混合朽蚀凹凸的质感,真实的矛盾——我父亲将它封砌,它却在我面前显露,这就叫命中注定。

    “里面有什么?”我轻轻问自己寻求答案,听见多比欢快的回答:“讨厌鬼就是从这里来的!”也听见老哈德逊制止它并继续劝阻我:“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少爷您别……”

    门只轻轻一推就开了,我的好奇心也油然随着门缝越开越阔——我一直对它森然紧闭的形象惶惶难安,今天却将实物原形亲手开启;我心寒它断绝机会的冷酷,可那虚构的象征意味看不见摸不着。我畏惧的对象并无实体,我畏惧的对象并不存在;我畏惧的对象在我心里,我畏惧的对象无所不在——它不是物质的,它是虚无的;今天我能有勇气推开这个世界的门,是否能在另一个世界里变的无所畏惧?

    敞亮的主窗朝着正南,半透明的窗纱轻轻拂动,过滤得房间一片清凉。非但如此,壁纸,地毯,床单,床帐……目之所及蓝烟淡淡,与庄园沉稳浓重的整体风格大相径庭,处处都透着拉文克劳风格的轻盈飘渺。

    “我母亲的房间。”贪婪的看过房中每一件陈设,仿佛它们是海绵,各自吸收了她融化后的每一部分——我开始有点理解父亲将房间密封的原因,不是拒绝回忆,而是把她留住,一丝一缕都没丢失。

    “先生,讨厌鬼逃走了,多比能留下来了吗?”小精灵指着房间里浅蓝色镶嵌月光石的精巧壁炉,新鲜的泥爪印延至一座大衣橱前。

    我不耐打扰皱起眉头,但是一经提醒,就发现大衣橱的异状——它本来面目该颇为笨重,显然后来才被漆成现在的颜色,在一堆浅蓝色界线模糊的家俱里乍一眼看不出差异,稍加辨认,不难断定它格格不入。

    现在大衣橱里什么都没有,肇事的格林迪落哪里去了?我走上前拉开橱门,锈住的门轴像老哈德逊般沉沉叹息,无奈于它掩饰的秘密——深不见底。

    我果断的踏入右脚,当左脚落地,面前是又一扇半敞的橱门。

    简陋的棚顶,高高的木栅,发霉的草料——这里是临近庄园边界的马厩。我谨慎的走出摇摇欲坠的棚屋,荒废的小路很难辨析,路两边的枞树越来越稀,直到一片泥泞的沼泽为止。

    天晚了,沼泽里鬼火般光斑闪烁——那些是成群旺盛繁殖的欣克庞克,专爱将人引入灭顶之灾……

    “少爷……”傍晚的夕阳从不眷顾这片腐朽的土地,我打了个寒战,从将人溺毙的死寂中回过神。老哈德逊一直牵着我的袍角,我却始终不曾留意。

    “哈德逊,我问你。”我想了想,才继续问它:“现在我所看见的,就是我父亲当时看见的;我所了悟的,也是他所明白的,对吗?”

    “少爷……别这样,那是个事故。”老哈德逊颤抖的抱紧我的小腿:“我们不能再失去您了。爱德华老爷折磨自己到死,但那不是他的错。”

    “不,哈德逊,那就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绝望:“我现在正感同身受——她消失在洛哈特的土地上,不是洛哈特的错,还会是谁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