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绿叶偶连枝 孽根深种无缘人 谁之过


本站公告

    慈林大意丢了包袱,只得空腹走了一天,才看到一座集镇,想找户人家化缘,看到一处饭馆,心想“馆子里残羹剩饭多,化缘也较为容易,拿定主意,步入酒楼。

  小二迎了上去,慈林正想开口化缘,眼角一瞥间,赫然看见自己的包袱就在东北角的一张桌子上,一个身穿默绿衫裙的子正在据案大嚼,狼吞虎咽,慈林一愣,心想抢我包袱的明明是个化子,怎么变成施主了。走到桌前站住。那子恰在此时抬起头来,两人都是一怔。慈林依稀认出,这张容颜正和那叫化子想似。只是人靠衣裳,佛要金装。如今焕然一新。粉嘟嘟的苹果脸脸上嵌着两颗黑里透白的明珠。肌白如玉,樱桃小嘴,五得配的恰好。心道:“好一个国天的。除莫纤云,谁可比得上。只是竟会如此的顽劣不堪。当下冷冷道:“姑娘,小僧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吧!”

  绿衫姑娘眼珠滴溜溜一转,心下念头急转,冷哼道:“秃子,你凶什么,本姑娘好容易帮你拿回了包袱,你连谢都不谢,还想要取回包袱,没门。除非你给我道个歉。”

  慈林出身少林,从未下过山,不懂人世之诡谲险恶,当下诧道:“这么说来,包袱不是姑娘拿的了。”

  绿衫姑娘双眸一瞪,道:“你敢诬我,要不是我追上坏人,你的包袱早就被抢跑了。还轮得到你跟我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

  慈林心墩厚,信以为真,当下道:“阿阿弥陀佛,如此,小僧在这里谢过施主了。”

  “慢!”那姑娘按住包袱,转着眼珠道:“你刚才诬我为盗,实在可恶,要是我没追上,岂不是百口莫辩。如今要想取回包袱,须得依我一件事。”

  慈林道:“施主尽管请说,只要不违我佛五戒,贫僧能办得到的,无不从命。”

  那姑娘一指桌上残羹道:“你给我把这些吃了,我想你饿了一天了,一定不好受。本姑娘可是一番好意。”说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慈林闻着味,早就饥肠辘辘了。可朝桌上看时,不是鱼就是肉,微恚道:“姑娘不肯还贫僧包袱,直言就是。何苦如此捉弄小僧。这包袱,小僧不要也罢,权当送给姑娘的见面礼了。算是酬谢了姑娘的一份人情。”说罢,踏步走开。

  绿衣姑娘一愣,心道:“好个洒脱的僧人。”

  慈林化完斋,吃了点稀饭,就出了镇。行不久,只见绿衣恭候在驿道旁。心道:“姑娘家就是烦,惹不起不躲不起。”

  绿衣少把玩包袱,上前嘻笑道:“小师父,无功不受禄,勿笙不敢贪不义之财。这包袱,还是还给小师父的好。”

  慈林淡然道:“不敢,姑娘的厉害,慈林算是领教了。”

  丛勿笙小嘴一撅,娇嗔道:“慈林师父,你还在生我的气。给你给你,小气鬼,开个玩笑也不成吗?”说着,把包袱塞给他。

  慈林接过包袱要走。丛勿笙在后面跟着,慈林没法,只得回道:“施主,小僧要回少林有点急事,你又何必跟着小僧呢?孤男寡,多有不便,也有辱姑娘清誉。”

  丛勿笙哼了一声,抢白道:“谁说我跟着你了。少林寺你去得,我就去不得吗。再说了,这条道是你的吗?难不成你是劫道的山贼?就算是,你出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哼!”大摇大摆地走在他的前面/

  慈林生淳厚豁达,加之心里有事,不在理她,健步如飞地向少林寺赶去。很快就超过了他。丛勿笙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不久汗涔涔,浸湿罗衫。

  走了半日,慈林也累了。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又拿出水袋,从包袱里掏出干粮,放在嘴里嚼着。忽听一声“哎哟!”的尖叫声。只见后面的丛勿笙捧着头缓缓地倒在地上。慈林一惊,忙踏步过去,扶起丛勿笙。用手切了一下脉,竟是虚脱过去。暗自后悔,不该跟她赌气。抱起丛勿笙往最近的一个集镇奔去。

  半柱的时候,已到凤来镇,慈林顾不得惊世骇俗,抱着丛勿笙就闯进一家客栈。掌柜的给找了间上房,慈林道:“请问掌柜的,此间可有歧黄好手,我这位朋友大概要看一看,调理一下。”

  掌柜的回道:“有位黎时珍大夫,精通医术,是否请他给……这位姑娘看看。”掌柜的也不晓得二人是什么关系,又老于世故,知道大凡江湖中人,得罪不起,因此问道。

  慈林一愣,喜道:“本朝名医李时珍隐居在此吗?”

  掌柜忙道:“不,是黎时珍,不是木子李,是黎民的黎。不过这位先生的医术之高明,恐怕不亚于李时珍。

  慈林心中烦燥,不耐道:“好了,就麻烦掌柜的,请一下黎先生。这点银子,先寄在帐上,容后再算。“说着,,从包里摸出一锭约五两的银子。

  掌柜的连声称好,转身出了房。未几,掌柜领了一位儒生模样的中年人来。这位黎先生果然是医术了得。给丛勿笙吃了副药,用了回针炎,果然呼吸畅通无阻,酣然甜睡。

  半,朦胧间,慈林翻了个身。突听得隔壁传来丛勿笙的惊叫声。忙披了件衣袍过去。只见丛勿笙哆哆嗦索的蹲在墙角。地上爬满了蜈蚣。丛勿笙的身上还有两只,咬了她两下,身上立刻鼓起两个大黑包。毒甚大。慈林大惊之下,顾不得危险,双脚在地上踩着,又到上掀起褥子铺到地上,用劲地踩着。并把丛勿笙身上的蜈蚣拽出甩在地上踩死。折腾了半天,才把店伙,房客惊醒。慈林拽过伙计,厉声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伙计颤声道:“小师父,我也不晓得怎么会这样,我们店里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啊?”

  别的房客也窍窍私语。慈林道:“你这是会闹出人命来的。你们就不能把房间打扫得干净点吗?”

  突听丛勿笙咯咯笑了起来,道:“慈林师父,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捉的。”慈林也动了气。放过店伙。关上门窗,走过去道:“姑娘,你到底玩够了没有。小僧可没有时间陪你玩。你这算干什么?”

  依勿笙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从里南倒出些白的膏药,涂于患处。小黑点立即消失于无形。回复原来的玉洁冰清。依勿笙拥着双膝,幽幽道:“你别生气吗?人家是想试试探,看你心里还有没有我。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缓缓站起来,踱到他面前,柔柔地看着他。

  慈林一时竟也心猿意马起来。忽又想道:“难道是我孽根未断。阿弥陀佛,明镜非台,菩提非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凡心三叠道初成,我岂可自毁基业。罪过罪过。”不敢面对丛勿笙,故意向桌上看去。正瞥见那只玉瓶。随手拿起来把玩。玉瓶玲珑剔透,上有清心荷去毒生肌膏九个字,神聚变,厉声道:“原来你是魔教中人,怪不得几次三番纠缠于我。”

  丛勿笙一愣,随即醒悟道:“不,我不是朝圣教的人。”

  慈林喝道:“我还没有说什么教,你就晓得是朝圣教,又有教中圣宝清心荷去毒生肌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僧就此告辞。”说完,大踏步走门房。依勿笙急怒攻心,追出房门数步,叫道:“慈林,好你当我是朝圣中人,就算是又怎么样,我可曾害过你吗?”一时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昏倒在地。

  慈林回首看一眼,心道:“又是重施帮技,这回可不能上当了。”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劲,不可能半天没有声响。掉过头去,只见依勿笙躺在地上。衫裙在寒嗖嗖风中飘荡。回身近前,扶起依勿笙,暗运无相神功,替其推宫过穴,半响,依勿笙才悠悠醒转过来。苦笑道:“慈林哥哥,我真的不是朝圣中教中的人。况且那魔教与我有杀父之仇,你一定要想信我,这回,我不坐骗你的。”

  慈林道:“这就怪了,你既朝圣教的仇人,又怎么会有此教的疗伤圣药呢?”

  丛勿笙徐徐道:“说来话长了,我的师父却是与朝圣教大有渊源的,这个药就是她给的。”

  慈林看着她,心道:“看她的样子,倒不像假的,难道我真真错怪了她不成。”当一叹息了一声,抱起她回到房里,替她盖好被子,待她睡熟后,才悄然退了出来。

  翌日,两人用过早缮后相偕就道。出来凤来镇几十里,是一片旷野。几行雁飞过,慈林忽然觉得有人用石子打自己的左肩。左右看看,却又没有人,暗自稀奇。走了一会儿,又有一粒石子打在自己右肩,这下有了防备,迅速回首,仍不见人影。心道:“莫不是丛勿笙跟我开玩笑。”遂对丛勿笙道:“丛姑娘,你干嘛几次三番的捉弄于我。”

  丛勿笙大奇,看向他道:“此话怎讲,我可曾捉弄你了?”

  慈林一捋肩衣,道:“你看,这不是你打的吗?”

  丛勿笙一看,果然一片红肿,不由惊道:“以你的功力,此人投石击你,竟不被你查觉,功力之高,实在不可思异。倘若此人真的是敌非友,一百个你也保不住了。倒底是什么人呢?”四下里张望。慈林见她神安然,不像是做假的,心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丛勿笙扫了一下四野,突然大笑一声,骂道:“死秃驴,贼秃驴,还不滚出来?”

  慈林不悦道:“你怎么骂我?”

  丛勿笙对其一向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因笑道:“慈林哥哥,人别误会,我是骂别人,却不是骂你的。”慈林心下暗自奇怪,忖道:“莫非击我之人,也是一出家人,然则丛姑娘又是何以知之呢。”看看四下,也是暗自警惕。

  折腾了一阵子,也没查出什么来。两人又前行了半个时辰,路边有了树林,不像先时那么荒凉了。正走着,突然头上疾飞风掠过。慈林这回有了警惕,反应得也快了,侧了侧身,让过那风,一根鸡骨擦着面颊而过。二人顺着风向向那树上看去,只见一个老和尚斜倚在树上,正闭目养神,手中拿着一声鸡腿,口中大z约嚼着鸡肉。破衣烂衫,芒鞋前面露出几只黑油油的脚指头。鸡骨不停地打向慈林,还不时地打着饱嗝,酣然要入睡的样子。慈林一一闪过。只听丛勿笙笑骂道:“老秃驴,果然是你,还不快滚下来。”

  那和尚伸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小祖宗骂起老祖宗来。也不知小和尚呆头呆脑的,又有什么比老秃子好的。”

  慈林心道:“这和尚真个有意思。人家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他连自己都绕上了,看他吃肉的模样,大约不是真个出家人吧!真是佛们不幸!”

  丛勿笙跺跺脚道:“你还敢骂慈林师父,以后……以后再也休想吃到我做的菜了。”

  那和尚似一惊,从树上跳将下来,笑嘻嘻道:“好侄,这怎么使用权得,你是知道的,我这个酒肉和尚,可是活佛济公转世,口难戒呢?”

  丛勿笙撅撅嘴道:“我不管,你要先向慈林哥哥道歉,不然我就不理你了。”那和尚面露苦笑。慈林忙道:“丛姑娘,不必了。我想这位大师是在跟在小僧开玩而已。”

  那和尚赞道:“好和尚,贫僧开始有些喜欢你了。”丛勿笙心下十分高兴。捋了一下秀发,对慈林道:“慈林哥哥,我们今个再做一回玉盏豆腐汤好不好。“

  那和尚道:“豆腐汤有什么好的?“

  丛勿笙道:“那好,到时你可别吃噢!“

  慈林憨笑道:“大师有所不知。名为豆腐汤,其实不是用豆腐做的。而是用鱼做的。”

  和尚笑道:“那我可得尝尝了。”

  丛勿笙得意道:“那是用蝙鱼,蟮鱼肉剁成肉泥,放在碗里上锅蒸成豆腐形,再下锅慢慢熬成汤,很费心神的。”

  和尚一脸神往的样子,道:“那一定很好吃了。”

  慈林抱了一下拳,道:“不知这位大师仙乡何处,宝号是……”那和尚吃吃笑道:“贫僧乃红禅师。”慈林一惊,心道:“原来是绿叶院的红禅师,怪不得他那么好吃。听说他原是少林弟子,因口难戒,才被逐出少林。只得另起炉灶。论起来,比自己还高两辈。据师父明德方丈说,这位师叔祖文武全才,悟力极高,出家前曾得到一位异人指点,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先前将他逐出少林,委实是不得而为之”

  丛勿笙笑道:“提起他,是野鸡无名,草鞋无号,也就在武林有点声望,他的师祖才是名垂青史的赫人物呢?”

  慈林奇道:“什么人声望比红前辈还要高呢?”

  丛勿笙吃吃笑道:“就是宋朝时救康王,戏兀术,斗金风,藕塘关救金节,疯僧扫秦的了静禅师啊!”

  慈林看向红禅师时,只见红面含微笑,道:“不错,先师是了静神僧的第七代门人。贫僧有幸蒙先师指点一二而已。神僧武学博大精深。岂是吾辈能悟得其道的。”

  晚饭后,红禅师颇为识趣地出去散步,二小在屋里对奕。慈林开局摆出屏风马。丛勿笙应了个五六炮。正下着,忽听窗外外传来芦管声,悠然婉转,似有绵绵情衷,无处可诉。丛勿笙叹道:“红禅师又想她了。”

  慈林奇道:“她是谁?”

  丛勿笙白了他一眼,才道:“红禅师的事,你就一点没有听过吗?”

  慈林奇道:“什么事?我只晓得他原也在少林呆过的,别的可就不晓得了。”

  丛勿笙听着曲子,出神良久,才道:“红禅师出家前,本名就叫红。红家原也是武林一大门派。当年红禅师行道江湖时,曾结识了一个红粉知几。姓叶名绿素。绿素是个貌又温柔,和善的小姑娘。却出身魔教。就是现在的朝圣教。不,当时还是至尊教的两个长老叶安帮,叶定国兄弟的掌珠。红家是名门正派,自然不高兴这件事。偏偏禅师又是情中人,自然不会在乎什么门户之见,也不会为俗规束服。当时,他说服了绿素姑娘叛父离教,逃到他们家,二人相亲相爱,快活无比。谁知……红父趁其外出之际,下毒毒死了叶姑娘,禅师晓得后,悲痛无比,遂离家出走,数月后在少林出家为僧。红父知道后,气急败坏。因禅师是独子,承嗣传递红家火之责全在禅师一人身上。”丛勿笙呷了口茶,才继续道:“红父声言,禅师如不还俗,就与其脱离父了关系。其实,出家无情无,四大皆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禅师即立即出家,自然不会有什么父子之情了。后来的事,你是晓得了。禅师戒不了口,只得另起一院,绿叶院的名字来由,就是为了记着叶姑娘。”

  慈林直听得热血沸腾。道:“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缘故。红父也太心狠手辣了。父母就算再有罪,其子何辜。如此行事,又与邪魔歪道有何两样。阿弥陀佛!”这声“阿弥陀佛!”四个字,使得丛勿笙心惊肉跳的。痴痴地望着慈林,仿佛生离在即。过了片刻,管声稍歇,慈林忽听得依勿笙轻轻唱道:

  “不要问俗世中谁是英雄?任谁人都是英雄。何必要做英雄,有情有义此生已够。红日初升,愿你我生生世世永结同心。清规戒律,俗世规则,只把等闲。唧唧我我一片天,只愿与你比翼双飞共老,共博命运,同闯江湖路。杨杨洒洒万里路,有你我心已醉。独怕得不到你的情衷。”

  慈林心中一动,觉得歌意似有所指。正待开口相询。此时禅师推门而入。丛勿笙的面忽然失,只恋恋不舍地望着慈林。红禅师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去睡吧!”

  半,红禅师到了丛勿笙房门口。房门内锡灯忽然亮了起来。只听丛勿笙在里面道:“禅师,进来吧!”

  红微微一笑,心道:“真是个鬼精灵,什么也瞒不过她。”推门进房内。只见丛勿笙呆呆地坐在桌边椅上,手支腮,出了半天神。才没头没脑地道:“我知道,一定是卜姑姑让你来带我回升龙崖的,是不是?”

  红禅师道:“既然你猜出了老衲的来意,还是跟我走吧!你卜姑姑很是惦记你的。”

  丛勿笙站起身道:“可不可以让我再看看……慈林哥一眼。”

  红禅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大千世界,本来无一物,如何就惹尘埃。笙儿,慈林本来是个有道根的和尚,将来必成正果,你又何苦妨碍他呢?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也犯起糊涂来了。爱若看淡了,不过是聚散。贫僧真心地望你能慧剑斩情丝。”

  丛勿笙嗔怒地道:“行了,不去就不去。自己是个酒肉和尚,却充什么高僧。等我见了诺娃,再想办法收拾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