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熄了烛后的房间只能听到两人刻意抑制的呼吸,柳长青的轻而悠长,间距时间很长,大概这就是高手的能力,而凌夭夭的则有些急促,当然了要是有人听她的心声,就会发现此刻正轰隆隆地响着呢。
果然柳长青开始说话了,平铺直叙的都是些以后关于凌夭夭一个人生活应该注意和接触到的。
“哎,要热水的时候要去找厨房里的张嫂,她是个圆脸的胖胖的妇人,很和霭的一个人,要饭菜呢就找汪大厨,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左腮上有一颗大黑痣,笑起来时候连那颗痣都会抖,其实他是厨房里的帮佣,不过他最高兴我们叫他大厨了……要让人给你带东西呢,就找二门上的林大娘,她是个高高胖胖的老妇人……”
“你要走了吗?”凌夭夭只觉得冷,那种冷从心底散过出来,一缕一缕坚决地向着四肢百骸扩散。
“嗯。”柳长青极低地回。
“能不能不走,”她急迫地说,放下了自己的自尊,在这个冰冷的时空,除了大丫,他是又一个关心着她并走进了她的心扉的人,现在他要走了,一个人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在这个别的人只会折磨她憎恨她伤害她的地方。
一句话完全没有过脑子,完全的摒弃了她的自尊和骄傲的话语冲口而出:“那就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求你了。”
话一出口,听在自己的耳朵里自己都有些傻了,这样的话居然是她说出来的,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可怕了,她握住了自己的嘴。
她应该是在这个昊王府呆得怕了,或者是在这个时空孤寂得太够了,这样的示弱的话居然如此顺溜的就说出口来,而且老实说说出了这句话她还并不很后悔,两只眼睛灼灼地盯着对方,心里充满了祈望。
但柳长青在摇头,“不是我不想带上你,是不能,你就留在这里,我会来接你的,啊,不要哭啊,你不要哭啊。”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惶急,人也立即地从脚踏板上跳起来,在黑暗里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有些想给她拭泪又不敢伸出手去。
听到他这样说,凌夭夭在黑暗中才知道自己流泪了,经过那么多她都没有流过泪,除了大丫的死,但现在这样的一个男人,就轻易的让她流出泪来,她不由得有些痛恨起自己的不争气,她是谁?!大名鼎鼎的许聆风啊,一向被人捧在手心里赞着宠着的许聆风啊。
“我没哭!”
她极力地睁大眼睛不让那里面的液体继续流出来,她也有被人所弃的一天啊,一向高傲地仰头不将世上的人看上眼底的她,现在在这样的一个来历不明,一个并不光彩的杀手的面前,低到了尘埃里居然也不能让人改变了主意,真是太羞耻了。
正正激荡的心情,她的双手捏紧了身上簿簿的被子,将里面的绵胎扭成了结,快速地侧身向里留给柳长青一个冷然的背脊骨。
在黑暗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独立、自主、坚定、冷静。
“你走吧,我很好,会照顾自己的。”这样说话的人才是她啊,凌夭夭咬紧牙齿感觉连颌骨都有些隐然的疼痛。
“我不是不愿意带你走,真的,我可以发誓,发一个最毒的誓言,”柳长青的声音在房屋里低低回响,有一种无奈的苍凉。
心里似乎好受一些了,因着他的着急,凌夭夭回头听他说。
“我要去做事,一件有危险的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所以不能带上你,如果这次我回来,我一定会来接你的,我发誓,不过我要是死了,就来不了了。”古人似乎是很爱发誓的,柳长青自然的也有这个毛病。
凌夭夭完全的缓过来了,但一想就知道柳长青即将要做的事情一定非常非常的危险,心里的气稍一缓解但担忧就立即地袭上心房。
她伸出手来纠住柳长青的衣领,“呸,什么死啊死啊的,你不会死的你一定要回来接我。”
“嗯,我一定尽量做到能回来,其实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吗?只要情况许可我都会回来接你的。”柳长青的手在犹疑了一阵后,终于选择放在凌夭夭的肩头处,笨拙地轻轻拍打着她,状若安慰小孩子一般。
凌夭夭投身入怀,感觉到身体靠上的这个怀抱的主人有一阵的僵硬,便更是变本加厉地伸手揽紧柳长青的脖颈,头在他的下巴处噌了噌。
男人动都不敢动了,凌夭夭发话了:“你要是不回来了,其实也没什么的,只不过想来我就会让这里的人给欺负死的,他们会让我做最重最苦最累的活,让我吃最差最难吃的东西,或者就干脆的不让我吃东西,要不说不定会把我卖掉,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她喋喋不休,虽然原本是说起来让他难过伤心威胁着让他注意安全,一定要来接她救 她,不过说着说着,不由得想到如果真的柳长青不回来了,她嘴里说的这些是真的真的很容易变成现实的,身子也就不由自主地有些打颤起来。
僵硬的男人立即感受到了她的轻颤,在凌夭夭肩头的手掌一下子放到了腰间,柳长青紧紧地箍着她的细腰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发,一边很无力地安慰着她。
“永远永远你都不会落到那样的境地的,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这就是山盟海誓吗?凌夭夭仰头看他,虽然在这样的黑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但那份坚定却一下子涌进她的心里。
这是个让人值得托付的男人,在这一刻,前一世里那个不婚的女人,第一次想与一个人天长地久,虽然这段感情里不无利用的元素,但凌夭夭很清楚明白地认为自己利用柳长青要离开这里没错,但她想要与他厮守一生也没错,是不是会幸福呢,反正她的感情并不假。
脸上绽放一朵绚丽的笑容,在黑暗里象一朵徐徐开发的玫瑰花朵,感受到柳长青的气息越来越急,越来越热,然后黑影放大,男人的唇吻上了她的脸,热热的、暖暖的,非常的笨拙,当然说不上温柔。
凌夭夭也算是了解男人与女人之间是怎么回事的人了,不过就这么个连限制级都够不上的亲吻脸颊的吻,却让她的脸燃烧起来,心里是完全不能言喻的甜蜜。
大概这已经是柳长青所能做的极致了,虽然如果有后续发展估计凌夭夭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对的。
然后大概是脸红了的男人说话,“我一定会回来的。”柳长青似乎是在宣誓。
“过一会儿我就走,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到院子里守那株云鬓昙花去了,前几天它有些不对,你记着啊云鬓昙花,就是跨院后琳夫人最爱的那一盆,记好了,夭夭,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别伤心也不要害怕,啊。”
居然这么快是今天,要不是今天,大概他还不会说吧,凌夭夭心脏象被人分走一块的失落,“这么快啊。”声音闷闷的。
“快点也好,说不定你能自由的时间也早啊。”柳长青如是说,好象也对啊,凌夭夭有些认可的想。
然后他的声音没有了,不知怎么的凌夭夭就睡过去了,后来她回想起来的时候认定是柳长青做了小动作,想来再渴睡她也不可能在这当口睡过去的,只是不知是点睡穴呢还是用了什么药,不过要算帐也只有以后再说了,当时她是迅速地陷入了黑甜国游玩了。
与周公的棋还没有下完呢,凌夭夭梦到了前生陪朋友到金夫人拍婚纱照的事了,不过这次她变了主角,一袭镶碎钻的露肩白纱礼服拖着长长的尾翼,她望着落地镜子里的自己笑得傻呵呵的。
柳长青穿着一套白色的正式礼服,也是乐呵呵的站在她的旁边,合体的衣裳衬得身形挺拔极了象一株峭壁悬崖上的青松,好象是自己故作娇羞地问他:“老公,我漂亮吗?”
柳长青抿着嘴连连点头,娇嗔地撞撞他:“看你那傻样,我漂亮吗?敢说不漂亮你今天就惨了。”……
柳长青的回答被一阵急促的大声的拍打门的声音扰散,他的脸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凌夭夭“啊。”了一声醒过来。
果然打门的声音还在持续,屋里果然只有她一个人了,柳长青是去办他危险的事情去了吧?他在那里?他还会回来吗?想来他也不过是一枚卒子,一切他又那里能多加控制,不可抑制的心伤起来了。
现在就这样的开了门,他却不在,她应该怎样解释,别人看到他不在,对他要做的事会不会有所妨碍,但这么的一扇门就能挡住全世界吗?!
果然她刚缓了缓情绪,还没点上了烛呢,门外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咯吱”一声就踢开门进来了,足有二十来个,有些进了门有些就站在门外或守在窗口,隐隐有合围的意思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