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坐在暖烘烘的居室里,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飞雪。她只穿着半新的紫色直据,也没有梳理发髻,任由着披下来,盘了一地。烛火影射到那屋黑浓密的生发间,似乎有着一种流光在飞舞一般。时间对谁都是无情的,似乎却只对她显得很宽厚,光阴在她的面前过的异常的慢,使得她以就是如此的温文高雅。
“公主,我可以进来么?”平君在外面小心的拍打着门扉。声音细细的,带着小女孩的灵动。
“哦,是平君丫头啊,你进来吧。”骄阳做好了,整理一下鬓角的发丝,祥和的说着话语。“快点进来吧,外面可是很冷的”
“吱呀”门开了一些,北风趁着这个并不大的空间灌进来少许,骄阳手哆嗦了一下,门很快又关起,带着北风连同屋外的喧嚣也隔绝在外。“公主,我闲着无聊,做了赤豆粥,还是滚烫滚烫的,您尝一尝么?”平君捧着一个朱红色的漆盒进来“这个东西是我们那里快进年关的时候,最常喝的东西了,香甜又饱肚子,每到年下,我最盼望的就是这件事情了”她放在骄阳面前,笑呵呵说着
“馋嘴的丫头”骄阳笑着_4460.htm说句,看着平君脸红羞怯的样子她心里突然很柔软,当初让她住下来应该是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很好的决定吧。至少,平君并没有不高兴。她心里想着。
“公主就只知道笑话我,怪就怪您这里的庖丁手艺太好了,总是做出那么多精致的点心出来,让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平君瘪嘴把木勺搭在碗上。看着骄阳的目光还是停在自己身上“公主,要趁着热吃下去才会暖身子”
骄阳听到她的这句话,低沉了眼睛不知道怎么了神色一下子黯淡了许多。“外面在下着雪,我在放置着地龙的屋子里,喝着热热的粥,可是未央宫那里却以就是风霜交加,平君丫头,你知道皇后跪在那里是第几天了么?”骄阳黯然说着
平君手停了一下,对于那个皇后,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次秋祭她那高贵典雅的样子,除此之外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被人不停摆弄的玩偶,总是被她们摆着各自喜欢的姿势而失去的自己。这一次,应该也是这样吧,但是也不全是吧,脱簪谢罪,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和倔强吧,不然又怎么可能于如此严寒的天气中坚持了这么多天?“初听皇后娘娘如此作为的时候,平君记得外面下着雪,现在依旧下着雪,但是却过了三天了”她老老实实回答,上官铃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是敌人,她对于那个女孩子还是有着好感的。
骄阳摆弄着手指“是啊,已经是三天了,傻孩子依旧还在较着劲啊”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皇帝还是那个皇后。“这么冷的天可是怎么是好啊,在外面如此之久身体怎么会吃的消?”骄阳忧心忡忡“为什么都不出来,就真的忍心看着那个孩子就这么???”
“公主,您这么关心娘娘,为什么不进去劝劝她,她也会听着您的话的?”
“不”骄阳摇摇头“如果我这么进去了,她也不会听着我的话的,一直以来宫里的人都是把我当成皇帝在后宫的化身,我就这么去了,她会认为是弗陵的命令,我不可以去”骄阳用袖子擦擦脸。两个人沉默了好久,看着那碗当初热气腾腾的赤豆粥渐渐变得温热,直至冰凉。
“那么,公主明天就让我去劝劝娘娘吧?我并不代表任何人,皇后曾经说了,如果我想进去的话,就只要拿出这个东西,侍卫会放行的”平君凝重的拿出一个乌黑的木牌,上面用着小篆阴刻着两个字“椒房”,字体古朴,周围是云纹和萱草的图案,隐隐发着幽香
“这个是,这个事皇后詹事的令牌,怎么会在你这里?”骄阳大惊。自来椒房殿就设立着詹事一职,给皇后管理者府库和宫殿和于外面的联系。这个令牌一处如见皇后本人,在未央宫的掖庭永巷可以畅通无阻,所至如同凤仪亲临。可是这个令牌为什么会在平君的手中,而平君一隐瞒就瞒了这么久,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和皇后的交情到了这样的地步?
“这个,是一次在椒房殿的时候等成君小姐走了,皇后偷偷给我的,说是畅通未央宫的信物,我可以随时出入”平君淡淡说着,其实她少了一个没有说,皇后之所以给她这个东西,就是因为不想平君每次都被成君捉弄的尴尬万分。“公主,您可以让我进去看看皇后娘娘么,我可以带着点东西去看看她,我保证,我一定可以说动娘娘的,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看到女孩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急切,骄阳觉得她那急切的样子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久违的真实。她嗤的一声笑出来了,眼角的皱纹也因为这个笑而被挤出来,像是一朵小小的金丝菊一般“呵呵呵,我饿了”她说出这样的话。
平君错愕了一阵子,也笑起来了,她知道骄阳是同意了。“这个已经冷了,我去换一碗来”她作势就要去端,却被骄阳一soudu.org挡开“不用了,这个就很好了,愣着吃东西倒是别有风味,真的”她大吃一口。
“父亲,我们来到阙下”一辆古朴无华的马车驰道北阙,守卫着这个城门的人都死死看着这辆马车,因为在这辆车的门柱,竖立着一个写着古体“霍”的旗幌。
“好叻,我们就下去吧”霍光抖索一下精神,提起一捆木柴就要下去。但是他才移动一步,手就被挽住,“哎”他叹口气“君儿,都到了这里了,怎么也要演下去,这么点路,不要紧的”他回头看着一脸不忍的成君“这些木柴也不重,其实这天也不是怎么很冷的”他抖抖衣服,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霍光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织锦黑底金纹的朝服,带着金玉相间的冠。现在的他既不威风凛凛也不器宇轩昂,就好像是天上的神人被贬谪到了凡间一般,少了许多平时的唯一让他觉得有些精神的就是那梳理的严整的发髻,这个也许是他最后的坚持吧。
“父亲,这个罪您怎么受得起,我们回去吧,让别人去说了,我再也不要您这个样子了”成君委屈的哭出来。
“不要哭,不哭不哭啊,我们不能哭,一哭了气势就全部都没有了,别哭”霍光费力的拉过一只手去擦着女儿的脸“你看,你一哭就不漂亮了,明明是我这个老头子来做这样的事情,你哭什么?呵呵,快点不哭了啊。出去了就不要哭了”,成君咬着嘴唇点头,强自点点头。狠狠的擦了一把脸搀扶起霍光。“不要过来,不要,我自己就可以了,你是一个女孩子,只要跟在后面就可以了,听话,好么?”
“恩”成君的泪水夺眶而出,什么时候霍家会有着这样的境遇?一直以来谁都不敢小瞧着霍家,可是现在,父亲却要因为莫须有得罪名和帝王的猜忌而要负荆请罪。霍光下了马车,站在阙下十丈处,抬头仰望着那巍峨高耸的凤阙,那是以前都没有过的经历,一直以来他的车马都是可以直接弛入大内不需要停下的,凤阙对于他的映像也只是几十年前自己还是少年的时候,心里对于这个地方的那种无可抑制的敬畏和渴望,而如今,时间飞驰了一圈,似乎又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刻,他又一下在阙下仰望,而心里却只剩下挣扎和苍茫不甘。成君站在他后面三尺的地方,看着前面背着荆条的人,这个年纪如果放在民间,恐怕早就是家业兴旺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吧,但是现在他却没有这种生活,他的生活终日笼罩在众人的嫉恨和君主的威严之下,谁都以为他是最最威风的,可是那种威风里到底有着多少的辛苦,有谁知道?
公车令看到霍光如此的打扮作为,早就退回到阙下的署中。过了一会儿,出来了一个人,穿着大红描雷纹的衣服,带着一个小小的假冠。目光如星,秀眉如长山。俊美的外表中又带着一丝丝的尊贵。“是你?你怎么来了”
那个人微微一笑,弓身行了一个礼“下官刘询,特地在北阙迎候博路侯。”他恭敬的说出这句话,对于霍光,他说的只是侯爵而不是官职,皆可以知道霍光在宫里的人心中是有这怎么的地位,一个无权的侯爷怎么可以比得上一个威风的大将军。
霍光背负着荆条,但是背脊依旧直直的。“恩,是陛下让你来的么?”
刘询一笑“陛下国事繁杂,询并不敢由此事惊扰陛下,这些都是自己的主意”。不经意的时候看了一眼边上的霍成君,心里一滞。霍成君是和霍光一般,骄傲挺直着腰杆,高高看着一切,好像自己一直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一般。
“如此,请大人带着本将军去觐见陛下吧”霍光沉吟片刻。向前走了一步,却不想病已伸出手挡住他的去路“奉车都尉大人,这个是怎么了,你既然是说来等候我,怎么又拦着本侯去路?”
“请大司马大将军给下官以清净时间,下官有要事要说”刘询虽然是低着头说着这些话的,但是他口中的语气却已经是不容商量。
“放肆。现在天寒地冻,刘询,难道你没有看到我父亲的衣裳是何其单薄么?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霍成君忍不住了,大声的责问。霍光也疑惑着看着他。
“小姐恕罪,若非要事,本不敢如此阻扰大将军”刘询低头更加恭谨说着,手却伸向了公车署。看来是非要去不可了。霍光转头对着成君,“你在这里等一下,或者是回车上去等,那里暖和些,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很久的”
“诺”成君没有法子,狠狠剜了一眼刘病已,提着裙子又上了马车。
“你有什么事情说,去吧”
“敬诺”刘询眼中闪过一瞬的欢喜。
看着两个人走入公车署的身影,一时间成君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出现了慌乱,好像这么一去,所有的事情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面目全非。她看着两个人直至不见,才坐进了马车“到底刘询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拦截住父亲,他们是要说些什么话?有着什么话好要说?”成君撑着头想着。
“公子,听说今天又出了一件大事,您想听么?”又是那个穿着棕色粗布衣服的男人。
“哦,尉迟,什么时候你也喜欢叼着本公子的胃口了。什么事情”
“小人不敢呵呵”那个中年男子闷笑一声“是听说今天早上,大将军已经是来到北阙门下,要负荆请罪了,近期应该是有着行动了”
“哦,蜗居了这么一阵子,今天可是终于出来了,哎本来还想是要去看看的,可是偏偏他挑了一个这么冷的天,呵呵呵,去不成了,看不成好戏了”那个紫衣男子轻佻说着。点一点园外枝头上堆积的雪花。“还有谁么?”
“还有着霍成君小姐,听说是陪着父亲来的”
紫衣男子的神情是温柔的,带着如酒一般的醇香的温柔“哦,她也来了?可是一个不可以小看的女孩子啊”他摘下一朵梅花,轻轻抚弄着它的花瓣,好像是在抚摸着一张娇嫩的脸。如果花也有灵,花也会沉醉在这样可以溺死人的柔情中“可惜,有时候却总是后知后觉”
“王爷,车驾已经是在长安城外了,我们,我们依照着日子,也是到了进去的时候,您看?”
“恩,总是这么躲躲闪闪的,出去嬉闹都不能尽兴,事情一完,我们就进去吧”紫衣男子依旧在抚弄着花瓣,轻轻说出这句话“你希望看到我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