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后，或许我就没有这样悠闲的机会了。只要晋南王一动，皇帝他舅舅云天齐就绝对不会安然以对。他一定会打着他作为辅政大臣的旗号，去和晋南王抢天下。因为他太想当这个皇帝了。但是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先动手。就绝对从皇帝手里得不到任何好处。所以他就和晋南王联通一气。表面上一片和睦，然而背地里相互猜忌。这一点在那天太后对我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晋南王也不笨。他又难道不知道先动手的那个将是冤大头？他可能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但是现在他已经到了没有办法不动手的时候了。
原因很简单，前几天死的莲儿和守成，他们的母都是朝中晋南王翼下大臣的儿。一个是军机大臣汪康年的儿，一个是内阁大臣洪涛的千金。而且这几天，这后宫里的杀伐远远没有结束。每天都有嫔被自己娘家的关系而被杀，城里每天都有大臣被满门抄斩。如果我没有猜错，皇帝这么做。他的目的是在逼晋南王造反。
这是一场，皇帝，晋南王和他自己的亲舅舅之间的巅峰对决。胜利者只有一个！失败的就只有死！
我越想越头痛，最后我叫宫给我设案摆琴。
琴摆好了，我却看着炉里的袅袅青烟发呆。一股淡雅的柏树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容易被人遗忘，但是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的人。从我到这殿里开始，今天这里还是第一次点了炉。我有些困惑！
“这里一直都用的这种料吗？”我问了一个宫。
“回娘娘！是！”
“这里还用其它的料吗？”
“回娘娘！皇上还喜欢用芸芷！”
我一听便不再开口了。因为皇帝身上的味，就是芸芷。我现在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皇帝和柳天浩有太多相似点了。柳天浩身上有皇帝才能用的帕子，虽然他们的气质在某种程度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是，当和他们相处不多时。我老会把木榆往皇帝的方向靠。这是因为在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去信任他们。虽说一开始我讨厌皇帝，但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智商。
聪明的人往往会得到别人的信任。哪怕那个人会讨厌他。人都是矛盾的。一方面害怕聪明人，一方面又要信任聪明的人。
如果上面的理由都不成为理由。那么还有让我疑惑的一点就是柳木榆的手。有人说手有什么？我曾经研究过木榆的手。他还很排斥我的研究！为什么？那是因为他手背上有什么东西。记得当日我准备向天永城启程的时候，就在御书房。皇帝把我差点捏死的那次。我就把皇帝好好地抓了一次。巧合的是，在宫门外送我启程的木榆。换了一身少见的宽袖装扮。
让我迷惑的是，如果柳木榆真的就是皇帝。那么，他的易容术那么高明。难道他连那么点伤都盖不掉？还需要换穿衣服的风格来掩饰？
我越想心里越乱。最后我干脆仰头看着头顶那翻飞自若的瓣。
然而看着那些，我唯一想到的是林黛玉的那首《葬吟》。心下越是伤感！不由得吟诵了出来。
“谢飞满天，红消断有谁怜？……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人笑痴，他年葬侬只是谁？
试看残渐落，便是红颜老去时。
一朝尽红颜老，落人亡两不知！”
看着琴案和琴上掉满的瓣。我一片一片地把它们捡起。然后放回樱树的树下。
“这就是你不让人打扫这里的原因？”我身后响起了冷冷的话音。
我站起身，转过身，他刚下朝。想是遇到了什么事。垂在胸前的发，有些毛躁了。这是他的习惯。一遇到事，总会拿鬓角的头发折腾。我不想问，也没有必要问什么。所以我只是笑了笑道：“看到这落遍地。心下不忍。倘若被人扫了去，还指不定会被倒到什么地方。在这里反倒好些，既有落叶归根的说法，那这落归根。想来也是没有错的了。”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听了我的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宫苑里的其他人。宫人们会意地行了礼退出了宫苑。
“你一定有许多疑问想问我！现在就问吧！”他撩袍坐到琴案边的软榻上。
我坐在琴案前手抚着一根一根的琴弦。摇了摇头，低眉一笑。
“没必要了！谁的生死，在我来看都是没有意义的了。这是一场你跟他们的战争。我只是个局外人。”
“你什么意思？”他森然道。
我抬手划了一下琴弦，然后慢慢地弹起了《江月》。慢慢道：“你今天肯找我谈话。其实也就是利用我来充当淑的传话筒。因为你跟云天齐，晋南王马上就要宣战了。我说的没错吧？”
他听着我说，眼中也闪出了锐利而冷漠的光线。看着他的眼眸，我想到了剑。不错，就是剑光。锋利如剑上的刃，冷漠如剑上的杀气！
“我不会帮淑他们，我也不会帮你！”我拨动琴弦的手不停。嘴上也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的话激怒了他。他本来可以利用我的。他也有那个自信。然而我却给他泼了冷水。他的杀气很盛，苑中的樱还在飘。我手里的琴音也没有断。但是，他的杀气已经冒了出来。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杀了我。”我笑了笑看着他。他不语。
“一直以来，人们就对权力的追逐从来没有放弃。也因为这样，天下分了又合，合了又分。有多少人在这权力的厮杀中丢了命？有人说，得了权力就可以改变命运。有人说，得到了权力就可以拯救天下。说到底，无非就是为了金钱，人，名利，地位，荣誉。你……又是为了什么？”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的意思。风吹起了我的衣衫和头发。我没有在意吹到我脸上的头发。手里依旧弹着那曲悠远舒缓而又繁华雅致的古曲。
“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只是想脱离云天齐和晋南王的掌控！你能拥有今天的地位，那是你争来的。你有那个实力得到今天的一切，那么你也可以推倒他们。所以我才会说我只是个局外人。”我叹了口气。我也明白，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的立场表明。我不想再掺和这趟浑水了。一则，我不想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了。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了。二则，我不帮他也是想让他明白。他有绝对的自信来完成自己的宏图霸业。
一直以来他总是以不停地掠夺和杀戮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和惶恐。他站的位置太高了，高到别人忘记了他的名字！在别人叫他皇上的时候，人们已经淡忘了他的名字原来叫皇震宇！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不许别人走进他的生活。如今我走了进来，没想到会走的那么辛苦。我想帮他，但是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如果我答应当传话筒，那么在他心目中我将是一枚永远的棋子。我无法和他一起用平行的眼光去看待未来。守在他的身边，我希望得到的是平等！相反我站在一个中立的位置，默默地守着他。像一个负责捡被踢出界外的球的人。在适时的时候帮他。让他明白我一直在他的身后，而不是一直在他的手里。其实他不在乎我帮不帮他，而是在乎的是我会不会弃他而去！这个男人啊！他总是用这种笨得要死的方法来试探我。人命在他眼中都是不值钱的！面对他，我也迷茫了！
“这就是你全部的想法？”半晌他才开口。
“算是吧！毕竟从一无所有一直到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人一辈子图的本就不多。只要有平静两个字摆着就够了。说白了，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大志的人。读书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呵呵……所以我不适合跟你们掺合。”一曲终了。我又弹起了几年以前我喜欢唱的那曲《沧海一声笑》。
“如果我硬要你插上一脚呢？”他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句话。
我淡然一笑：“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放开我！”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我相信你会选择杀我，而不会放我的。你硬要我搀和，无非就是你没有相信过我。这一点我清楚！你也明白！”
“你恨我吗？”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也是一愣，随即笑了笑：“不恨！”
若换成过去，我一定会回答：“我不知道！”然而如今已今非昔比。我会痛苦，会绝望。但是我没于想过要去恨他。或许，他已经成了我的一个精神支柱。我也只有守着这份沉重的感情了。我已经没于了其他的选择，就算有。我的心也不会选择了。
这个道理倒有点像一个放弃了太多麦穗的人。当他最后捡到了不是最好的麦穗时，都会当成宝贝。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一样。哪怕在其他人眼中那麦穗是陈谷子，烂芝麻。何况我追逐眼前这个“陈谷子，烂芝麻”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了。为了他，我失去了太多。我早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回头想想，他之所以那么对我。也是由于他的自信心在作祟。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成长经历，是我所难以想象的。他能活到现在就算是个奇迹了。从内心讲，我已经不忍心去恨这样一个人了。
“为什么？”他有些不解。
“我既然选择了，就没有给自己留退路！”这就是我的风格。
他听了我的回答，脸上露出了血腥味十足的笑容。我的心在腔子抖了抖。他又在盘算什么了？
“你确实聪明！”
我苦笑！没想到我今天的棋走得这么烂。以至于他以为我这是在为自己洗刷什么。我原本想把这些烦心事全部撂了的。没想到，他不但不相信我。反而以为我……我当真是越描越黑了。我也没想到他不相信我到了这种程度。真是天意啊！
“我确实不希望你给我这个评价！”
“那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评价？”他偏着头冷眼看着我。
我按住琴弦。琴音也戛然而止。我差点就想说“我宁愿从来没有见过你。”但是我也知道那是气话。所以我忍了下来。然后调整好心绪又弹了起来。这次我弹得是《高山流水》。他冷冷地看着我。我淡淡一笑。不发一言。给他来个沉默是金。
“你说我到底该给你什么评价？你又希望我把你当什么样的人看？”他低吼着。想来脾气也快到了爆发的边缘。我看了他一眼。心绪再也无法平静了。一滴眼泪和飘飞而下的瓣一起掉在了手背上。“刚才我说的你会相信？不……你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你知道吗？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死！而不是像一个怪物一样死不了！”如果我死了就可以暂时忘掉对他的执着。过去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心会痛成这样。痛到希望自己早点死！
“你就真的那么想死？”他呼拉一个箭步跳到我的面前。一脚就踢翻了琴案。那琴也被踢断了，在空中翻了几个身，最后掉在了不远处的树下。我木然地看着他发飚。那琴在被他踢出去的刹那，我还在弹。所以我的手指被琴弦全部割破了。血从一条一条的血口子里流出来。没有任何痛的感觉。只是有些烫烫的。而我的几根手指没有被琴弦割断，就是万幸了。那些血滴在了我的衣袍上。红和白的对比显得异常醒目。
我垂下双手，然后默然地起身。他看着被他踢飞的琴，全身紧绷如一杆标枪一样。站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就向宫苑外走。
“站住！”
我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
“那天你为什么不对我说，那几个那人找过你？”他的语气淡然无波。
我一听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哽咽着，恁是逼着自己没有出声。
“你为什么不说？”当他转过身的时候，我看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红得像我曾看到的魔君的眼。我也吓了一跳。几步跑过去撞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那股我所熟悉的瞬间把我包裹住。他僵硬地任我抱住。半晌才伸出双臂将我裹住。
“我不能说！那样会破坏你的整个步调的！我知道我很没用，不能帮你什么，但是我也不能害你！震宇啊！你说我除了这样还能做什么？”
“你怎么就这么傻？”他捧起我的脸皱着眉头。我摇了摇头叹息着“她们三个都是不是轻易动得了的。她们身后有太多纵横交错的利益关系网了。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说我能说吗？要是你还是像刚才那样去找她们，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从不怀疑你的领导能力和实力。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谨慎些总是有利的！震宇！这次你不能败！你明不明白？”
他一死，我也没有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理由了！
我伸出手想抹去他眉间的皱！但是，当我把手举到眼前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手变成了血手了。我忙把手放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