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我们师徒俩,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呢。但你始终是我最喜欢的弟子,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力量,可以忍受常人所不能受的痛苦,仍能坚强地活下来,看同一件事,你的眼光总比别人独特,也能比别人看得更远。不过,为师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邢震洲真正统一了霓月九国,但万一建国没多久,他就发生了意外,灾星之说再度蔓延,天下再度陷入战乱,你又该怎么办?”
“师傅,您这是……”冷星桓根本没想到师傅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
梅岩师太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这个假设对你来说可能很难接受,但你必须回答问题。因为今后,我们师徒二人也许再无见面的机会,我想在离开之前听听你的答案,这也是你今后可能必须面对的最大困难。”
“倘若师傅一定要我回答,我只好第一次心甘情愿选择死。”
“死?和邢震洲及破碎的河山一同消失吗?”
“或许吧。”
“什么叫做或许?你这个样子,真让为师失望。”梅岩师太蹙着双眉,转过头去。
“师傅,您生气了?为什么?不是您要我现在给您答案吗?”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师傅背转过身的原因。
梅岩师太没有回头,只深沉地道:“我提出这样的问题,表面上要你马上回答,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却是根本无法立刻回答的。因为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你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可能预知那时候的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你这个倔强的丫头,分明是在和我赌气啊,跟从前一模一样。”
“对不起,师傅……我不该一时心急,说出这种蠢话,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她用力扶着桌椅,从床上走下来,满脸通红,跪倒在师傅面前。
“算了,你刚才的回答,为师会把它忘记的。既然你到过地狱门前,依然没有放弃希望,重新睁开了眼睛,就该更清楚地看透这个世界。现在你能下床,就证明身体好了不少,相信再过一天,就可以不需要人照顾了。记住,再使用霸风剑的时候,想想为师适才提过的问题,仔细思考‘天下’二字的深义。”
一个升起艳阳的清晨,当阳光照上冷星桓脸庞的时候,她的视线中已经不见了梅岩师太的身影,只有一卷纸张泛黄的小书卷和一个巴掌大的纸包,放在窗前的桌台上。她轻轻打开书卷,上面清秀的笔迹,正是出自师傅之手。“飞……虞……小……札……”她缓缓念着落款处的四个大字,眼泪不禁潸潸而落。
梅岩师太的《飞虞小札》,她刚入师门的那一天就见过,那是还是孩子的她,好奇心使然,要去翻开那卷东西,却被师傅发现,罚抄了整整三天的佛经。如今,师傅竟将这书卷留给了她,她竟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伤的是今后无缘再见师傅,喜的却是这小小的书卷,其中的内容竟是精深的治国之道。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见识到梅岩师太的旷世之才,或许……师傅在出家之前,亦如她一样,想寻求太平盛世,只是受世事与性情所迫,最终未能如愿,因此希望她能代替自己,走完那条只走到一半的路。
“师傅,我明白了,我立刻动身进蟾州城,一定要亲眼看清黑雾下笼罩的所有事物,我想……我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判定大是大非,找到真正的天下。”她将书卷裹在油布中,揣在贴身的衣底,走到竹屋门前,虔诚地朝着太阳拜了一拜。
蟾州,真不愧是天子脚下的京城!
冷星桓第一次踏上蟾州的街道,就被京城的繁华吸引,仿佛全然忘记边境上梵灵和朝光两国军队还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得昏天黑地。她甚至觉得,当初流浪的时候,要是进了这座城,恐怕就会沉迷在这一派升平之中,永远都舍不得离开吧。
银桂玉家的皇城,就在她的眼前。她停住脚步,掏出手绢擦了擦额上滴下的汗水,她看到的皇宫,仅仅只是一个角落,即使外面立着高高的围墙,也足以让人惊叹。墙顶上铺设的琉璃瓦金灿灿的,墙壁则是鲜艳的朱红色,映衬着明媚的阳光,异常醒目。围绕着皇城的行道,种着各种各样的美丽树木,多为银杏,仿佛站在一棵树下,也能感受到皇族的高贵气质。
“要是震洲在这里和玉家动武,恐怕这雄伟壮丽的皇城,也会付之一炬吧,可惜……”她拨开额前的乱发,举目四望。 梅岩师太留给她的纸包里装的是一种珍贵植物雪芦花晒干后研成的粉末,能隐去她额上的赤星,只有被盐水打湿,才会重新显露出来,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赤星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究竟要怎样才能进皇宫呢?尽管她武艺高强,但这座皇宫在乱世中也没受到半点损害,足见其中高手如云,再说她并不是要闯宫,而是想混到那传说中的“小昏君”玉盛辉身边,摸清一些事情,要是以武力进入宫内,反会弄巧成拙。
“嘿!大家快来看啊!陛下张贴皇榜,要选秀女入宫啦!”
行道的东端传来一群百姓的呼声,冷星桓猛然回头,不一会儿工夫,就见那边涌去了百十人。她走近一看,才知是皇帝玉盛辉要在蟾州城中选秀女进宫为妃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很快便故意装作疑惑的样子,问旁边站着的一个长相还算标致的女子:“姑娘,你也想参选秀女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