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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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子卿在江南一带也是有家业的,现在他来了,我自然不能继续在金府蹭吃蹭喝。我带下山的行李很少,只装了两套衣服和一些瓶瓶罐罐,以及后来聿陵香因为嫌弃我的打扮而给我新添的衣服,现在一同装进我自己做的麻布挎包。

    我背着包和殷子卿一起向金狩银告别,金狩银依旧是那副懒懒的样子,只是手上多了个算盘,只见一边噼里啪啦拨算盘,一边念道:“住宿费、餐饮费、保全费,一共170两。”

    “哈?”我呆愣住。

    聿陵香走过来,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又一个被小金蒙蔽的可怜人。”

    柳玉苏安慰道:“狩银已经给你打折了,我们几个住这要200两呢。”

    真是……人面兽心啊!我万分沉痛,我在这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啊!

    殷子卿笑着将银票递过去:“不愧是‘生财有道’镂金楼主。”

    金狩银面不改色地接过银票,口中道:“不敢当。”只是那闪闪发光的双目出卖了他的心情。

    “殷师叔,你真的不考虑回御正阁吗?师父不日就会赶来。”水流吟这几天一直想说服殷子卿回御正阁,现在也不忘做最后挣扎,可惜殷子卿过惯了山中淡泊日子,又失去挚爱之人,现在恐怕对江湖事已经没多少兴趣了。

    “流吟不必再劝,我这次下山也只是为了风儿,江湖事我已无心再理,师兄来了我自会与他解释。”殷子卿依旧持拒绝态度。

    再次与几人道别,我和殷子卿一同前往他在巧叶城的住宅。我随他一路辗转,最终来到一座门面豪华的大宅钱,比起金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我认识的都是些有钱人。

    殷子卿上前扣了扣门上的铜环,立刻有人过来应门。开门的是个面目清秀的小僮,十五六岁的样子,见到我们愣了一下,问道:“请问两位……”他话未说完,里面传来一个老者的问话声:“小文,外面是谁啊?”那叫小文的孩子应道:“是两位公子。”老者闻声出来,一见到殷子卿,立刻神色大变,似惊似喜,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正当我以为他得了帕金森时,他深深作了一揖,老泪纵横道:“少爷,齐福终于盼到你了!”

    殷子卿连忙扶起他:“福伯不必多礼,这十几年来多亏了福伯替我守住家业,子卿担不得如此大礼。”

    福伯依旧老泪纵横:“齐福一家受少爷恩惠颇多,自然要为少爷鞠躬精粹。”

    “福伯言重了,”殷子卿随即将我介绍给福伯,“这是我当年途中遇到的孩子,与我有缘,便一直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了,随沐云姓,叫烟扶风。”

    福伯继续老泪纵横,对我一揖:“风少爷。”

    我前世也是上流社会的公子,叫我少爷的人多的是,只是后来家中陡遇变故,“少爷”这个词多年不曾听到,如今乍听别人这么称呼我,一时竟有些恍惚,随即立刻回过神来,对福伯回了一礼道:“那个……福伯啊,你看,门口已经围了好些人了。”

    这场感人的主仆相认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古人真是缺乏娱乐,一点点小事都会驻足观看,津津有味。

    福伯听我这么说,老脸一红,连忙把我们迎进门去:“你看我,唉,一时激动,怠慢了两位少爷了。”他将我们带进大厅,又对小文吩咐道,“快去叫厨房多备些酒菜。”

    小文好奇地看了我和殷子卿一眼,转身跑去厨房。

    殷子卿看小文跑远,问福伯:“那孩子是你孙子?”

    福伯脸上洋溢着慈爱:“是啊,这孩子是阿宽和春梅生的。”

    “哦?这两人终于是成亲了。小文可曾去私塾念书?”

    “齐福不敢忘记少爷教诲,殷家就是下人也要读书识字,这孩子资质愚钝,但识字还是会的。”福伯立在一边,谦虚道。

    殷子卿笑道:“我倒觉得小文挺伶俐的,他和风儿年龄相仿,以后让他跟着风儿吧,两人也好有个伴。”

    我微一挑眉,这就把人派给我了?

    晚饭时自然又是一幅感人画面,福伯的儿子齐宽与他媳妇春梅都是十八年前服侍殷子卿的,见到殷子卿的反应也跟福伯差不多,只有我和小文两个人完全不在状况里。

    晚饭过后,我一个人上街溜达去了。这个国家似乎没有宵禁,此刻大街上依旧热闹繁华,小摊小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以前去度假的一个水乡小镇。那里民风纯朴,总是流淌着一种平和的气息。我就这样静静站在街角,只是看着就足够使一切得到平复。

    我正扮文艺青年扮的起劲,一抹绛红色的身影映入眼睑。惊艳!我是我看见他时的第一个反应。明明是个少年,却有着介乎清丽与明艳的美貌。此刻他正站在一个卖孩童玩具的小摊前,露出些微困惑的表情,显得极为天真。这时他也注意到了我,微微偏过头看向我,在我脸上逡巡了片刻,视线转向我左手。我下意识地将左手一挡。“阎王避”就戴在左手上,虽然为了掩饰,我将年幼时偶然从一个孩子那得来的银饰挂在了上面,但黑色的玉镯还是极为少见的。“阎王避”可以说是武林的兵符了,还是少让人看见的好。

    想到这里,我连忙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两步,那个明明离我很远的少年已立在我面前。

    看来惹上麻烦了,这少年大概也是武林中人。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毫无预警地开口询问。

    我本来准备糗他两句没礼貌,但想想人家的武功这么厉害,还是作罢了。“烟……林烟。”反正不用掏身份证,我随便告诉他一个也不怕被识破,况且这也不算假名。

    那少年听了我的名字,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使得他看起来尤为天真。不过,谁都可以天真,只有皇宫中人和江湖中人不能天真。这少年只怕也没有表面那么单纯。

    我看他一个人在那发呆,便绕过他继续往回走,这次他没有再追来。我不禁开始怀疑我前世的名字有这么深奥吗?看把那孩子吓的。

    在殷子卿家住了不到三天,聿陵香就风风火火地杀过来了。一见到我,立刻扑了上来,缠着我的脖子嚷道:“阿烟,我想死你了!”

    我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吗?”

    “他们在路上,小吟的师父来了,就和我们一起来拜访殷大哥。我因为太想你了,所以就先过来了。”

    我的耳朵已经形成了过滤器,对聿陵香的话有了自动过滤的功能。一听到水流吟的师父长舒先生要来,我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根据我这么多年看武侠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这类被称为“XX先生”的人就算不是仙风道骨,也会像诸葛神侯那样精明睿智,有大师风范。

    殷子卿一听他师兄要来,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但我总觉得这笑跟他平时的笑不太一样。

    片刻后,金狩银几人也到了门口,福伯立刻上前将他们迎了进来。但进门的只有金狩银、柳玉苏、水流吟和他们的车夫,却不见长舒先生的影子,我有些疑惑地看向聿陵香。殷子卿在这时开口了:“劳烦师兄亲自上门了。福伯,上茶。”

    我似乎听到了我下巴脱臼的“咔咔”声。作者啊,难道眼前这个头发稀疏皮肤黑黄满脸皱纹扁鼻小眼身材伛偻全身上下只有衣服可以入眼的疑似车夫的糟老头是那个“长舒先生”?!尤其当他看到聿陵香搂着我时那挤眉弄眼的暧昧表情,简直堪称猥琐!这个人真的是面若冠玉英俊潇洒的殷子卿的师兄吗?

    长舒先生在左边首位坐下,开口道:“子卿啊,当年一别,到如今已有十八个春秋,你我师兄弟已十八年未见了,为兄可想念的紧啊。”

    “师兄你也不用客套了,你会想我才怪。”对于长舒的开场白殷子卿毫不给面子,当下就一盆冷水浇下去,“重回御正阁的事你也不用再劝,我心意已决。”

    长舒笑了一下,丝毫不以为意:“我也不勉强你。”然后他将视线定格在我身上,露出了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这孩子与你们共处十八年,想必得了你与烟沐云的真传吧?……”

    他话未说完就被殷子卿打断:“你也不用打他的主意,他已投入沐云门下,是药王谷入室弟子,药王谷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一朝入门,绝不改投他人门下。”

    长舒不甘地撇撇嘴,口头上却很干脆地答应了:“既然如此,看来是你与我御正阁无缘了,为兄也不再提此事了。”

    “咦?答应得这么干脆?”我有些诧异。

    长舒“嘿嘿”一笑,“我何必浪费口舌说服你们?御正阁若真有事相求,他殷大侠又岂能袖手旁观?”

    我摇头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师兄不愧是师兄啊,这么多年依旧是只老狐狸。”殷子卿面带微笑地说道,只是这个笑怎么看都不像是赞美。

    “啊,对了,我突然有个疑问想请教长舒先生。”我看着殷子卿与长舒只见的互动,忽然想到个问题。

    长舒眉毛一挑,神色颇为自信:“不知小兄弟有何疑问?”

    “您今年贵庚?”

    我这问题一出口,就见长舒脸上皱纹的纹路陡然扭曲,在场其他人或望天或颤抖或装咳或咬唇,只有殷子卿一个人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我和长舒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