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风雨萧萧,诉说着万古的传奇,檐下的两人均已给雨丝淋得湿透。
她站在潮湿清冷的廊檐上。
他站在忽闪着打开的轩窗前。
“月儿!”莫曲阳的眼底是深谙的落寞和忧伤,经过了这么多年,一切的恩怨皆以成空,除了淡淡地叹息一口,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虚无的。
“你一直欠我一个理由?”白衣子冷笑,眼底的光芒冷得像深冬的白雪。
莫曲阳愕然,苦笑,闭下了眼睛沉默着。
她别过脸去,冰冷的手指拳入掌心,颤抖着。
“笑大哥死了,我本来不该独活,可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理由,我要知道,是什么焚烧了你的心,让你变得冷酷无情,是什么让你推开了我?”
他沉默着。
她的眼底晶莹潮湿,“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变心了,我一点也不相信。”
他依旧沉默着,像一个在风雨中淋湿的木偶。
“为什么要故意推开我,为什么要让我恨你——?”脸苍白如雾,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扑朔的火焰。
她继续追问着。
“难道是因为你恨你师父,所以你也要讨厌我——?”
他身子一震,眼睛里迸出异样的冷光。
“你在恨你师父,对不对?”她苦笑着,“自从你知道我是他的儿后,你整个人就变了。”
“我没有——”他的声音里透出刻骨的冷意。
“没有吗?”她望住他,白的发丝猎猎飞舞,“那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怎么可能会恨我师父……”握住窗柩的手指微微发白,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眼里涌出一抹撕痛,“我从小在雪域长大,是师父收留了我,传授我武功,他对我视如己出,我怎么可能会恨他?”勉强稳住气脉后,他凝视着她,远远的,瑟瑟地,说出了心底的话。
她惊怔,然后漠笑,说:“没有最好!否则笑大哥也不会原谅你的——?”
他身子一颤,继而沮丧地笑了起来,“月儿,在刚刚得知你的身世以后,我想要推开你,是因为我不能容忍我的师父再跟移宫的人扯上关系,你娘是他的一块心病,这么多年,师父一直活在愧疚和隐忍当中,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为了我,去了足了十五年的移宫,并且丢了命,再造之恩尚未报答,他就这样撒手西去了,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两个,师父他就不会死……”说到最后,语气已然有些激烈,寒雨中,莫曲阳脸上苍白见骨。
目光清莹滴,白衣子怔然,柔白的嘴角微微翘起,凄冷而迷离。
“其实我早就发现大师兄也很喜欢你,他对你的感情丝毫不比我少,是他将你从生死边沿救了回来,为了解我身上的寒毒,他差一点死在你娘手里……拿到了青鸾,我醒来以后,他看你的每一个眼神在我的心底就是一个烙印,我怎么可以漠视这种感觉,漠视他对你感情,所以我决定放手了,就算你会恨我,我还是要放手——”
风,彻骨的冷。
雨,无止无休。
她无声地望着他,面容晶莹,嘴唇抿着,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然后,她僵僵地笑了,笑得眼泪都快要涌出来。
“一切就是这样吗?”她低笑着问,眼底的火焰熄灭,留下一望无际的灰烬。
他默然,点头。
“谢谢!”她的声音轻轻的,像空中飞舞的翎。
然后,她转身离开,身子冻凝。
白的身影虽然单薄,在雨中却有股绝情的味道。
他凝视着她的背影,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想要说出的话语紧滞在喉咙,却埋葬在心底。
她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头……
——
“慕云,抓到了吗?”风云堡的大队人马驻扎在澜沧河界,帐篷外,一见红衫的云堂主走了出来,紫衣子便有些担忧的迎了上去——
“抓到了这个——你看是什么?”慕云的神有些疲惫,却忽然有些顽皮的笑了,手一抬,紫眼前便是一暗,刺鼻的腥味扑来,浓重的阴邪气息让烈焰堂堂主本能的退开了一步,冲口道:“……什么鬼东西啊?!”
“嘻嘻……我守了那么久,好容易才收服了这个来暗杀的鬼降呢!”慕云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高不盈尺的葫芦捧在手里,招呼着紫衣子过来在口上贴满符录,“少堡主在和你师父说话,让我们先将它封起来。”
“鬼降——”吃惊地眨了眨眼睛,紫被空气中奇异的霉味薰得皱眉,但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鬼降,还是让她大为惊异。她过来帮着慕云扶好葫芦,看着他贴上符录。同时感觉到葫芦中有什么东西在猛烈的撞击着,咚咚直响。想起以前在术法书上看见有关鬼降的叙述,她心中有奇异的厌恶——
降,是广泛流传于南疆一带的降头术中的一种,是通过养鬼之术控制了一个鬼魂,令这个鬼魂去做种种事情,即驭使死灵。
为了培养鬼降,术士先要到树林去砍一段的木头(或言,以种植在死人墓地旁的树木最佳),再用刀子雕成一口小棺木。准备完毕后,去找一些刚死不久的人的坟墓,掘棺取尸,用人脂提炼而成的蜡烛烧烤尸体的下巴,直到尸体被火灼出尸油,然后将滴下的尸油用預先准备好的小棺木盛之。
法师然后迅速盖棺念咒,这个刚死去的魂魄就能听命而供差遣行事,来去如电而为一般人目所不能见,瞬间就能完成主人的指令。
此法虽然因为过于阴邪而被玄学正派视为妖法,然而在南疆,却颇为盛行。
“是魔教派出来暗杀少堡主的鬼降吧?”贴好了符录,葫芦里面的声音也小了下去,紫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问。
“嘘…?”慕云脱口惊呼,微微笑了一下,“只怕日月魔教的人还没有想到我们已有了应对之策?这次魔教一战,杀他个措手不及——”
仰头望着天空的皎月,有些困惑地扁了扁嘴,紫衣子轻柔地叹息。
“只怕一切才刚刚开始呢?!”她低声喃喃了一句,忽然又皱起了眉心,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风师兄和神木姑娘也应该快到这里了吧?”
一提到许久未见的凌风,慕云心下一阵清明,也不皱起了眉头,略略思索了一番,半响才回答了一句,“应该快到了吧…?”
希望路上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带着那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子上路,不免有些令人担忧。
——
在光明神殿前波光泠泠的圣湖边,蓝发教主叹了口气,俯下身将手浸入水中——虽然是夏日、又是在南疆,阴阳圣湖里的水却依然冰冷刺骨——那是因为这里汇集了天地至阴之气。
雪冥将手探入水中,随即放开。
一缕无形的魂魄从他手心离开,潜入水中。
他迅速将手从水中拿开——即使这样,短短的刹那,他还是感觉到湖中游荡的魂魄闻到了他的气息、迅速从水下聚集了过来,想噬咬他的手指。
圣湖汇集的力量是如此强大阴毒,即使历代的教主和圣,都不敢太靠近这片湖水。那里沉睡着太多的死灵,凝聚的怨气几乎能让最强的术士窒息——
然而,这便是日月教力量的最终源泉。
“那些湖底的恶灵这样厉害么?”看见教主迅速从水中抽出手指,细细凝视指间有无被噬咬得痕迹,站在神殿台阶上的日月圣有些诧异,“连你都不敢触碰它们?”
雪冥没有回答,只是站直了身子,在湖边静静凝视着看似一片平静的湖水,眉目之间有些肃然。这是沉积了上百年的阴邪和怨气,如果一旦逃逸就完全不受控制……直至今日,日月神教仍每年需要进行血祭,才能压制湖中凶残无比的恶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