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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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和二年,八月。当他从蚕室扶出刚受完刑的张贺,巫蛊之乱的阴云并没有完全散去,反而随着天子的醒悟悔恨而越发阴沉。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细小的过错就引来天子的滔天怒火,可是,霍光知道,这位天子只是想发泄心中丧子之痛。他倾注一生心血的孩子,就这么没有了,死在自己父亲的赦令到达之前!恨欲狂!但是这样的结局又怪的了谁?诏令都是自己下的,那些人只是遵照自己的诏令而已,并没有过错,如若放过太子,废格明诏,大逆不道!这样的罪名是几人可以担当的?普天之下,没有一人可以担当!他要去责怪谁?!或者说,他可以去责怪谁!江充,苏文可以说是第一个烧起这把火的人,但是如果没有自己的命令,那些后来的人敢去如此的逼杀大汉储君么?自作孽!

    霍光扶着那个气息奄奄的人,刚才蚕室中的闷热还萦绕在他身上,背上粘乎乎的。其实之前他并不认识张贺,自来天子近臣和太子亲信就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范围,可是现在天子近臣仍在而太子亲信却已经随着卫太子的凋零而消失了。“张贺君,张贺君请醒一醒,现在你不能闭上眼睛”霍光顾不上污浊摇摇那个脸如白素的人。“如果您真的想要休息了,就请想一想仍旧在襁褓中辗转而不能安稳下来的曾孙吧!他还需要很多人的帮助”霍光咬牙凑过去在张贺耳边低语,明显的感觉怀中的人震动了一下“君还要如此沉沉么?”

    “我,我”张贺逐渐揪紧霍光的衣服“曾孙,曾孙”

    “快点醒来吧,快点”霍光的声音犹如远古的咒语,不断在张贺耳边回响,他不能再闭上双眼!“太子,太子罹难前曾经对,对贺说过!大人高义,活太子血脉者,当为,当为霍公!”

    “活太子血脉者,当为霍公!”这样的话语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的出现在霍光的心中,耳中,脑中。“活曾孙!”这是一个承诺,一个生者对于死者的所有敬意和怀念所成的诺言!由着血脉连接的诺言!

    “太子,您终究不愧是四十年的储君!就这样就让子孟心甘情愿的接受!您至死都知道,我不会拒绝这份情谊,或者你知道我不会抗拒这样的一个机会,一个日后让天下瞩目的机会!”霍光站在清冷的露台中央,往日的轻歌曼舞,宝剑长虹烟消云散,徒留一地落寞!有时候,霍光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来长安,会不会活的轻松些?他不需要尔虞我诈,不需要勾心斗角甚至也不需要答应如此沉重的诺言!可是,他会失去什么?永远得不到父母的关心,没日没夜的放羊耕地被闾里小儿欺负然后在该要服役的年岁去遥远的边地或者荒野劳作。打仗或者修筑宫室,不幸的埋骨他乡,幸运的就回家,成亲生子为一日生机奔波,灌园治产慢慢累积爵位,含饴弄孙,到了七老八十就接受朝廷鸠杖的赐封。但霍光根本就不敢想这样的日子,他惧怕这样被掩埋的日子,他不能永远不见天日的生活!人生就如?上露水,朝生暮死。不管你是折腰舞袖的美女妖姬,还是披坚执锐的锐士将领,最终都会成为白发红颜,冢间枯骨。死,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人生苦短!他不能再埋没于卑鄙之中!如果现在可以重来一次,霍光依旧还是会选择牵住哥哥的手――他不能拒绝这样的机会!这双手把他从困窘中解救,给了他数不尽的荣华锦绣也给予了他无边的危险和沉重的责任!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投机的事情永远只有开始的第一次!霍光按着额头“大哥,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日后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和你一起保护卫家。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子孟都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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