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兰奴儿的呼吸沉沉,一切都平静安详。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凌夭夭似乎听到窗外隐约的有人在低低的叹息,那声息应该是微不可闻得让人无从辨别的,她能感觉到是因为她的第六感特别强吧。
汗毛全部起立,一股寒流从背脊冒出从上到下转了一圈又回到心房,她听着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想是:妖怪、神仙、大侠、采花贼?
会不会对她不利?
她在黑暗里不由自主地拧紧了手里的被子,仿佛那被拧成了麻花的被子是一样可以全身心依靠的武器之类的东西一样,催眠着自己,我没感觉到,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眼睛一直盯着窗户,看着,光线由黑转灰,由灰转灰紫,在由灰紫慢慢地透出霞光。
天终于有点儿亮了,那光亮给了凌夭夭足够的勇气,轻轻开窗探头看出去:在开的花依然在开,树叶依然绿绿的并没有变红,鹅卵石小径也没变成了琉璃,兰花一簇一簇地娇艳长着,茂盛浓密,凌晨时分这院子里有过什么来过吗?到底也是了无痕迹的。
可惜的是这些植物会都无言,不能告诉她到底有没有来过,起床快手快脚地让兰奴儿给自己收拾好出门,那个死不要脸的张玉昊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将自己堵在被窝里,这种事情料想他是做得出来的。
自己可没有心绪跟他两个你侬我侬的,这几天来细听了听,兰苑里的丫头说起的张玉昊的家室情况。
他有正妻虞氏,是朝里左相的长女,出有一男,现年三岁,宠姬琳夫人是大将军的庶出女儿,婉夫人是宗翰林家的三小姐,这三小姐育有一个女儿,两岁半,还有从浣花院里带出来的歌妓蝶夫人,皇帝赏赐的外域的几个美女,还有以前从小侍候他的通房丫头灵儿,再有就是凌夭夭了,倒没听说过要给她什么夫人名号。
凌夭夭远远地看过那虞氏夫人,虽然样子说不上绝美,到底是相府里出来的小姐,气度沉稳,远远地一眼扫过来,眼底是一种死寂的麻木,看来张玉昊对她也不咋地,不过是门当户对的结合而已。
而那琳夫人就是一个极美貌的女子了,雪肤花貌,滟滟的凤眼,不说话也含情,有天在后花园的院子里碰上了,凌夭夭在兰奴儿的提点下向她行礼,她瞪着眼睛看了凌夭夭几眼,那几眼超冷刀嗖嗖地。
有如实质一样地向她刺过来,让凌夭夭有些嗖嗖地冒寒气,这个女人看来不好惹,凌夭夭自觉,当然地装乖巧,装傻,安静温婉地行礼,假装看不懂对方目光里的厌恶和痛恨。
天啦,这男人也太风流一点吧,有妻有妾,有儿有女,这七殿下府简直是个小后宫,只比皇帝家的小不了多少,别的女人虽然没见过,不过想来相貌也差不了。
看来,这古代的男人就是比现代的男人来得生活得更爽,凌夭夭有些不忿地想,他倒是生活很丰富,不过这死男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呢,他已经这么多的女人了,想起来以后跟他同床共枕这样那样的,说不定张玉昊是才从另一个女人那这样里那样来了的,再来找她,凌夭夭就一阵子的肉皮子发紧,心口发堵直想吐。
逃跑,这个深埋在心里这个念头,始终不绝地在心灵和脑海里徘徊不走,不过左右看去,她的身边就从来没离过人,不是兰奴儿就是墨画不然就是霜月、秋秋,连洗澡和上厕所都总有一、两个跟着,美其名曰近身侍候她,不如明说就是监视,凌夭夭有些没好气地想。
得逃出去啊,以前自己的府里卧室里还埋得有三千两啊,就算是院门被封了,可是钱一定还在啊,但她脱不了身,除了这跟屁虫似的丫头外,内外院门口站在好几个五大三粗的护院的男人。
夜里还有人巡院子,听说就是白天院子外也有侍卫,就是挖地道也不行吧,凌夭夭有些愁白了少年头。
这日心情虽然不爽,不过表面看上去她倒是很闲适,出了兰苑,向左过一条花荫道,穿一个月洞门,前面有一个小湖,湖面波光粼粼,碧水悠悠,湖里满是莲花,隐有花苞,风吹过满目青翠,很是畅怀,凌夭夭这些天看顺了眼这景致。
一连几日都早早地来到湖边亭处,甚至连早饭也让墨画用食盒装了,挽到湖边悠闲地吃。
凌夭夭坐在水边,看着清晨的簿雾自湖边慢慢散去,想起连日来兰奴儿有意无意间的提点,和晚间张玉昊到来时越来越锐利目光和不豫的面孔,他大概是以为自己是在欲擒故纵吧。
凌夭夭有些不屑地想,不过心知作为一个暖床的女人,这些天来自己对张玉昊这样的明目张胆的躲避有些过了,等到此人老羞成怒时吃亏的总是自己,这个张玉昊的底限自己可得把握住了。
明儿,怕是得乖巧些了,心里烦闷得紧,摆上石桌的饭菜就有些食不下咽了,左右乱看,看到湖那边有一个黑衣的穿着奴仆样式衣裳的男子,背对着她,在仔细地修剪花枝。
虽然隔得远,清晨还有些雾,但凌夭夭仍感觉那男子极是专注,除了手里的刀具和手下的花草外,眼睛就看不到别的东西了,有大半晌的时间这人都没有左右地看过。
瞟了几眼,原本不是太在意,但一旁的墨画看到了那人,突然很着急地直上来对她说:“姑娘,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看受了凉。”
“再坐一忽儿吧,这荷叶此刻嗅上去很是清香。”凌夭夭不想挪窝,尤其不明白都出来好一阵子了,这话她先不说这当口地说。
而且墨画已经一边说话一边走了上来,看到凌夭夭不答应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却垂着手挡着她无意间看向那花匠的方向,这让凌夭夭更有些不明白了。
她伸手拍开她:“你挡着我干什么?那人是府里的花匠吧?难道不能看吗?”
“姑娘,”墨画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们回去吧,那陈三难看得紧,怕姑娘吓着生病,他以前已经吓哭吓病好几位了,现在居然还出来,也真是的。”
“啊,”凌夭夭更大力地将墨画推开,丑人她又不是没见过,能吓哭吓病她?反而的有些好奇心起,那些吓哭吓病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你让我细看看,到底有多吓人。”
墨画说:“真的,奴婢不敢欺瞒姑娘的,真的是很吓人的。”
比《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还吓人?比“夜半歌声”里的沈丹平还吓人?凌夭夭不以为然,这个时代的女人大概那小心脏都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
而那个花匠陈三似乎听到这里在讨论他,因此的立即起身,迅速地收拾一下就走了,一直没有回珲头来,凌夭夭直勾勾地看过去,只看到那人背影,大概1米7几的样子,背是驼的,脚也不便,一瘸一拐的,飘着走的,心下不由得微微地生些怜悯。
是个残废人士罢了。
“姑娘幸好您没看着他的脸,脸上全是黑红的坑洼,象个鬼一样,而且他一只眼睛是瞎的。”墨画还有些后怕似拍拍胸口的说。
“府里怎么会留有这种人呢?”不能怪凌夭夭这样问,张玉昊一看就不是什么善心人士,看他讲究这讲究那的样子,这样的貌丑的下人,应该说起来他是不会用的,何况这个还关系着这七殿下府的名声,来来往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吓着人不是玩的。
“听说他是家生子,原本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他是国舅爷的书僮,皇后娘娘还是小姑娘时,府里失火,烧的就是她住的那几间房,这陈三从火场外冲进去救了皇后娘娘,自己却被烧坏了脸,当时国丈老爷还在呢,就说脱了他的奴籍,给他些钱让他讨房媳妇,成个家,不过这陈三却因脸烧坏了,看上去象个鬼似的,没有姑娘敢嫁,原本国丈老爷说给他买个媳妇呢,不过他没要,他说自己已经这样了,不能耽搁人家好好的姑娘,府里的人都说他傻,不过国丈老爷倒说他是个实在人,不准别的人欺负他,后来国丈老爷去了,他就跟着国舅爷,前年国舅爷病去了时,皇后娘娘就让主子爷把他接来了,原本也不准备让他做事的,不过他自己闲不住,硬讨了份种花的差事,陈三说他不能白吃饭,所以现在这府里就由着他做花匠了,但他那样子太吓人了,就只能赶早和赶晚的做事。”
墨画叽叽咶咶地说了好大一通,凌夭夭心里倒有些佩服这个陈三了,虽是个下人,却自强不息,心肠又好,不过却也忒傻了些,就算不娶媳妇吧,要些钱自己过岂不是更好,凌夭夭摇头,这些人怕是被封建的奴化主义教育得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