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从内室里面走出来,还穿着常服,一改往日玄黑色的礼服,显得精神很多,飘逸很多。面容没有像以前那样蒙在沉沉的阴影中,这个样子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人,有这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昨天寝殿里面的熏香是什么的?效果很好,香气也不轻浮。”
“哦,听少府丞的来报是一种新进来的香料,叫水沉香”春陀想了一下“那个是最有着安神的作用,而且这玩意也怪异,一块小小的木头看上去黑漆漆的不打眼,但是却比黄金还珍贵,扣上去叮当响,好像是金玉碰击的声音似得,而且把它放在水中,他会沉下去”
“这个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檀木也是样”弗陵摇摇头。“行了,以后就用这种香料吧,闻着的确让人舒心”他捧起一个陶罐,倒起来看一看“这个,朕记得是小时候父皇带着我去匠做少府巡视的时候,朕缠着那里的工匠教会我做的,呵呵呵,原来一直就放在朕的身边,枉朕为了这个闹心很久,现在看看,还真的是稚嫩啊”他冲着里面吹吹气,一阵灰尘扑来,“咳咳咳”弗陵一边摇头一边死命咳嗽。
“陛下,您是怎么了,怎么了?”他跑上去。弗陵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上前去。
“没有事,没有事只是被灰尘迷住眼睛,哟哈哈,果然在那里,你看,这里有个朕的几号,那时候年纪小,想着做了每件事情都要留着一个可以供以后回忆的记号,所以,你看看,这里我就留下了一个陵的记号,哈哈哈,那个时候学习如何写自己的名字还是母后抓着朕的手,一笔一笔的在青梓上刻出来的, ??”说到最后,弗陵的声音浅浅小下去,把手伸进陶罐里面,指尖缓慢抚摸着那陶罐低下的一个凸起的图案“对,对这个就是那时候的样子,呵呵,现在朕都不那么写字了,可是那个字朕还是记得,这个是母亲教会的,为数不多之一”
“陛下,老奴是一路过来的人,说句大胆托大的话,老奴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是什么模样,现在是什么模样,老奴都是清楚看着,陛下,有些事情,如果可以忘记的话,还是忘记的好啊”春陀低头说着。
弗陵眨眨眼,突然是转过头失神笑一笑。额前的头发搭下来,有些凌乱有些颓废。穿着白色的常服,让整个人都觉得有些轻飘飘。“呵呵,哪里有那么容易,朕可是花了十年都没有忘记,以后还要花多少年?”他向后抚好头发。“你手里还捧着左将军的奏章,你帮朕读一下吧,朕不想看东西了”他喝下一口温热的梅子酒,支撑着头悠闲说着。
“诺”春陀缓缓展开竹简,仔细扫看一下。过了一会儿,又卷起竹简,放到锦袋中。“陛下,看完了,左将军在册子里面的意思,唔,是在催促陛下,对于大将军的行为到底是如何看待,又准备如何处置,而且,还在册子的末尾检举了几个霍家旁支子弟不法的事情。”
弗陵了然的笑一笑“倒真的是高估了上官桀,才这么几天他就等不及了?看着朕这里没有动静,就巴巴搜集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上来说事,看来他这次的决心可是下得很大啊,都明着来送东西了”他用手点点御笔,终究还是没有拿起“放下吧,不予理会”
“诺”春陀把那个锦袋扎紧,放到后面的书架上存好。
“那个水沉香,气味厚重不轻浮,而且的确很好用,你送点到椒房殿去,不知道那里的宫女是干什么的,每次在那里放置的香都那么繁乱。你就去少府拿一个盒子送去吧!”弗陵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听到弗陵在说着铃那里的事情,春陀出现了一刹那不可思议的神色,转而又变成了欢喜,是的啊,从来陛下就没有主动去关心过家族兄弟姐妹之外的任何人,以前铃的皇后于他也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如今似乎好像正在变得不同了。帝后和谐,总是乐于见到的事情,是不是弗陵开始不是那么排斥这样的婚姻?
“敬诺”他深深弓下腰,表情喜悦的行了一个大礼,就退出了殿堂。弗陵转而去了右边的石渠阁,那里保存着很多上古流传下来的秘书,很多都是从秦始皇焚书坑儒时候救下来。外面依旧是银装素裹,弗陵着厚厚的水貂裘,是银灰色的,看上去茫茫然好像是和这积满雪的大地同化。“陛下,陛下,陛下,请等等,等等啊”后面断断续续传来长短不齐的呼喊声音,弗陵听了直皱眉。加快了步子,可是后面的声音依然是没有停下“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您快些来拿个主意吧,求求您了,陛下”喊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弗陵没有办法,顿顿停下转身,冷眼看着那些人跑近“怎么了,为什么在未央宫也大呼小叫,你们都是在这里伺候了几十年的人,怎么年岁一大,这些规矩就好像是忘记了?”
春陀刹住脚停下来,喘着粗气,一张脸比冬天冰雪还白。“陛下恕罪,奴婢无状,可是,陛下大事不好了”
“刚才朕不是要你去椒房殿送东西么,你怎么就回来了,呵呵,什么时候椒房殿的距离近了?”弗陵冷笑
春陀跪下“陛下,皇后娘娘不好了,刚才奴婢根本就没有走近椒房殿去,因为椒房殿的所有人都在外面!”仔细看着弗陵的脸色开始不好“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素色中衣,跪在一个草席上,面朝着陛下寝殿的方向”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几不可闻的蚊子一样的声音。弗陵全身一震,双手攥的死死的。
“皇后为何要如此?”他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质问“她是不是疯了,滴水成冰,她就穿着一件单衣,还跪在外面?呵呵,这个皇后是怎么了?”
“听说,听说皇后是脱簪谢罪,仿效者馆陶公主的故事”春陀犹豫了一阵,终于是说出来了
“谢罪?”弗陵眼睛眯了一眯,黑色的眼眸掺进了一些危险的金色“皇后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娘娘,可是也和娘娘有关系,是,是娘娘是为了大将军,她说知道大将军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想请陛下看在大将军是两朝元老又辅佐陛下冲龄登基的份上,饶恕大将军的死罪,娘娘情愿交出皇后印绶来换取霍氏一族的生存”春陀说出,弗陵的脸色一时间变得血红,那是气极的表情,他的手紧紧抓着玉佩,嘴唇抿的紧紧的。
“皇后,好,好,朕平日里面可是小看了他们,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连皇后都被利用了!这个是在逼朕啊!什么大逆不道,什么脱簪谢罪?好啊,好,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的份上!倒像是朕在逼着他们家一样,逼朕出来及早表态,哈哈这些人可真的是厉害!”弗陵气愤的说这话,身前跪倒了一片的人,头触碰到冰冷的地砖上。“朕没有说什么话,他们倒是代表朕做出了反映,那么天下人要怎么看待?呵呵呵,真的是蛊惑人心的事情做的比那些方士还行”
“陛下,陛下,现在天寒地冻,皇后娘娘身体素来不好,听着人说跪在风口上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冻紫了”
“吩咐太医院的那些人,煎煮几副发散的汤药,随时候着,一看到不行就soudu.org马上把那些汤药给灌下去,边上置放几个火炉子,好啊,既然那些人不顾忌骨血亲情的,那么就做到底吧!”弗陵狠狠丢下这几句话,马上就走开了,好像根本就没有打算去椒房殿那里一样。春陀知道刘弗陵是真正的动怒了,没有人希望看到自己在乎的人被别人利用来牵制自己,他虽然心肠很好,可是作为帝王却不愿意看到被别人逼着,所以对于皇后的真心里面总是有着几分忌惮的。而皇后,那个可怜的丫头,总是那么真诚的对待着别人,但是别人却并不是很爱惜。
可是,现在的这个少年应该也是很愤怒的吧,他是皇帝,有着自己的尊严,不能容许别人来践踏,但是那个少女背后的那些人???
椒房殿前面,一张青白色的席子铺开在地,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放下了乌黑的头发,束成辫子垂在后面。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这样的衣服起不到任何保暖的作用。她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牙齿咬着嘴唇,而嘴唇冻得发紫,她努力的咬着嘴唇不松口,因为也许只要一松开口,她就会因为抵抗不住寒冷而倒下。月儿站在后面,想要上前给她挡着寒风“退,退下,不许上前,这个是孤的事情,和,和你们没有关系!!”她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可态度还是如此坚定
“娘娘,现在天气那么冷,你只穿了这么点衣服如何得了,您还是随着我们进去吧”一个年长的女官求着说,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平日里面只会出神发呆的皇后,怎么变得如此的坚定?
“不,不用,我一定要帮着外祖父才可以,我一定要坚持下去”铃哆嗦的说出这些话,眼前的人影怎么都在摇摇晃晃,脑袋中好像是被什么阻塞了一样。
“快点,快点给皇后灌下这些汤药,陛下说了,多放点火炉在皇后身边!快点”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皇,皇上?他,他来了么?”铃努力抓回几分神智。可是除了苦涩温热的东西流进喉咙,和一阵铜器碰撞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陛下,不来么?”月儿问着前来的黄门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大胆的说这些话!”小黄门不耐烦的斥责着她“陛下正在召开御前讨论,只让我们为娘娘端来这些,陛下想来自然是回来,君心我们怎么好猜测?”
铃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是要挣扎出来这副躯体,“坚持下去啊,坚持,这些,这些,相比保留一族性命??可是,可是值得,母亲,母亲,您在哪里啊,铃很向您啊,比任何时候都想着您,您在哪里啊,您教我的歌,我都还记得,您听,听啊~~~”铃嘴边哼出哆嗦的不成调的曲子,边上的人看了都快哭出来了。她还只是孩子,却为什么非要去承受着这样的事情,世间上有什么事情对她还是公平的?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病已听到宫里的人都在议论着皇后为了霍家在脱簪谢罪的事情,知道铃是被别人利用了,火气冲冲_4460.html跑来。见到椒房殿前围了一大群的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