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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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屋里又呆了一天。实在坐不住了,干脆穿衣起身。离开了那间温暖的茅屋。屋外的秋意更浓了。满山的桔子红了,一片一片的桔子林,在寒冷的秋风里笑意盎然。这是一个丰收的好消息。孩子们在我的屋外玩闹着,有一个孩子还把他手里的桔子送一个给我。我笑着接了下来。从草丛里找了几根扁长的草叶,一会儿工夫就给他们编了几只蚱蜢。看着他们跑远我的心情也大好。

  这几天梅娘好像也很忙的样子,这会儿就不知跑哪里去了。她有她的事,我也很少过问这些。毕竟她的身份有点特殊。她有可能和云正一样。这一点我不敢肯定,但是她走路的样子就是和一般的不一样。只要她愿意,她走路时就可以没有声音。当然,不是像我一样要蹑手蹑脚。有好几次我想吓她都被她抓包。为了这一点我还不服气了一阵子。

  乘着她没有跟着我。我走到了一条临时修建起来的大路边。沿路望去,就在不远处的一处处在半山坡的平原上,一座全新的城池正在紧张地修建着。

  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是安置受灾百姓的地方。由于天冷了,有人就在青布帐篷上盖了层草。此时这些窝棚里正飘出缕缕炊烟。有一个有些眼熟的大嫂提着一篮刚挖回来的野菜,见了我就冲我友好的一笑。“叶大人好些了吧?”

  我笑答:“谢谢了哈!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吧?”

  “谢大人关心,有了大人你们,我们这些布衣百姓就算有靠山了。”

  闲话家常了一阵。我才想起那个大嫂就是前一阵子,我带到聂辰风那里的安家大嫂。正待要问她有没有聂辰风的消息时。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云正已经跟在了我的身后。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还是那副死板的要死的样子。

  “啊!云正,好久不见。怎么样?最近还过得开心哇?”我像老朋友相见一般给他打招呼。他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搞什么?一些日子不见就闹得怎么生疏。这皇帝和柳木榆到底要他们去做了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

  “大人,皇上有请!”嗫嚅了半天他才开口说出这么句话来。我扑嗤笑出了声儿。我怎么看这些人就那么奇怪呢?

  “好!你带路吧!”我应道。

  一块大如旗台的山石上,皇帝同志穿了一身白白的衣衫,弯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则懒洋洋地伸直。两只手撑在身侧。坐看山下修城现场的一片忙碌。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我走到石头上看着他。云正把我领到了就转身下山去了。我看着云正跑了心头也就慌了。有几次都想撒腿就闪的,但是毕竟胆量有限。激怒了他,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坐下来吧!这里的风吹着让人舒坦。”许久皇帝才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出来。他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吹风吧?

  我迟疑了一下,最后决定坐在离他不远的一边。他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什么。抬手指了指工地,语气含混地说:“你认为这样修好吗?”

  我一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也拿不准主意。所以只好随口打哇哇:“皇上圣明!”这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句犯错率很低的话。至少不会担心皇帝没事找事。但是,今天我面对的这位好像就没有那么好应付了。

  “好一个圣明!”他冷冷地嗤笑一声。我赶忙把视线打向远处。就当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了。适时装聋有时未必是坏事。

  “你在害怕我?在躲我?”他见我一副耳根清静的样子,突然甩了这么一句出来。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就是我的答案。很诚实,我发誓,没有掺一滴水分在里头。他得到了我的回答。眼神闪动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如常。风吹动着头发在我的脸上扫着。空气中的气氛在长久的沉默中显得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我动了动身子。让有些僵硬的身体能感觉好一些。但是,面对这样的“坐禅”我还是有点吃不消。

  “你一定有许多疑问想向我问个清楚。”他口气淡然地开腔。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让我恨你们不相信我?还是让我彻底讨厌你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知道太多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越表现得无知就越安全。这是他用行动告诉我的。今天他突然一反常态,那么他就可能还有其他的目的。不管怎么说,这都像一个圈套。因为,他知道我的好奇心很盛。说我想擒故纵也好,反正他愿意说,我就谨慎地听。但从理智上来看,我倒并不希望他把这件事说明了。他不愿说,那么只能证明他只是想试探我有什么意图。说白了他的本意还是防我。我的这句话很平常。但是,也泄露了我愤怒的心情。

  “你总是这样,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怨恨?”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中写着让我看不懂的神采。他这话一出口我就在猜,他是不打算说的了。所以暗自整理了一下刚才有些失礼的情绪。

  我笑了笑:“不恨是假的。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跑得干干净净。那时我没有时间恨。当我有时间好好理清思路了,才发现。原来是你们有事瞒着我,你们在防着我。那时我开始恨了。然而,那又能怎么样?我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死了那么多人,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生活本来就很现实,何况我要管那么多人的生活,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我哪里还有工夫去计较太多?

  我叹了口气顿了顿接着道:“不管这场灾难是怎么引起的。我不想过问。而且也不是我的职权范围了。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现在是三鞠躬,准备好下台休息了。”这是他的国家,他想怎么折腾。我是管不着的了。他有他的打算,我能干涉什么?我只是为那些死去的人们感到难过。我觉得自己乱没用的。明明自己想阻止什么,但是每次都会变成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得有点欠扁,但是我却听懂了。

  “当我知道我能下地走的那一刻。我就怀疑自己是被封了穴道。后来仔细想的时候才明白。你是在给我针灸的时候用银针把我的穴道封住了的。因为我曾经听人说过。用银针封穴道可以做到让人毫无察觉。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的。”那时的我就像活死人。就算造反也跳不了多高。他有必要这么多事?我咬了咬唇。我该相信什么人?什么人才是我值得相信的?呵……我心里有些难过了。

  他一愣,随即笑地风洋溢。我都被他愣住了,一时还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确实聪慧过人!”

  我嗤然一笑“有选择的话。我不希望你给我这么一个评价。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往往死得很惨。”死在他手里尤其惨!像我这个不大聪明的人,对上这只早八百年前就成了精的老。我就可以预见,我的下场了。我冷冷地笑了笑。

  “哦?还有这种说法?”他首先表示抗议。

  我当作没听见。

  “我可以走了吗?这里好冷!”我拉了拉身上的毛裘,用实际行动表示我没有说谎。他没有开口说什么。我转身就下了大石台。

  “你为什么不给我说明?”他在石台上突然开口。

  “说什么?”我在石台下的草地上散着步,快要走到下山的路的时候,他突然发问。我就转过身一边小心地后退着走路一边偏着头问。

  “要是你事先同我说了,我就不会派你到这边来了。”他语气中有一种让我陌生的味道。

  歉意!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一种早就不需要的情绪了。然而今天他却透流露了出来。他是在为当初逼我到天永城而发出歉意?他知道了我曾经经历过地震的灾难。他也知道了,我为什么一提到地震就有点神经质。我感谢他们,我感谢皇云逸,秋泽他们。是他们在我陷入梦魇的时候守护着我。有这些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我停下了脚步。开始觉得眼前的他让我觉得有些陌生。我笑了笑,张开了双手仰头看着秋天蔚蓝的天幕。身上的毛裘掉在草地上。凛冽的山风从我的腋下飞过。带起我身上宽大的衣衫,随风飘飞。我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一只小鸟般在空中飞舞。这一刻,我是自由的;这一刻,我丢掉了所有的束缚。

  “因为我就是我。”我向天大声喊着。

  “我就是我!……”我咯咯地笑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然而,我知道。因为我的心里高兴。借着这个机会,我对着远处的空山唱起了多年以前的一首叫《神话》的歌。不过我喜欢它用韩文唱的那一段。所以我就顺口唱了出来。

  皇帝在石头上看着我在瞎疯,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等闹够了,发泄完所有的负面情绪后。我披上了梅娘替我捡起来的白裘。

  “大人,天下雨了。”梅娘把一把伞放在我的手里。我才发现天空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我看了一眼她递个我的那把伞。就是聂辰风曾经送给我的。由于那天里只顾抢运其他东西了。伞这个东西也早被人忽略了。如今下起了雨,这唯一能遮雨的恐怕就是这把当礼物保存着的油伞了。梅娘显然对把礼物拿来用有些迟疑,怕我生气。是以,有些不自在。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将那把绘有墨兰的淡雅油伞打开。伞柄上挂着一只蝴蝶形的翠玉坠儿,轻盈而温润。一看就知,绝非凡品。我也在纳闷,怎么这只玉蝴蝶是什么时候跑上来的?

  “大人,这只玉蝴蝶好漂亮!应该就是挂在伞上的吧!”梅娘见我望着玉蝴蝶发愣,于是试探地对我说。

  “你的意思是这只玉蝴蝶不是原来就挂在伞上的?”我问。也是啊!我是从把它带回来就没有把它打开过。这种事我当然不知道。

  “回大人,这个玉坠也是奴婢刚才在路上跑的时候,不小心从伞里掉出来的。我见像个玉坠,所以就自作主张把它挂在伞柄上了。”我一听,想想好像也真的就是那么回事的样子。不管怎么说,看上去也确实蛮漂亮的。也不知道聂辰风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

  “大人,你怎么了?”梅娘见我又发呆了于是拉了拉我的衣服。

  “呃……没有什么。皇上还在那里。我把这伞送去给他。你先走我随后就到。”梅娘听完我的话脸上有点僵硬。眼中似乎还有一丝恐惧的闪过。最后,她看了看皇帝的方向。小心地对我说“大人,你真要送过去?”

  我笑了笑。拜托!他们对皇帝淋雨这件事怎么这么个态度?好歹也要表现地关心一下吧?现在我这个职员打着伞,先跑路了。把个老板丢在雨里求雨。这好像有点不太厚道。

  最后梅娘只得点了点头。

  我举着伞走到皇帝身边站定。他的造型和刚才一样,半点都没有变的样子。对于他的这种能力,我表示充分的佩服。这辈子我是学不来的了。

  “皇上,下雨了。”我把他纳入伞的范围,看着不言不动的皇帝。内心中有些柔软的东西被撞了一下。我不敢想太多,赶忙把伞递到他的面前。他的眼波没有变。脸上,发上皆是细小的水珠。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像一样。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萧瑟。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的这种情形,我就鼻子酸酸的。我很不怕死地蹲下了身子。抬起手,用衣袖轻轻地将他脸上的水珠拭去。

  “唱一曲给我听好吗?”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抬眼看着我,平时眼中那种淡然中夹杂着冷漠的神荡然无存。此时,他只是像一个普通人一般地向别人提出请求。此刻,他不是那个深不可测的皇帝了。

  “那我就唱我平时喜欢唱的可好?”我笑问。

  “好!”他看着我,干脆地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随即唱起了过去我和同学们爱唱的那首《二十年》,歌词有些长,但我喜欢那种意境。虽然我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年后才明白。这首歌里的那种对岁月的无奈,对希望的执著。

  “记得那年冬天,

  我们彼此陪伴,梦想是唯一的火焰。

  我们一起点燃。

  我们长发披肩,

  冷冷的旷野荒无人烟。

  有兄弟还有烈酒,就能取暖。

  当我们谈起明天,

  总是觉得希望无限

  总说再过二十年,还是条好汉。

  还记得二十年前,那一群懵懂的少年。

  擦亮了双眼,挺起了双肩。

  要将梦想实现

  还记得二十年前,

  那一句执著的誓言。忘记了永远,却忘不了当年。

  曾经共苦同甘。

  我们好久不见,

  不曾把酒言欢,二十年前那个冬天。

  怎能想到今天。

  长发一一剪短,冷冷的旷野一如从前。

  多少当年的英雄早已不见。

  别说已到了明天,因为明天还在前面。

  ……

  就在这二十年间,这世界悄悄的改变。

  习惯了平凡,看淡了恩怨。

  梦想还在心田,就在这二十年间,

  渐渐地沉淀。

  一辈子太短,有多少二十年?有人历久弥坚。

  回忆是条琴弦,守住太多纪念。

  当年的歌声回荡耳边,有谁感慨万千?”

  一曲不算短的歌曲,他很有耐心地听着。我也一如当年和朋友们一起唱时那般的投入。有人说,一首好的歌曲,就是一段永不磨灭的记忆。这首歌就是我的记忆。一曲终了。我笑着拉了拉被皇帝拉住的那只手。叫他该走了。雨越下越大了。他却顺势一拉,于是我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不要动,让我好好的抱抱你。”他在我反抗之前,很有先见之明地吐出这么一句温柔地让我立马中招的话。我看着他的眼,柔和地笑了。这一刻,我只在乎他那份只属于我的柔弱。

  这个怀抱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然而,今天我却在这个怀抱里感受到了无尽的孤寂和落寞。我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栀子,一手举着伞,一手则忙着擦他头上的水珠。

  从认识他以来,我想这是唯一的一次和平共处。我的心里被装的满满的。我只想就这样和他到永远。我不希望雨停,不希望时间流动,甚至希望吹在我脸上的风都就此停下。在这一时刻,我不要得到太多,我只是想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能在他脸上有雨水的时候帮他擦,能够在下雨的时候帮他撑伞。这一刻,我忘记了他是皇帝。忘记了他背后或许是穷我一生也无法完全了解的秘密。但是我心中那一扇之前悄悄开了点小缝的门,如今被我狠狠打开了。纵然,在开启的时候心灵深处隐隐作痛。

  我不知未来的路是什么。如果说我的命运就是呆在他的身边,现在,我选了;如果说我的命运结局是悲剧,我也认了。

  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借口。根本的原因就是我真的他了。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不管怎么说。这一场雨,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心;也就是这一场雨,让我走进了我一再逃避的命运。

  命运是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是心吧?

  心,掌握着命运,命运却掌握在自己的手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