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来,她们来往较多,而且相交愈深,相慕愈切。
两人聚在一起,月萦要问凤馨宫里的一些节气习俗,凤馨则会忽然问月萦用哪个词用在诗中更为恰当,什么样的画儿该衬上什么样的诗。还谈到书中有妇人育有三子还想再嫁,却被众人所不齿的事。月萦认为追求自己所爱,没有过错,凤馨也觉得世人太过苛责,于是讨论得热闹异常。偶有意见不合时,激动地拍案而起。
凤馨还会说些她入宫之前的事,她的母亲是个很传统的女性,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她的父亲虽也这般认为,但他极为宠爱她们姐妹两个,只要不是太过越矩,他还是会为她们俩寻来天下奇书。
一个月的深处,月萦深深地为眼前的女子所倾倒。她能主掌后宫,不是她手段够狠、够毒,而是她能冷静地分析,避开害处,她能从容地应对,发挥所长。后宫之中,没有人能及得上她的智慧。她真心待她如亲妹,把她当作是穿越以后的第二个挚友。
“姐姐,我令湘竹做了些红豆汤,她做的红豆汤堪称一绝,我喝了这么多久仍不觉得腻。”凤馨步步生莲,端着一碗红豆汤缓步而入。
“有心了。”月萦抬眼,一见是她,喜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还以为你忙庆会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呢。”
再过一月,就是国一年一度的庆会。
到时,会举行祭奠祖先的仪式,之后,便是皇室成员欢聚一堂,喜迎新年。临近新年,宫中也日渐透出喜庆的气氛。负责年庆会的凤馨也越来越忙了。
凤馨说:“忙里偷点闲,便过来看看姐姐。”
月萦接过红豆汤,红豆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比御厨做的甜品好吃多了。月萦吃完,仍意犹未尽,开玩笑地说道,“让湘竹来我这,专给我做红豆汤,是加了些特别的东西吗?”
“加了几味中草药。你若爱吃,我让湘竹教幻儿做便是。”凤馨笑吟吟地说道。
“幻儿要有湘竹一半精明,我也可以省心不少。”
“姐姐又嫌弃我。”幻儿嘟着嘴,嗔道,“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吃腻了我做的糕点,便一个劲的夸湘竹姐手巧,华贵妃,您给评评理,我做的糕点怎生喂出了这么一头白眼狼。”
“厨艺不见长,嘴倒是利了不少。”月萦捏了捏她的鼻梁,道,“还懂得拉华贵妃做你的靠山。那把你调到贵妃身边,让她好好地、严厉地调教调教。”
“姐姐别啊。”幻儿摆了摆手,“幻儿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姐姐的。别人来伺候姐姐,我还不放心呢。”
“我真是糊涂。”凤馨忽然说道,“姐姐住进这宫里也有些时日,可身边就幻儿一人,明儿我就挑几个机灵点的宫女,安排在姐姐宫里。”
月萦说:“千万别,我喜欢清净惯了,平白多出几个人,反倒让我不自在。”
在她刚进这承天宫时,内务府就给她调来了几个宫女太监,她看着心烦,将他们都遣送回去了。大概主掌内务府的总管以为她得势不过昙花一现,便没将此事禀告凤馨。
“内务府的那群奴才真是无法无天了。”聪慧如凤馨,自然已经瞧出其中端倪。
“不必跟那群人动怒。”月萦悠悠地说道,“身边多些存了心思的人,是个累赘。”
凤馨会意,又问月萦,“姐姐可若还需要些什么,命幻儿来知会一声。”
“自然不会跟你客气。”月萦笑道,“我想我宫里什么都好,就缺了些生气,你看这庭院前的植物,都是些海棠、牡丹,冬天一来,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空荡荡的,怪不舒服。”
“我明日就明人种些青松的苗子,皇上这几日可有来承天宫?”
月萦顿了顿,“不曾。”
他?
已经许久没见了吧。
“皇上有些许日子没有翻过嫔妃们的牌了,去了我那也是喝杯茶便走,不知道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么?
她也有一桩。
那日雪夜后,她像是中了邪似的,常常睁眼一夜无眠到天明。连最爱的溜冰鞋都被她束之高阁,没有兴致再玩了。心里堵堵的。
“姐姐在想什么呢?”
“你那可有安神的药包,这些日子晚上总是睡不好,药味苦,不喜欢喝药。”
“以前有这样的症状吗?”
月萦点点头,“一直睡不安稳,但近日来更加严重了,常常一夜无眠。”
“取涌泉、太溪、失眠三穴,用指端按掐穴位片刻。”凤馨对幻儿说道,“每晚给你主子按摩。将朱砂、琥珀碾成粉末,装在布袋之中,佩在身上,有安定凝神的功效。多做几个,可记下了?”
“记下了。姐姐怎么没有和我说过你睡不安稳。”幻儿随意地问道。
月萦手一顿,说道,“小毛病而已,不碍事。”
“若是伤了神,可就晚了。”幻儿有些恼她,“我这就去御医那拿药给姐姐做个药包。”
说完,幻儿便走了出去。
“你不信那丫头?”凤馨略带疑惑。
这一个月来,她隐隐感觉到月萦对幻儿的态度有些异常,很细微,她掩饰地很好,但若留意,还是能捉到些许痕迹。
“不是不信。”声音有些飘渺,“但也不尽信。”
她很想若无其事地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
“幻儿若是听到,怕要真真切切的伤心了。”
月萦苦笑,“也是为她好。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
难得糊涂!
她现在便是后悔死了自己追根究底的执著。
如果那天,她仍假装睡去,或许…
凤馨没有深问,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底线。碰触了,怕是连朋友都再难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朋友易得,真心难求。我看幻儿是真心待你。”凤馨淡淡道。有些东西一次两次可以伪装,但久了便会露出破绽。幻儿眼里对月萦的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连幻儿都失去了,她不敢想象月萦要如何在这深宫之中度过寂寞一生。
月萦一怔,唇角勾起弧度,不语。
门外,一只拿着药草的手握紧,尖细的指甲嵌入掌心之中,瞬间,药材化为粉末,从指缝中流下,淡淡的药香弥散开来,还带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转身而走,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蹲下,柳眉蹙紧着。
她太不小心了,是什么让她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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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儿回来时,凤馨和湘竹已经离开。
“姐姐,这是药包,御医还给我配了些安神的药,一日两副,凝神也能健身。”幻儿将药搁在桌上,月萦凑近一闻,便捏紧了鼻子,“一闻就知道很苦,不吃不吃。”
月萦推开药,一脸嫌恶,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给你做红豆汤,刚才那么小小的一盅姐姐应该还没吃够吧。”幻儿笑道,“红豆甜,配着药喝,药就不苦了。御医开的药一定得吃。”
月萦见幻儿一点多没妥协的意思,也便随她去了,“做好红豆汤给玥清宫的太妃们送去几碗。用厚棉布包着,免得凉了,失了味道。”
“好。”幻儿提着一包药出去了,将其余的药放在房中的橱柜之中。
月萦打开橱柜,偷偷地将一包药藏在袖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