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哦?”
“是啊!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哦?”
“你问我,我问谁?”
“是啊!你问我,我问谁?”
小姐的电子眼一会儿忽左,一会儿忽右,随着两道声音来回转动着。这样的情形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基本上她也已处于死机边缘。
你问怎么会这样?303寝室里的度一舟和君怜伊两个大男人是你看我眉毛碍事,我瞧你眼睛恼火。
原本只有度一舟一个人留守在这里的,偏偏君怜伊这个寝室督导爱心十足地跑来问学生们期末考试复习得怎么样了。推开门一瞧,学生们不在,校医却来了。他一紧张以为是谁发生了不测,又是祈祷又是喊上帝。度一舟再一个紧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招了出来,这下子君怜伊更是一口一个“主啊”。
“我说,你不要老跟在我身后好不好?”一向平静的度一舟一整个晚上至少短命了十岁,他的心脏就没有正常跳动过。没奈何,多余的精力就朝这个娘娘腔身上发作吧。
君怜伊也不是好欺负的,甩开印有Kitty猫的粉红小手绢,他冲冲地嚷着:“我哪有跟在你身后,我们俩都在踱步,这个客厅就这么大,难道你要我出去啊?”
主啊!信徒本不想搅进人世间的纷争,都是这个人啦。
度一舟扶了扶眼镜,喃喃自语:“本来就没让你来。”
“他们都是我的学生。”主啊!请赐予我一颗平静而温柔的心。
“他们是我的外甥和我外甥的好朋友。”比你更有理由留守在这里。
两个大男人显然是被紧张敲坏了头脑,嗓门一个比一个扯得高,跟公鸡打鸣似的,激动中竟没发现一大群人正静待在门外听他们吵架。
度天涯有点惊讶地半张着嘴巴,“我从来不知道小舅舅也会这么紧张,他在人前一直都保持着悠哉得很的样子。”
对他的观点卓远之表示赞同,“我也不知道君怜伊督导会顶撞别人,一向他只有挨打的份。”
“里面的那两个人……你们认识?好像很熟似的,我敢保证我不认识他们。”这么有趣的话只有战野说得出来,不用说他的面容健忘症又发作了,谁对谁他根本搞不清楚。
一群小孩子家家在那儿起哄,火曦自认该是老师拿出派头的时候了。她轻咳了两声,抬起修长的腿——踹开了大门。“我们回来了。”
这边话一落音,小姐那儿就冲到了战野跟前,“公子,你回来了?小姐很为你担心呢。”小型智能机器人就是会讨巧,卖相甜美,连这种情感化设计都给人以温暖感受。
将她挤到一边,君怜伊冲向他的女王陛下,“火曦老师?你没事吧,火曦老师?”紧张的眼神搜寻着她的周身,感觉心中的女神依旧完整无缺,他双手握拳仰视天花板。“哦!我万能的主,感谢你听见我的祈祷,感谢你将宁静还给整个人间。我的主,我心中万能的主啊!”
鉴于他真实的关心,火曦没有吭声,换作平时她早就嫌他碍事一脚踹下楼了。拿眼扫了扫默默站在一边的度一舟,她撇了撇嘴,“你帮阿狗看看吧,我先走一步,明天恐怕还得面对万任横主任的狂轰乱炸。”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个“万人恨”会说些什么,无非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通个气?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训导主任吗?什么情况紧急?再紧急你也要告诉我,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你能承担得起吗?不要以为你有后台有背景,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这里我才是训导处的主任,你要服从我的管理。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火曦老师……火曦老师,你在想什么?”
君怜伊的声音飘飘忽忽地窜进了她的耳朵,甩甩褐色的长发,她还是现在走人为妙。回头瞄了度一舟一眼,“那个……”
“嗯?”感觉出她有话要说,度一舟竖起耳朵,顺便屏住呼吸。
在场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那是等待看好戏的眼神。这种眼神火曦太过熟悉,她自己就经常这样。所以,还是……“没事。”
抬头挺胸,她走得潇洒。跟随着心中的女王,君怜伊挥动着他印有Kitty猫的小手绢,带着他的主追了上去。
显然,他已经找到了现实生活中他所信仰的对象,他的女王,他的爱。
哦!主啊!
火曦是走了,可303寝室还有一大堆的问题要处理,首当其冲的就是阿狗的脑震荡问题。小姐担心地瞧着案板上等着被宰割……不!是等着被度一舟检查的阿狗,轻声呼唤着:“阿狗!阿狗,你怎么了?”
它死不了——阿猫有点吃味地窝到了卓远之的脚边,这个时候它有点希望受伤的是自己了。
度一舟动作迅速地从外甥手中接过阿狗仔细检视着,雪狼原本就白白的小狼脸现在更是惨白得紧,它的瞳孔还有放大的趋势。“阿狗怎么了?中弹了?那帮绑匪那么厉害,连阿狗这种经过训练的狼都躲不开?”
“哈!哈哈!”王储殿下果然有大将之风,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拿出他的口头禅。“绑匪不厉害,我们中有人很厉害。手劲大到连阿狗这种体型硕大的狼都能当棒球给扔了出去,幸好我没站在阿狗的位置上,要不然现在脑震荡的人就是我了。”
对于他尖刻的言论,战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棕色短发,“我只想要扔东西砸昏那帮绑匪……”
“没想到绑匪晕了,阿狗也歇菜了。”卓远之坏坏地笑着。
度一舟惊愕地扶了扶眼镜做掩饰,身为雪狼的阿狗体重不轻,体型也不小啊,他就这样扔了出去,没觉得有点困难? “你不参加棒球队做投手真可惜。”正话、反话,你自个儿判断吧!
公子惹了祸,小姐帮着收拾残局,她软绵绵的机器手抚着阿狗雪白的毛。这下子,阿狗就是头不昏,它也不会站起来了。
“没什么大事,你们判断没错,就是有点脑震荡,估计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抚了抚阿狗的身体,度一舟开了一计良方,“就让小姐照顾它一下吧。”
这句话让阿狗的眼皮拉开了一道缝,还是弯的。什么叫笑弯了眼,这就叫。主人的小舅舅真是高明又英俊,我爱死你了。来,啵一个!
原来,色狼这个词就是从这个地方衍生出来的啊。度一舟轻咳了两声,继续说下去:“不过为了以妨万一,我还是给它打几针吧,这样比较保险。”
不用不用!我已经好了——阿狗猛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踩着它的倒八字步证明着它的健康。你看!你看我走得多稳,一点也没有脑震荡的后遗症啊。我……我还能做算术呢,一加一等于三,二加二等于三,三加三还是等于三,你看我多聪明。
卓远之背靠着门突然间冒出一句:“我怎么觉得阿狗在扭秧歌?”
众人仔细一看,那步伐还真有点像。王储殿下二话不说下了命令:“打!这个针一定要打,你叫阿狗,我可不希望你真的变成一条疯狗。”
“呜呜……”阿狗的哀鸣长响于303,陪它做合成效果的还有阿猫隐隐未发出的奸笑。度一舟,我恨你——雪狼的怨怼如失恋的少女,来得猛烈,去得缓慢。
大家将注意力齐齐给了阿狗,天涯只感觉一只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他猛地回过头,对上了公主苍白的脸。小矮魔女从进门起就一直没出声,他们又将注意力放在阿狗身上,他还以为她已经回去了呢。
说也奇怪,一向很吵的她今天怎么好像嘴巴被人缝上了,一个音都没发出。而且,她的脸上有种不自然的惨白,像是……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他本想安慰几句,一想起刚刚看着她倒下时丢脸的反应,他的口气不觉硬了起来。
“你怎么还不走?宇文寺人走了,宇文浪走了,朵猫猫也走了,就连火曦小姐和君怜伊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难道想在这儿过夜?”他的表情好像在说:隋炀帝死了,秦桧死了,慈禧太后死了,连希特勒都死了,你怎么还不死?
“别这样,天涯。好歹人家也救了你嘛!”还是战野好心,不愧是阳光大男孩,所到之处光芒普照。微笑的眼注视着公主,他的神情渐渐变得陌生。“不过,她是谁?她为什么要救你?你们俩什么关系?你能不能就这些问题解释一下?”
他的问题如迫击炮咚咚咚一次性射了出来,惹得天涯心烦意乱。他扒开公主的手,不耐烦地嚷嚷着,“你松手!松手!快点走……快点走……这么晚,我可没时间送你回寝室。”
“天涯,你怎么说话呢?”度一舟摆出长辈的架势教训起来,“我不相信身为国王的姐夫就是这么教育你去尊重女性的。”
天涯对自己感到无力,在别人面前他可以保持最完美的风度,偏偏遇上这个小矮魔女一切就完全走了样。反正他不想跟她有过多的纠缠就对了,扒开她失温的手,他赶起人来。“谢谢你今天鸡婆的来救我,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不送!”
被他推开的公主怔怔地站在那里,冷汗一滴滴落下,她失血的嘴唇张了张没发出声音。在黑道待多了,卓远之先一步看出中间的不寻常。他走过去想要探究其中的问题所在,没想到她的身体先一步瘫软下来,他的出手刚来得及接住她下滑的身躯。
“公主,你怎么了?”卓远之拍了拍她的脸,想替她找回意识。而他自己的意识却先一步复苏,手心上那湿乎乎的感觉从何而来?
“卓远之,你干嘛?”战野惊叫了起来,卓远之这家伙真是梅非斯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人家女生的外套,他想干嘛?
答案很快摆在了众人的面前,褪去厚重的大衣,公主的左肩显现出血红的一片。所有的一切诉说着一个事实,她中枪了,在推开天涯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受伤了,只是一直忍着没说。而现在,她是想说却没有那个力气开口。
那一大片的红色充斥着天涯海蓝色的视野,他的世界在顷刻间腥风血雨。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想靠近她,可那双脚却死死地钉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开。
不给他从震惊中醒来的时间,卓远之硬是将公主放进了天涯的怀中。“你注意替她保暖,千万不能让体温下降。我去开车,度医生,子弹没有留在体内,我们必须回医务室对她进行急救。战野你陪阿猫、阿狗,还有小姐待在这里。”
度一舟也不含糊,“我现在就通知医务室那边的护士准备急救用的手术室。”
几个人各司其职,天涯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紧紧裹住她小小的身体。害怕这样还不足以留住她的体温,他用自己的体温给予她温暖的感觉。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她,他突然很怕她就这样溜走,再也不回来……
“你很紧张?”疑问句肯定语气。
望着坐在病床边的度天涯,卓远之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心情说了个透彻。从他抱着公主的那一刻起,他的手就开始做颤抖运动。她进了手术室,他在手术室外抖个不停;她被推出手术室,他坐在她床边抖。都抖了三个多小时了,他不怕骨头散了?
将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卓远之在用自己的方式使他冷静下来。“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肩膀上多了两个伤口罢了。很快就会好,用点除疤液,她的肌肤上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疤痕,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嫌刺激不够大,卓远之展开下一波攻势,“你是王储,未来的国王,而她不过是个叫公主却不是公主的小人物。像我们这种天生就要驾驭权力的人如果连这点心情都控制不了,早就死于非命了。别说她现在没生命危险,就算……就算她死了,了不起给她的家人一大笔钱作为王室的感谢,那已经是她最高的荣誉……”
一个拳头如风般重重地挥了过来,卓远之像是早已料到,伸出的右掌稳稳地接住了天涯的攻击。嘴角上翘,黑色的眼眸有着深不可测的力量。“你终于有反应了?”
“你到底想干嘛?”天涯的金发显得有些凌乱,那是他心情的最佳写照。
王储殿下开了口,梅非斯特却不说话了。转身倒了一杯热咖啡给他,卓远之陪着他坐在了病床边。“你反复告诉自己:我是王储,我代表着王室的尊严,家族的荣誉。你有意无意地在你和她之间竖起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城墙,我才想问你,你到底想干嘛?”
紧握着热咖啡,天涯似乎渴望着借助它找回心中的温暖。“这道城墙不是我创造的,而是本来就存在的。我对她根本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我想她对我也不存在什么爱情。我不希望她误会,也不希望在未来的道路上她和我有什么纠缠。”
“你真的那么肯定,她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剑眉挑起,卓远之很怀疑地问。
原本他的确很肯定,可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和小矮魔女之间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的某种平衡被这一枪打破了。沉默,是此刻他惟一能做的回答。
“你一直就是这样,小时候如此,十年后又如此。”
“别跟我提小时候。”他不想听。
他还偏要说:“十年前你第一次见到我,为什么会爱上我?”
那时候天涯被自己的魔女妈妈欺骗,一直以为自已是小公主。第一次见到卓远之,“她”以为找到了保护自己的英勇骑士,竟然禁不住表露了爱意。随后而来的不是骑士对小公主的悉心呵护,而是有心捉弄。当然,在这个小恶魔的魔爪下,天涯终于弄清了自己的性别,可是他也患上了容易过敏,而且一旦过敏就起鸡皮疙瘩的毛病。
“你一定要将那件糗事说上八百次吗?”谁愿意提起小时候糗事,尤其是那么尴尬又让人不快的回忆。
面对他的怒气,卓远之还振振有辞,“今天我必须提!十年前你为什么会那么依赖我,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吗?”
不是没想过,而是他不愿意想起。就像是游走在一座古堡里,你的面前有一扇门,它的后面究竟是噩梦亦或是宝藏,你永远不知道。正是这点幻想让你一再地想打开它,却又害怕它背后所代表的灾难。
今天,公主的血却逼着他去面对那扇门后的神秘。
门开了,卓远之吸收所有的黑暗,将门后的秘密一一展现给他——
“你一直感到孤独,你很希望可以像一般的孩子那样拥有着小小的、平常的、却很让人心动的快乐。可你不能,因为你反复提醒着自己的身份,反复强调自己是王储,强调着一个王储应该如何如何,又不能如何如何。你把自己的人生锁在王储的头衔里,时间一久,你都忘了自己是谁。现在,你还要用这把锁锁住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女生,你忍心吗?”
他的话刺到了天涯最沉重,也最柔软的地方。那层面具他戴了十八年,早已和他的脸连在了一起,猛然撕去,那就是所谓的切肤之痛。所以,他选择反击。
“又不是我要她整天缠着我的,她大可走得远远的,离开我的视线。”
“说得轻巧。”卓远之退在黑暗中,远远旁观,“她在你身边,你觉得她很烦,恨不得她滚得远远的。她真的如你所愿离开了,你会觉得少了点什么——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不信,我们可以赌一把。”
他的语气太过肯定,天涯惟有避开他的正面攻击。“我才不跟你打这种无聊的赌。”
“无所谓。”卓远之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背对着他,他举起了咖啡杯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反正我已经告诉她,如果没有自信跟你这个王储殿下相处,趁早离开。或许,她明天一醒来,就会叫你滚蛋。”
卓远之,你这个天地宇宙无敌号大恶魔!你这个大嘴巴,你这个八婆,你这个梅非斯特,你该回到地底下去待着。也不知是哪个阎罗上班时间打瞌睡,竟把这个祸害给放到了人间。
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咒骂着,天涯的胸随着他远去的脚步剧烈起伏着,身为混血儿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度一舟走进来的一瞬间几乎分不清到底是躺在病床上的公主需要接受检查,还是他这个外甥需要接上氧气。
或者,两个都要?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通个气?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训导主任吗?”
果然吧!给火曦猜中了。一大清早她就被抓到了训导处,万任横主任第一句开场白就是如此,你倒是换点我猜不到的训话,好歹也有点新意嘛。
挂着满脸无所谓,火曦摆着完美的腿部曲线坐到万任横面前,“当时情况紧急……”
“什么情况紧急?再紧急你也要告诉我,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你能承担得起吗?”
下面他要说的是:不要以为你有后台有背景,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这里我才是训导处的主任,你要服从我的管理。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不要以为你有后台有背景,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这里我才是训导处的主任,你要服从我的管理。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看吧!她还是很了解万主任的。对他的言语不加反驳,火曦的目光定在万主任身后的墙上所挂的书法作品上:“身正为师、德高为范”,不愧是从教多年的教育工作者,如果是她一定换成“胜者为王”,这才够气魄,够胆识。
“火曦老师……火曦老师……”她的眼神缥缈,根据万任横多年的教育经验,这是学生走神的征兆。他拿起桌上的一大摞讲义,“哗”的一声砸了下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说什么我都能猜到,还有什么好听的?站起身,她这就准备回办公室,喝茶、看报,顺便修理一下指甲。
万任横火大地嚷了起来:“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想走?”
“还有什么事?万主任,我很忙的。”忙着回去修指甲。
“参加昨晚救援行动的公主还躺在学院的医务室里,虽然她伤得不重,但你作为一年级的训导老师去看看她,应付好她的父母,我不希望学院的名誉再受什么影响,你听……”
听什么听?那个听话的人早就失去了踪影,还听?听你个大头鬼听。
该死的度一舟!出这么大事都不跟她通一下消息,如果公主有什么事她就把他给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在救援行动中,当手枪指向度天涯的时候,公主的确为他挡了下来。但这之后,她明明好好地站在那里,一点事也没有,还死拖着度天涯,怎么会……
哦!她知道了,一定是公主对度天涯死拖硬拽,那个讨人厌的王储一个不顺心拿枪把她轰了,对!一定是这样。
是该夸她想象力丰富,还是该说度天涯给人的印象太烂?
抬起七公分的高跟鞋,火曦气势汹汹地踹开了学院医务室的大门,“度一舟!度一舟,急救!要死人的急救,快点出来!”
度医生一直忙到凌晨四点才睡,这才几个小时就被人挖起来。不过即使再累,他也不能放着人命不管。顶着一脑袋乱毛,摸索到床边的眼镜,他穿着睡衣就冲冲跑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伤者年龄多大,什么伤?怎么弄出来的?严重吗?”虽然话问得很急,但他相当镇定,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足以让周围的人平静下来。
火曦不慌不忙地走到他的跟前,徐徐陈述:“伤者年龄二十八,腹部遭受重创,被人打出来的。”
度一舟扶了扶眼镜,四下看看,“伤者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火曦小姐,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很快就会知道这是不是在开玩笑了。”火曦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媚笑,就在度一舟看得晃眼的时候,一记分量十足的重拳撞上了他的腹部。拳头出去的同时,她闲闲地问道:“你今年是二十八岁,我没记错吧?或者,过了新年,我该说你二十九岁?”
“你……”他痛得一口气接不上,指责的话还是待会儿再说吧。
“你刚刚不是问我患者严重吗?现在你已经有答案了吧。”
“很严重!”他的脸都青了,“可以告诉我挨打的原因吗?”
他还真是平静啊,被打成这样,还能坦然地问出这等问题,这在她所遇到的男性中绝对属于熊猫级别的。冲着这点,她决定破例一次告诉被打者挨打的理由。“你没有把公主受伤的消息告诉我。”
天!就为这个?度一舟用手指整理起头发来,“那个小丫头强忍着伤不说,直到昏倒在地,我们才发觉。等我做好这个手术,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接下来又是输液,又是输血,还得观察。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多,累得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何必打搅你的休息呢。”
“她是我的学生。”火曦认真地看着他。只这个原因,就足以抵过他一千一万条理由。
看着她,度一舟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要进去看看她吗?先说好,天涯在里面。”
“那我更要……”
她的话随着她的脚停在门口,因为她听见了天涯的声音——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这个问题憋在他心中一整个晚上了,好不容易她清醒了过来,气色也不错,再不问出口,他会疯掉的。
公主将焦距调整清楚,视野里的他——金发凌乱纷纷地搭在耳后,海蓝色的双眼充斥着血丝,混血儿特有的白皙肌肤上多了两个熊猫眼,下巴有着一些新长出来的青髭,感觉脏脏的——他不再是完美的王储殿下,他如此真实地摆放在她的面前,叫她如何放手?
“你一夜没睡陪着我?”她问这话的时候,连嘴角都透着喜气。
“我问你,你为什么受伤了却不说?你以为枪伤是好玩的?”
“你很喜欢我,我知道,你不要不承认。”
又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就不能正经一点回答他的问题? “到底因为什么,小矮魔女?”
公主舒服地呼了一口气,“王储殿下喜欢我这个冒牌公主——不知道会不会登上《纽约时报》哦?”
“喂!喂……我问你话呢。”
“来!说一句:度天涯喜欢公主——说一句听听。”
“不回答算了。”有点挫败地站起身,他要回去洗个澡,然后逃课补眠。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一道软软的声音亮了出来:“我不想你担心,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希望……我希望你能感觉出我的异样,我在等你看见我……”用心看见我,只因在感情上,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啊!最后这句话她说不出口。
或许她很傻吧,只为了赌一赌,赌眼前这个一向以个人形象,王室尊严,家族荣誉为第一的人会不会用心去看她,会不会为她而紧张,只为了这个,她差点输掉了小命。不知道等她八十多岁靠在摇椅上回想往事的时候会不会感到后怕,至少在这一刻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不放手——只因这一刻她有自信可以抓住他的手。
只是这些就足够了,这就是年轻的爱情,无往不利的爱情。
她眼中的满足让天涯感到些许的震撼,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的心中若隐若现,他似乎可以感觉到什么,而那种感觉又不是很清晰。“你……你是不是……”
“度天涯,我们是朋友吗?”
“呃?”他微微一愣,嘴角不自然地扁着,咬了咬下嘴唇他迅速地点了点头。“嗯。”
毕竟身体还没有痊愈,她疲惫地阉上眼,懒懒地咕哝着:“我跟度天涯是朋友……他是不是王储,我都跟他是朋友……朋友……”
嫌刺激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她总是给他以震撼?这个小矮魔女呵……
看起来绑架事件就此告一段落,然则在度天涯的心中却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盲点等着一一补齐。他来罗兰德学院读大学,这属于高度机密。整个王室中除了他的父王、魔女妈妈和几个随身保镖、侍从,根本无人知晓。号称青铜的那些个绑匪怎么会想到这里来绑架他?
危机如地下的火焰,沉默地等待着爆炸的时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