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他重复了一遍,压抑着自己的语气和表情,期待着对方能给出一点什么解释。
“比如在狂风暴雨中,一个海龟变成了美丽的少女,然后指着你说我要你……什么的。”银发女子微微一笑,吐出了一句令萨尔哭笑不得的话来。
她以为我是什么?难道我看起来很像处于发情期的雄狗吗?
萨尔失望而又好笑地摸了摸鼻子,叹息着说道:“很抱歉,这位……女士。”他这么说:“我想你们可能是找错人了。我没有梦见过什么海龟变成的少女,而只是梦到了一个乌鸦变成了看不见脸孔的中年男子,而且说的话也……”
“太好了,你的确就是我们的目标。”银发女子拍了拍手,打断了萨尔的陈述。她全然不顾身边的同伴翻着白眼嘀咕着什么“龌龊的田鹬姑娘”之类的话,轻笑着抚掌道:“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亚米勒。现在,萨尔先生,我们的顾主要求我们把做这个梦的兽人从这个发霉的地方捞出去,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如果把你们两个的外表换一下,就像极了某些诱拐事件。”亚米勒吊儿郎当地搔着头说道,换来了法夫纳的一记暴栗……
“我能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萨尔偷偷地瞄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十来具尸体,迟疑着问道。
“当然,现在连小孩子也不会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而随便行险的,我们很理解。”法夫纳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亲切地”笑道:“只不过发生了一些奴隶暴动和火灾而已,估计现在外边满是些比你所能看到的还要糟糕的尸体,多半会被啃得只剩下骨头吧,我听说这里的俘虏待遇一向不好。”
“你对我的同族做了什么!”听到法夫纳的话,萨尔感觉到一把大锤“钪铛”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金星乱冒。他愤怒地跳起来,两只因为锻炼而健硕粗壮的大手隔着铁牢,一把揪住了法夫纳的皮甲护颈,将她拉得顶在了笼子的铁条上。年轻的兽人红着眼睛,怒视着对方,咆哮道:“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干!是你唆使的吗!”
“怎么可能?”法夫纳好整以暇地微笑着,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程度的愤怒和失礼,只是歪了一下脑袋,撇嘴道:“我只不过是向水井里洒了几滴血,然后把你们的那些猪窝一般的住宿点用炸药崩上了天罢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觉得我有可能在200名看守的眼皮子底下和千名兽人进行什么有建设性的对话吗?他们平时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尽管推托的很自然,萨尔还是在法夫纳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点。他的两道粗大的眉毛竖了起来,恨声道:“血?”
“如果你知道兽人的历史,就多半能猜出是什么血了吧?我刚好有那么一点点……”法夫纳阖着眼睛随便一掰,就把年轻兽人的手从自己的护颈上松了开来,不顾萨尔的震惊,她拢起手侧过了身子,向着门外倾听了一会儿,微笑道:“好吧,绿皮。我想我们已经给了你足够的信息,作决定吧!是跟着我们逃出去,还是准备迎接你那些对你充满了嫉妒和敌视的暴徒同族的某些无法猜测的动作,或是如果能最后活下来的话,被人类当做以儆效尤的标志物送上绞刑架?”
“……你在怂恿我吗?”萨尔狠狠地反问道。
“说不上怂恿吧,毕竟就我个人来说,第一项对你的生命安全是最有保证的。”法夫纳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道:“虽然我们收了顾主的钱,但我个人一向喜欢尊重他人意愿……呜!”
“你再说他可真的赌气不走了!”亚米勒从法夫纳的身后捂住了那张唧唧歪歪地发泄不满的嘴巴,苦笑着对着萨尔道:“萨尔先生,以你的智慧,应该判断出现在怎么做才是最有力的吧?实际上你应该知道,小姐跟你说的都是实话,至少你以往一直有别于其他兽人的‘身份’现在并不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不是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萨尔也叹了口气,认命地耷拉下了肩膀:“恶魔之血都被你们搞出来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跟着你们走,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策略。”虽然是这么说着,他却又抱起了双臂,沉思了一会儿,续道:“不过,我希望你们可以让那些愿意跟我们着我们的兽人一起离开,我一直在希望从苦役中解放我的同族。虽然原来的方法因为这次事件而只能丢到垃圾桶里去了,但我不介意以其他方式来达到目的――虽说后续麻烦会很多!”
“我们介意!”亚米勒一咬嘴唇,气急败坏地回答道。然而话音刚落,一只手便横在了她的面前,从以往的那些被耍着玩的黑暗记忆中逃脱出来的法夫纳重新调整好了心态,自信满满又好似随意地点头,答应道:“可以。”
“小姐……”
“我们也需要炮灰的,不是吗?再说无论是白银之手还是温霍尔德本地的骑兵团,又或者是塔伦米尔的自卫组织和奥特兰克城堡……有着这么多马上要面对的敌人,我们也需要战力。”虽是板着脸这么说教着,但法夫纳还是险些没压抑住愉快的心情,差点从嘴角上扯出一抹微笑来。
“没问题!”萨尔大喜,一拳砸在铁栏杆上大叫道。
“可是……”亚米勒也装模作样地坚持了一下,旋即便悻悻地一摊手,表示“随便你吧”。
开玩笑,如果真的不想组织起那些兽人来的话,那她把武器店老板差点吸成人干,然后席卷了整个武器店库存――为了给那些愿意跟着他们的兽人发放武器装备――的准备岂不是成了一个干吃亏的笑话?
不过两个女人这么红脸白脸的一唱,倒是让萨尔愿意主动地配合她们的计划了。毕竟一个兽人要远比两个人类来得好沟通。
虽然现在的情况,就算是这个“兽人”也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质量问题”……
果然,当法夫纳、亚米勒一左一右地“簇拥”着萨尔――如果分别提着超出尝试的斧头和拳剑还能算得上簇拥的话――走出中心楼,出现在俘虏区北边的石坡上时,已经将一直奴役自己的看守们吃干抹净,正准备冲上山坡去拆掉城堡主楼的兽人们齐齐一愣。
旋即,这些重新从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中站起来的兽人战士们怒吼起来,指着萨尔的鼻子开始大骂起来,什么叛徒耻辱之类的侮辱性词语全都蹦了出来,甚至有几个火爆冲动的已经开始拨开人群冲了过来了!
当然,那些被自己的长辈们揍得鼻青脸肿,险些丢掉小命的年轻兽人也在一边猛力地撺掇着,望向萨尔的眼睛里充满了嫉妒和幸灾乐祸,同时也为自己找到了可以转移炮口的目标而松了口气。
亚米勒笑谑着瞅着一脸尴尬不自然的萨尔,死死地盯着他的脖子,以至于本来想喊上两句的年轻兽人一阵气弱,鸡皮疙瘩爬了满身。
“萨尔!你这个比野狗还要低劣的东西!”一名兽人大汉咆哮着揪了根铁条,三两步就冲到了木梯子(人类的守卫都是靠木梯上下俘虏区的,毕竟有个5米多高的石墙)底下:“我要打碎你的骨头!替你的父母教训一下你这个兽人的败类!”
“说得好听,他也不想想没有吸血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德性。”法夫纳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她在放血的时候可是记得这个家伙一脸痴呆、流着口水蹲坐在墙角里抠墙壁的落魄样子的。一把将萨尔揪到了自己的身后,她才语气极端不好地把话说完:
“所以我最讨厌血性汉子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长脑的代名词!”
她的手指在腰上一弹,一枚银灰色,大约有半指厚度的一枚半圆型、嵌着金属钉刺的腰环便顺到了手里。望着冲上来的兽人,法夫纳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杀意盎然的狞笑,分提着腰环和拳刃的双手一环一合,并在了一起。
圆环和拳刃的刃锷――那同样是半圆型的――部分发出了刺眼的黄色光芒,伴着共鸣般的颤抖,两个半圆迅速地融合在了一起,并在内环的部分形成了一道锯齿状的光晕!
萨尔觉得一向敏捷的脑袋有些当机的征兆――他清楚地看见腰环的那一端射出了一道血红色的“闪电”,而在一瞬间之后,腰环的前端就出现了一面与拳刃的刃面相同的剑锋!那道血色的闪电就如同一道脉搏一般,深深地印入刃面的里子,在金属的剑锋下轻轻地、有规律地跳动着,使那个女人手里的这把可以称得上是“双刃巨剑”的武器,更有了一股“活着”的感觉!
她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武器!萨尔脸色铁青地思索着,却没有吭声,甚至把因为太过震惊而不自觉地后退的身体又重新拉了回来,站在了原地。
“来试试看吧!‘蔑视’!”法夫纳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血红无比,甚至比那些重新吸取了恶魔之血的兽人的眼睛还要来得猩红!她信手挥起了手中名为“蔑视”的双刃剑,猛地向着那个刚冲上来,却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的兽人大汉劈了下去!
“嗤――”
兽人大汉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铁管,想要去格挡攻击,但他和萨尔都只听到了一声轻响,一声好似剪刀划过衣服般的声音。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视野好似在变低,他想要抓住个什么来稳住身形,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伸不出手来……
一阵轰然巨响,被从肩膀生生地斩成两半的兽人巨汉和遭到池鱼之殃的木制楼梯一起,从5米高的墙垣上跌了下来,扬起满天的灰尘……
虽然那大汉不大清楚,但萨尔却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柄双刃剑剑锋上的“脉络”,那些如脉搏一样跳动着的刻痕在法夫纳斩下的一瞬间似乎爆出了一些幽绿色的火焰,而他只看到一抹青光自上而下地划过,连一丝阻塞都没有,就把那个兽人连同阶梯一起砍成了两截……
场内陡然间一片寂静,包括萨尔在内的每一个兽人都用一种看到鬼的畏惧和愤怒的眼神盯着那个看起来很是弱不禁风的银发女子,在腹诽着对方使用了强大的武器的同时,兽人们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他们自己,要用一把刀这么轻松地肢解一个那巨汉相同的身体,也是做不到的。
“哦……”被万众瞩目的女盗贼却是面带厌恶地捂住了嘴,看起来很有点不适应杀人的战场新兵的样子,使萨尔完全无法将她和刚才那个如此利落地斩杀一个兽人巨汉的人联系在一起。只听她小声地嘀咕了些什么,又眯了眯眼睛,才抬起头来,如女王一般地俯瞰着俘虏区下的千名兽人俘虏。
“还有谁?”法夫纳的脸上又带上了那种令人发指的狞笑,虽然没有破坏她的美丽,却令每一个兽人战士打从心底发寒,仿若回到了那面对着马洛诺斯(用自己的血污染了兽人一族的深渊领主)的时候。一些足够老的兽人战士甚至差一点将她和那个粗肥的大蜥蜴一般的深渊领主看差了――当时马洛诺斯也是站在部落的中心,带着同样的狞笑,俯瞰着那些敢于反对他的兽人的……
“看起来,我们总算是可以开始公平、和平和诚实的对话了?”法夫纳收敛了一些自己的表情,尽力地挤出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不过那双猩红的几乎要射出光来的鹰眸和她刚刚做的事使这个微笑的效果近乎于0……或者说,反效果还差不多……
“她刚才说了些什么?”萨尔有些忐忑地低声询问着身边的亚米勒,虽然这一位也扛着一柄超越常识的巨大斧子,但看起来不会比前面的那个更加危险。
“没什么,臭毛病罢了。”亚米勒很不以为然地一跳眉毛,低声地碎碎念着回答道:“只是在为那个被用来杀鸡儆猴的倒霉蛋祈祷而已,你可以无视。”
“什么?”萨尔奇怪地接道,他实在没法在听到这么古怪的答案后仍然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舌头。
“为自己亲手杀害的人祈祷,虽然听起来很伪善,不过就她的情况来说,也是情有可原的。”亚米勒耸了耸肩,语焉不详地解释道:“太具体的说没什么意思,你只要知道那是为了我们自己的良心平衡而顺便作出的很傻很无聊的动作就行了。”
“哦……”萨尔理解似的点点头,打住了继续挖八卦的求知欲望,神情复杂地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那个包裹在黑色皮甲下的曼妙背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