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不知今年可有雪?米易把脖子朝白鼠衣领缩了缩,缓步朝院边的小亭走去,带着水珠的枯草在脚步踏上后嗤嗤作响。小亭的白瓷桌面上放着热酒炉,水汽正沿着炉中白瓷酒壶漫延而上,竟有迷眼。
伸手提出酒壶为自己倾满一杯,一饮而尽:上好的竹叶青,不错!一杯一杯……为何还如此清醒,什么时候起忘了酒醉的感觉,一滴泪滑过脸颊,带着炙热,却在滴落瞬间冷却,轻举酒杯:“来,瑞哥哥干杯……”
“瑞哥哥可记得曾说要娶念儿为……”晃动身子一饮而尽,
“可为何念儿等了又等,你还不来……为何还不来……”再次满上,却洒了一桌,空气中浮动着酒,
“一世一双人……一世一双人……呵呵……却只剩我一人独醉……”为何满脸泪水,为何天地在晃动,为何脚步如此虚空,推开曾穿过无数次的大门,轻轻抚上桃木圆桌,白瓷茶杯,依然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却看不见那熟悉的身影,轻拨琴弦思念如潮水般袭来,
“走过千山我历经多少风霜
才能够回到你的身边
等待的容颜是否依然没有改变
迎接我一身仆仆风尘
等待我的人是否还坐在窗前”
对上墙上那副与真人一般高的字画:身着蓝纱襦裙,长长的秀发似风吹般飞扬,垂眸含笑,轻弄琴弦,似倾似诉……
“带几行清泪迎接晨昏
是否还依然在门前挂一盏小灯
牵引我回到你身边
明明是一场空在梦里浮沉
不敢问当年是假是真”
当小小身影从千山万里飞奔回来,却只能看见你满眼含泪微笑着说:“念儿,好好照顾自己,多为自己活一点,别像娘……”
“流水不管年华任它去
悠悠我心无处寻觅
经过多少年只有我还在窗前
冷冷的黑在我身边
当我千山万水的
没有一盏灯没有一个等待的人
只有依旧如从前”
同一年米易失去了生命里挚爱的两个人:一个给其骨血之人;一个倾心想爱的人!
“等待我的人是否还坐在窗前
带几行清泪迎接晨昏
是否还依然在门前挂一盏小灯
牵引我回到你身边
明明是一场空在梦里浮沉
不敢问当年是假是真
流水不管年华任它去
悠悠我心无处寻觅
经过多少年只有我还在窗前
冷冷的黑在我身边
没有一盏灯没有一个等待的人
只有依旧如从前”
没有夕阳的黄昏,透着清冷入骨的孤寂,亦如当年人影绰绰:
在秦初涯来后的第二日,米易与煞悄然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娘。一路上随时都会收到来自关于战争的瞬息变化,却始终没有关于瑞哥哥的半星消息,不停在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直到第四日收到消息:罗少将军已找到,面目全非,重伤而亡!强制压下那抹惊诧,不吃不睡一天一奔赴到荣州,却被守卫拦在帐外,最后递上瑞哥哥那串佛珠,罗奇大将军亲自迎了出来。
米易被眼前的人一惊,曾威武强壮的上元大将军,脸颊高突,眼眶深陷,满眼血,只是脊背依然挺直,看到米易时只是微微一怔,引着米易直奔大帐。
看着那个透出微微灯火的大帐,突生退意,似乎每走一步都有千斤之重,伸手抚上门帘,久久的不敢推开,
“进去吧!”一个暗沉嘶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米易浑身一震,撩开门帘踏了进去:四盏油灯摆放在大帐的四角,不甚明亮,却能把大帐看得清清楚楚,大帐的中心案塌上用白布蒙着,看其形状应该是一个人,缓步走了过去,心思似乎百转,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深吸一口气,抓住白布一角,手一挥飞了出去。
银白的战袍,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划伤,平放在两侧的手苍白冰冷,泛着点点尸斑;曾经那张英俊冷酷的脸看不清五,头发整整齐齐的梳理在头顶,头盔端端正正的戴在头顶,看来已有人为他打理过!
“罗将军,你能确定他就是瑞哥哥吗?”
“能,他的后背有一个月型胎记,我已检查过!确是我儿!”为何这悲凉的声音会穿进心房,
“是吗……”喉囔怎么有些哽咽,嘴里怎么传来甜腥的味道,如此的熟悉,仿佛血的味道,为何上元大将军有如此惊慌的神,为何眼帘如此沉重……
梦境怎么如此的长,睁开眼帘,迎上一双满含忧伤的眼:“煞!什么时辰?”
“巳时!”伸手帮挣扎着起身的小人儿,坐直身子,顺带在后背垫上靠背,
“你已睡了一天一,把药喝了吧!”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出现在眼前,
“煞,我只是有些累,又没有生病,为何要吃药,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米易有些好笑煞有点小题大做,
“涯……”煞围着眉头,坚持把药碗递给涯,
“好吧!煞你越来越倔强了,真不是个好习惯!”米易看着煞毫无妥协的神情,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哇,真苦!却错过了煞放松的呼了口气:还是不要告诉涯,昨晚呕血的事情……
“怎么只有你一人……”米易站起身来,整理身上的衣袍,这次出来依然着男装,倒也方便的紧,
“罗将军他们在准备……准备罗少将军下葬之事!”煞紧紧的看着涯的脸突变的煞白,
“后事!”身影已奔了出去,留下煞满眼的担忧和痛楚……
米易穿过数座军帐,一路上看见士兵都身着白衣,直到远远的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片空地上,奔了过去,推开人群,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动移不了脚步:瑞哥哥一身戎装,平躺在已经架好的柴垛上,罗奇大将军和另两个身着将军府的男子正在祭拜,其中一个身影有些眼熟……
伸手按住胸口翻涌的气血,缓步走过去朝罗奇深深以礼:“罗将军,念儿可否叫你一声伯伯?”
“好……瑞儿即把紫藏云珠送与你,你算他信任之人,这声伯伯老夫当得起!”罗瑞微微叹息的看着眼前似玉般的人,五年前那个在大殿一曲惊诧所有人的小孩,终究长大了,比以往更加落落大方,淡定从容,曾也听闻瑞儿和她互定终身的事,就满心喜爱这个孩儿,可如今……哎……
“谢伯伯!”米易接过递来的清,看着那个似是沉睡的人,深深的三个鞠躬:谁能料到,我们竟阴阳相隔,此去经年,可否还会记得曾经有位少年在雨中把自己搂进怀中,宁愿自己全身淋湿,也不要让怀中的小人儿淋到那怕半分雨星;可会记得那只温暖的大手,苍劲有力的抚上孩的脸颊,满眼温柔的微笑着:
“念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小孩嘴角一撇:
“长大了有什么好?又没有糖吃?”
“哈哈……贪吃狗儿……”轻点上鼻尖:“长大了好做瑞哥哥的新娘啊!”
“有没有红包拿?”小人儿眼珠一转,
“有……天天都有!”
火光漫延成火海,那个熟睡的少年慢慢的化为尘埃,米易看着那堆白灰烬眼眶干涩到有些麻木,突然身子一轻,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面仿若有丝丝的担忧:
“念儿,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担心,爹爹在这里!”秦云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三儿还真的吃了一惊,万没想到曾经小小的囡囡已经长大,已经懂得挂念翩翩少年郎,
“爹爹……”埋首在将军父亲的肩胛处,那股气息让一直故作坚强的心房,轰然坍塌,泪水决堤而出:原来真的真的很想哭……
次日,秦初涯和皇泽怢骑马而来,一路风尘仆仆,却只赶上罗瑞的下葬,米易本以为罗瑞火葬后,骨灰会带回泽都,未曾想罗奇却把罗瑞埋在了荣州的鼓山,面朝泽都,罗奇曾说:“瑞儿为国家而死,如今金国侵占云州,瑞儿也想看看云州收回时候,男儿战死沙场,也应埋骨边疆!”
米易准备留在将军父亲的身边,看看以骑兵著名的金国大军,最主要的是多陪陪罗瑞,秦初涯和皇泽怢早已回到泽都。米易坐在干枯的草堆上,看着远处低洼的地方随意放食的战马,天高云舒,却如此寂寞……
“念儿,天气转凉穿如此少的衣服,这么行!”一团热气袭来,带着男子气息的貂皮披风把周身围了个密不透风,热度传到肌肤上,米易忍不住打了寒战:真的很冷啊!
“谢谢,二殿下!”米易再一次确定皇泽家族的人都喜欢自来熟,身边这位皇泽桀看似冷酷淡漠,骨子里却是腹黑者一个,米易却没有与他保持距离,她也先想看看此位久在军中磨练的皇子是不是和其他的泽都皇子一样,喜欢那个位置……
“桀!”
“恩?”
“念儿可叫我桀或者哥哥!”皇泽桀一双似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虽是庶出,秦云将军却宠得很,向来军纪严明的铁血大将军,因担心这位小丫头想不开,积了心病,竟破例带着身边,还安排其睡在自己的大帐中,连开军事议会时,也不避开,实在是有趣的紧!泽都人人都传秦云将军如何的疼爱四儿,只怕那些没有看见秦军将军是如何让疼爱这位三儿的吧!
“桀哥哥!”米易从善入流的识趣,
“好!”两人沉默的看着远处,各怀心事……
秦云远远的看见山包上的两个背影,微微的走了皱眉头,策马而去:
“殿下!”秦云坐在马背上,轻轻的颔首,
“秦将军!”皇泽桀嘴角轻轻一扬,
“念儿,可想去那边看看……”
“好!”米易推掉身上的披风,还给皇泽桀,朝将军父亲奔去,就着将军父亲伸来一只手,身子一转落进将军父亲的怀抱。
“殿下,先行告辞!”秦云把怀中的三儿包了个密不透风:怎么穿的这么少?
米易背靠在将军的胸膛,微眯着眼睛,看着山脚下那边金国的大帐,
“念儿,可是不舒服?”秦云看着有些沉默的三儿,微眯着眼睛,紧了紧手臂,
“没有,爹爹的怀抱很舒服,念儿想睡觉!”
“那就睡吧!”秦云有些好笑的看着怀里的三儿还真的像小狗一样在自己的怀里蹭了蹭,寻找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