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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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不止一次猜想,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的灵魂会不会就像破裂杯盏里的酒液,泼洒飞溅的暴露在空气中,并随着时间的蚀逝,渐渐消失了醇挥发散尽,只有人们或长久或短暂的口口流传的赞誉,才能证实他的存在确实使人欢乐过?

    “……要知道……像……可真是个睡人!”

    这声音听来耳熟,语气也很真诚欢快,介于对此评价尚属满意,所以虽然尚且难以礼节周全的报以答谢,我还是迷迷糊糊的致意道:“谢谢您的夸奖,庞贝夫人……”

    “哦!吉德罗你醒了!”庞贝夫人惊喜道:“那太好了,要知道当年我和你母亲菲欧娜是最好的朋友,我说的一点都不言过其实!”

    原阑是在夸我……那么她在夸什么来着?我已经想不起来刚才恍惚听见的是什么了。

    “西弗勒斯,麻烦你替我照看他一下,我要再去拿点药来。”庞贝夫人说着,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开,清脆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哒哒”的远去。

    我费力的扬起脖子,眯着眼,似乎看见脚边上的椅子里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学长,是你在那么?”

    谁知道黑影几乎是立刻跳起来扑到头,差点将硕大的鹰钩鼻子戳到我的脸上:“洛哈特!你的眼睛怎么了?”

    “呃……”我颇不自在的往后挪动,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重新坐回原处。我费力的眯缝着眼,好一阵子才缓过神,开口道:“劳驾,请把眼镜递给我……”

    斯内普失望似的叹息着松了一口气,将手伸到头柜上摸索:“给你……”

    “嗯!这样才对!”戴上眼镜,我感觉好多了,扭动脖子看清隔壁的病上又像圣诞节时那样堆满信件和礼物,再次向斯内普确认道:“刚才走开的是庞贝夫人吗?”得到肯定的答阁,悬心这才终于落下:“我就说我不会是在地狱的……”

    斯内普的面孔中毒般青白扭曲,显然不觉得这笑话有半点好笑之处;他板着脸咬着牙教训我:“可你只差一点就送了命!”

    “这不是又活过来了?”只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越发肮脏油腻头发的下深重的黑眼圈,加在药材气味里淡淡的汗臭都不会是错觉——这让我感激不已,于是顺着他说:“我那时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心想反正要死,索见识一下,结果一扭头,就看见被福克斯几乎抓烂了的蛇怪的独眼——我只是被石化,现在没事了,不是吗?”

    斯内普点点头:“不过也幸亏如此——虽然后来弗立维从你眼睛里取出那种麻瓜玩意儿很费了一把劲——否则剧毒和重伤流血都会让你撑不到那时候。我们赶到时,你正硬邦邦的被蛇怪的巨牙钉在地上,要不是有福克斯在,谁都会以为你没救了。”

    “哈!那么继‘差点没头的尼克’之后,我们又要有‘差点两截的男爵’了不是?我的幽灵也许得用式紧身束腰才能保持对直……”眼见斯内普面越发不善,我赶紧岔开话题:“波特他们后来怎么样?蛇怪被制服了吗?”

    “当然。”斯内普点点头,很不甘心:“不可思议的是,波特竟然能用格兰芬多的宝剑杀死蛇怪;但是卫斯理然得不被送往圣芒戈医院——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这真不幸……”我喃喃的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对她的愚蠢和窃行为耿耿于怀,但还是觉得这惩罚对一个十一岁的无知孩子来说太过残酷。

    “或许这样也好,这么可怕的经历可能会使年幼的她一生受害。”破天荒的,斯内普竟然在为别人开脱,甚至还是个格兰芬多!

    我简直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盯着他瞧,从头到脚再从脚回头,随后更加意外的发现角上封面朝下的搁着一本麻瓜出版的小说,书脊上用体字印着书名《海德先生》。

    或许是觉得被无礼直视冒犯到了,斯内普懊恼的低声咆哮:“你用这种眼光看我是什么意思!”

    我叹气的将眼镜扯下,重新闭眼躺回枕头:“就知道洛哈特家和眼镜不对头……”

    从鬼门关前回来的旅程叫我精疲力竭,顺其自然的闭目养神,听见远远的准备室里不时传来药瓶的轻轻碰撞,又或前陪护者触手可及的绵浅呼吸……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和白纱窗帘,将医疗室内照的过于亮堂暖和;纵然闭着眼睛,眼睑里也是一片杏仁的光亮,一种淡淡的属于回忆的苦涩味道,便在舌苔上迅速的蔓延开来……

    “这是给你的!”斯内普不情不愿的涩声说道:“你可以将它当作欠你的礼物——虽然迟到了有六个月!”

    手心里被塞进一个犹带体温的精致小瓶,我忍不住好奇睁眼,将它凑到面前细细赏玩——大半瓶犹如水银般厚重质感的液体在水晶掏成的药瓶里自发的缓缓流转,纯粹柔耗金黄流光溢彩,仿佛将一整个璀璨星系容纳其中,正涵晦预示着某种妙不可言的运势趋向……

    “默林啊!”我忍不住激动的小声惊呼:“这可是黄金福灵剂!你竟然真做出来了!”

    没有带眼镜,致使我炕清斯内普脸上是何表情;但做梦一般捏着水晶药瓶,真不知该说什门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并不因为黄金福灵剂本身的价值连城,而是出于赠送人对礼物格调的重视!

    “是邓不利多!”斯内普别扭的声辩道:“他希望能够和你尽快谈一谈——所以既然要让你尽快好转,不如一劳永逸,免得白浪费我的工作!”

    但是,要使健康显著好转大可不必如此破费!

    虽知道斯内普极可能是口是心非,但一听见邓不利多的名字,我的好心情还是顿时消散一空,立刻半赌气的拔开瓶盖,如其所愿的将药剂全部倒进喉咙,拉上被子翻身重新睡好……

    “……洛哈特?”我听见斯内普在背后炕见的地方问话:“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一般这时候应格貌的回野我感觉好多了”之类的客套话,我却忍不住固执的认为在最虚弱无力的时候,没有善解人意巧言软语的宽慰,而是与猫头鹰一样苛刻的看护者相伴,十分受亏待!

    “我真心希望此时和我说话的是庞贝夫人——刚才好像听她提及过我的母亲,至少我们还有共同话题!”

    斯内普沉默了一阵,最后妥协道:“我对洛哈特男爵夫人所知甚少,或许你不介意和我说说?”

    “……我母亲是个拉文克劳,敏感,娇宠,还有些爱慕虚荣。”我本该拒绝谈论,但在刻意的遗忘下,相关的稀少记忆使母亲的形象越发模糊,几乎面目全非,这使我猛然觉醒错失的惶恐起来,水中捞月的徒劳妄想挽回一些什么。“按照两家世交婚约,在毕业后就嫁给年长她十七岁的父亲——这婚姻在大多数人看愧不尽如人意……”

    “从我记事起,她和洛哈特庄园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要知道我父亲,老洛哈特男爵的深沉阴郁一度十分出名——所以他们总会因为一些琐碎小事发生些口角——完全没有意义,无聊透顶。”我木然的转过身,直视灰白的天板:“这样评论自己的父母,真是大逆不道,不是吗?”

    “……也许……”

    我等了一会,斯内普娶没有继续下去发表评论。

    “我记得,那也是一个这样的初夏午后……洛哈特庄园难得有个像样的好天气。我们才从对角巷回来——因为我接到了学校的入学通知书,一家人兴高采烈的大采购——本来事情应该就这么快快乐乐的一直下去——然而,他们转眼又因为我该进入哪个学院发生了争执——”我紧紧的咬住嘴唇,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吉德罗!”父亲卷着嘴角,刻薄的嘲笑说:“当初就不该同意您给孩子起这么个华而不实的名字——只因为它好听!——吉迪!”他捏着嗓子模仿母亲的声音叫我的名字。“那么现在,尊敬的夫人,把洛哈特家唯一的继承人塞到那么一个娘娘腔的学院里,您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只是为您的沙龙提供一整个秋冬的话题,还真是深谋远虑!”

    十一岁的我不安的蜷在沙发里摆弄着新到手的魔杖,父亲冷酷无情的嘲讽和母亲歇斯底里的反击都使人如坐针毡——这叫我惶恐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个巫师,该有多好!

    再一次深感受伤的母亲负气的离开客厅,我怯弱的畏缩在原处,目睹她双手揪着裙摆,顺着长长的走廊冲进自己的卧室,秘甩上门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再没有人看见洛哈特男爵夫人出现在庄园里……

    我伸手遮住自己紧闭的眼睛——它们就像是从父亲脸上挖下来填到我眼眶里的一样,冰蓝,无情,拒人千里之外;却除非一双同样的眼睛,才能看出它们也曾会闪现悔恨和悲伤的神采。

    “学长,我再休息一会,就去见校长先生。”无力的下了逐客令,斯内普轻轻起立,袍子发出沙沙的摩擦轻响,最后也关在了门的那一边。

    ——

    阿不思-邓不利多的校长办公室似乎永远停留在一个静止的时间点里。

    熊熊燃烧的壁炉总是暖融融的催人睡,男男的历代校长画像老迈不堪的打着瞌睡,桌子台子上摆满许许多多说不出名堂的小玩意儿……再一次走进这里,我深感自己的无知和十二年前初次到来时完全没有两样。

    “感谢默林!”邓不利多从办公桌后迎了出来:“吉德罗,幸好你醒来及时,还赶得上参加期末宴会。”

    我不吭不响,只是捏紧了口袋里的辞职申请。

    “来!快坐到这边来!”邓不利多没有例行公事的和我隔着办公桌坐下,而是颇为殷勤的带我围坐在茶几边的沙发上。

    我的视线从满茶几的柠檬蛋糕,苹果泥,比比多味豆上扫过,没有发现对胃口的,不对邓不利多许诺的期末宴会倍感期待——但愿校长先生言简意赅,好让我尽快安抚空空如也的胃!

    “吉德罗。”我默然不语,听见邓不利多喊我的名字:“要知道时间过的真快。我依稀还记得你十二年前的模样;而现在,你越来越像你的父亲,爱德华-洛哈特男爵了。”

    不明白他为何无缘无故提起父亲,我抬头看向邓不利多的眼睛,发现那双勿忘我颜的眼睛,淡得仿佛透明——邓不利多老了,十二年的岁月冲刷并非没有给这中流砥柱留下刻痕。

    “我还清楚的记得十二年前你来找我的那一天。”不同于一贯表现出来的慈祥快活,透过半月形眼镜的反光,他的视线极有穿透力,几乎使我无地自容。“我当时很感震惊:一个几乎是全优生的纯血统贵族,会主动向我提出辍学的要求——不过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再怎样都不该使人惊奇,不是吗?”

    他似乎刻意要我开口说话;这却是我情绪不稳时所全力避免的,所以只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的确是太精彩的一年——神秘人的势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杀,每天都有人屈伏,而更多的人却是在双方的激烈交战中被牵连“误伤”丢掉命……直到随着预言的践诺,神秘人的势力一之间土崩瓦解——

    那是最好的一年,人人奔走相庆把酒狂欢,大难不死男孩的降世给巫师界带来了新生;那也是最坏的一年,洛哈特庄园随着老男爵健康的衰败每况愈下,最终因为他的扼然辞世和弗雷泽的毕业离校,我变成了孤立无援的一个人。

    十六岁的惟一一个洛哈特不顾亲眷劝止,鲁莽的作出辍学的决定,在庄园最终宣告破产之后,难免羞愧悔恨,又开始了自我放逐般受诅咒的罗马尼亚之旅:

    黑暗无尽的罗马尼亚森林,广泛流传游荡着吸血鬼,狼人等黑暗生物的传说,无数赤手空拳的淘金者幻想在那里博取名誉和实力,更多的却永远留下成为成就功名的血腥养料——压抑的黑暗森林,跗骨随形的灭顶厄运,突如其来的生死考验,萍水相逢后就此隔世又或仅仅只留下残缺遗骸供同类辨认的遗迹——孤独封闭和朝不保夕的危机压迫都会致人疯狂自我毁灭——种类丰富的怪物们在此尚有种群得以交流,唯有森林外绝对主宰的“人”,才是极度脆弱和受到一致排挤攻击的!

    形影相吊孑然一身,丧失时间感的我甚至一度失去语言的能力,行尸走肉般毫无目地的一味游荡“狩帘,仅靠幻想父母双亲依然健在,模拟三个人的互动交流,这才勉强支撑不至于被孤独绝望摧毁。然而主动将自己孤立的恶果,却是否认了同类生存的权利——洛哈特家唯一的继承人变的自私冷酷,原本为了支持精神领域而为的拜访交流,最终演变成卑鄙的预谋掠夺——接受热情招待,窃取经验记忆,丢下提供“养料”的旧主任其在死神的领域里自生自灭,却最终成就了洛哈特庄园得以复兴的知名度和金加隆……

    这些都是那一年一个十六岁少年一念之差后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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