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猛回头,看见儿子的背影正在远离自己,心中不由微微发酸,洛承威那个无奈的眼神,与他妻子吉氏送别他时的竟然一模一样。他戎马半生,或许还是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口气对儿子说话,而转念想想即将面临的战斗,他同样是第一次感觉,这场战斗比起从前的战役,没有任何把握。敌军变成了一个深奥的谜,要解开谜题,到底需要付出多重的代价?但是,他丝毫不会因为没有把握便停滞不前,越是如此,他越是要拼出浑身之力,去给战斗划下一个暂时的句点。
“传我将令!中军兵分十路,照探子提供的路线,准备在后攻击海上的敌军!前军将士立刻登船,在浅海布好锋矢阵,等我下达冲锋之令,集中兵力攻敌阵中央!”
海面上是平静的,若非大平军的战船朝前进发,那一缕缕夹杂着寒意的风,还不足以掀起滚滚浪涛。海的远处,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黑点,洛猛从探子处得知,那些黑点就是敌军的船。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他脸上悄悄泛起一丝苦笑,很快又恢复了严肃,长年驻守海关的他,非常明白海上将会变成什么样的天气。低低的天空,看上去虽没有乌云,却是整个的“灰色压顶”,随时可能风雨来袭。不过,他绝不会让手下的将士们看出他心底的一点担忧,更加不能让敌军士气高昂。
“季端,刘植,传令扬旗、擂鼓,吹响号角!”洛猛站到船头,高声对身旁两名副将下达了命令。
“是!将军!”
雷鸣般的号角和擂鼓声瞬间震响,连大海仿佛都感触到了战火点燃前的**,战船行驶速度越来越快,掀起千层雪白的浪花,静,骤然变动。
“烈火神鸢,放!”
洛猛挥舞着铜锤,就在离敌军数丈外的海域下令放出烈火神鸢。砰!砰!砰!连声轰鸣,敌阵中央的战船顿时起火,吓得追随船只飞翔的海鸥仓皇逃窜,四处飞散。水火交融的一刹那,海面立时变作了血的战场,呐喊声、箭射声、哀叫声……才不过一个时辰,已是一片惨烈。
大平水军怀着满腔怒火,自号角吹响时起,似乎每个将士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海面上忽然刮起了风,洛猛连忙下令的联弩队发射弩箭,铁箭顺着风势,宛如被吹横的暴雨,笼罩了海上敌军的一整支军队。还未到中午,敌军的大阵已经从正中央被打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对于大平军的风驰电掣般的猛攻,瀚澜军千辉王的军队早早便陷入了苦战。
“好个洛猛!我他娘的今天就跟你这老家伙拼上这条命!”和洛猛一样生着络腮胡子的千辉王抡起手里的隼喙刀,一面气急败坏地向弓箭手、短刃兵疾声呼喝,一双瞪圆的眼睛里,眼珠似乎都快要因愤怒万分而掉了出来。
“箭矢将尽,全军接舷,杀啊!”洛猛洪钟似的一声大吼,主战船率先接上千辉王的船舷,铜锤在手,见敌人便砸。一个接一个瀚澜士兵死在铜锤之下,他们从未跟这位“破虏将军”如此近距离地打过白刃战,眼前这个年过五旬的独臂老将,残疾并未掩盖他的英勇,反而更像煞神般可怕。
“保护王爷!别让这厮近了王爷的身!”
“兄弟们,全都上去!围住洛猛!”
千辉王的船上,数十名将士几乎是不约而同喊着相似的话,将主将团团维护起来。可千辉王似乎并不想让手下们保护,反倒举着刀拼命要上前,誓要和洛猛决一雌雄。虽然洛猛的英勇令他无比震撼,但此人毕竟曾是瀚澜水军的老对手,每次骚扰边境,都无法击败这个独臂元帅,若此番能战胜他,将是无上的荣耀。
“好家伙,有胆色!”洛猛见千辉王来势汹汹,不由一笑,手上动作却丝毫未乱,他三下五除二便又击毙几个敌军士兵,抡起的八卦生铜锤正好和千辉王的隼喙刀一撞。“咔嚓!”一阵断金戛玉之声,震耳欲聋,近处的士兵只觉心脏似乎都要被这无形的利刃切开两半。
然而,众人还没看清两人交锋的过程,就听见千辉王一声凄厉的惨叫,摔落海中,海面浮起冒着泡的大片血花,已然死于非命!
“季端,传令后军,让承威率兵夺下敌船!”洛猛将带血的铜锤往回一收,高声下令。
副将季端接令,传向后军,不料另一员副将刘植却在另一条船上呼喊道:“将军!不妙!新的敌军出现,正从两面包抄我们的前中军!”
洛猛朝四周定睛一看,果见敌船疾驶而来,顿时蹙起双眉,挥舞令旗示意继续迎战。尽管距离相隔并不算近,他却清楚地看到,一艘体积并不大、看来很普通的战船上竖着蓝色的“海神”战旗,被簇拥在船头上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
这小子一定是归海慕远……他终于出现了!正当洛猛惊喜之际,海面的风突然变烈,刚回到自己的战船上,他已经感觉到船身开始随着风浪颠簸起来。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可此刻要后退,大平军已没有了任何机会和余地。橹手拼命向前划船,谁知一艘艘战船却都像是不听使唤一般,迟迟也无法加快行进速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