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奥斯涅亲王似乎根本没有与某位至高无上的大人物好好理论一番的打算,他与为数不多的随从在一个骑兵团的护卫下走走停停,在去年12月底出发,到了今年2月份竟然还没走到都林。
对于和谈,亲王殿下状似一点都不担心,他在旅途上的大半时间都被用来视察城乡市镇、会见各种各样的人。
今天,亲王一行抵达一个叫做桑德诺拉的小城,小城坐落在菲尔谢拉省和多摩尔省的边界上,与帝国首都的直线距离大约是一百五十公里。奥斯涅亲王再用一个星期就能抵达都林,到时候人们就会知道他想干什么。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想干什么?泰坦帝国的有识之士都无法认清这个问题。有人说亲王殿下想要发动兵变,就有人反驳说跟随殿下的骑士只有一个团:有人说亲王殿下是支持和平谈判的,就人反驳说殿下必是得了失心疯;有人说亲王殿下自身难保、都林有场审判等着他,反驳这种说法的人就瞪大眼睛:谁有资格审判一位民族英雄?谁能给神选战士的领袖订立一个足以成立的罪名?这样干的人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
女皇陛下把和谈告示满世界地张贴,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战争就要结束了,可人们大多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桑德诺拉城远离战场。看不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战争气氛,不过走进小城的拱粱门堂,你会发现家家户户都在门厅上悬挂一盏贴着红色彩纸地吊灯。到访的亲王殿下被告知这是本地的一项传统。等到夜幕降临”卜城里地老百姓就会点亮红灯。向来犯的敌寇宣告所有人都做好了抵抗侵略者地准备!若是敢于进犯这座城市,点燃夜空的红色光芒就预示着血腥的杀戮。
当地民风的悍勇完全出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预料,他有些搞不懂,早就知道桑德诺拉远离战场,可这里地市民户户备有刀枪、家家竖立箭靶。这令帝国亲王产生一种突然回到家乡的感觉,记得水仙郡的市镇就是这个模样。
法利莫瓦特上校早在十天前就已抵达桑德诺拉,他在近卫军首都军部供职,领着一份优差和丰厚的薪金。既然是蒙受祖荫,对现状不是十分满意的莫瓦特上校自然不甘屈就一成不变、不惊无险的官僚生涯,他在皇家军事学院求学时期就加入了刚刚成立的“青年近卫军论坛”并以充沛的精力和数次骂战中的卓越表现成为这个“没谱青年社团”的领导人之一,他在从学院毕业之后自掏腰包创办了青年近卫军论坛地第一份期刊——《亮剑》
应该说,《亮剑》无论是从学术角度还是从文史范畴上来讲都是里程碑式的创造!不过当然,这是军部大佬们模棱两可、可有可无的官方意见。在首都大部分地贵族和传统官僚看来,不求缙绅出仕只知卖弄辞藻、空谈爱国主义的没谱青年依然没谱。
法利莫瓦特上校很快就结束了《亮剑》原因大概是没有销路。
或是“亮剑”,这个名头太过做作,但真正的军人并不晓得气馁是怎么一回事!他在《亮剑》停刊的第二个月就刊发了《青年近卫军》杂志。吸取了《亮剑》地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青年近卫军》获得巨大成功,这份半月刊吸引了一大批学生和立志在本职工作上有所贡献的年轻近卫军军官。
法利莫瓦特就是《青年近卫军》的执行主编。他从首都早早赶到桑德诺拉是为了一件大事。当前的泰坦军人(特别是心系国家的年轻人)遇到了一个难题,他们的思想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他们的行动也因一纸龟缩避敌的皇令受到了限制。一满腔热血投入卫国战争的军人迫切需要有人为他们指点迷津,那么由历史上最年轻的帝国元帅、水仙骑士团统帅来担任这个角色自然最为恰当。
通过在军事情报局工作的友人,莫瓦特上校很快就联系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的机要秘书。本以为事情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毕竟帝国亲王忙得一塌糊涂,可穆尔特辛格中校在接到知会的第一时间就向《青年近卫军》杂志社回复了奥斯涅元帅的答复:
“同意接受采访……”
法利莫瓦特兴奋得要死要活,所以他提前十天赶到桑德诺拉,刚一落脚便开始为这份注定名留史册的报告文学作品展开了前期准备工作。
“《近卫军在前进——记802年2月与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首都之行见闻》……您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莫瓦特上校谨慎地打量着端坐在一具冰熊沙发里的帝国元帅,他对这个人一直保有深刻的印象,那时的亲王殿下十分年轻,不满二十岁,还在皇家军事学院求学,经常出入青年近卫军论坛在斯布亚霍辛的集会……
“我在哪见过你吗?”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他熄灭了手里的烟蒂,又立刻从一位高高瘦瘦的随从手里接过下一根大得离谱的雪茄烟。
“哦!一定是在斯布亚霍辛……您求学的时候,我主持过那边的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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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涅亲王点了点头,接着就给大雪茄点着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靠在冰熊沙发上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冰熊沙发一尘不染,据说亲王殿下走到哪里都带着它,除了战事繁忙的时候。
“说说你的报告文学吧,你想写什么?”
法利莫瓦特立即打起精神:“殿下。是这样地!我打算将这次访问分作三个部分, 第一部 分是旅途见闻、 第二部 分记录您的日常生活和工作、 第三部 分自然是您对时局的看法和观点。不过当然……最后成稿地时候会打乱一些次序,令文章显得生动自然。”
“哦啦……”奥斯卡发出一声呻吟。他望了望保尔和黑魔,又看了看一直在玩手指头的桑迪楠。面前这位大记者搞得亲王殿下有些紧张,在此之前他可从来都没有过直接面对媒体地经验。
帝国元帅的心不在焉并没让法利莫瓦特上校感到不快,他反倒更加感兴趣。能令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魂不守舍的自然是惊心动魄的大事件,只是不知与帝国的残酷现状有没有关联。
“我看得出……您在为难!”
“为难?哦不!”奥斯卡朝大主编摇了摇头。“我一点都不为难,也知道你指地是什么。可我得重申一遍——我一点都不为难!我只是在担心怀孕的妻子。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卡罗阿西亚管不住她,我只得把她请回水仙郡的老家……还不知道路上会有什么麻烦!”
莫瓦特上校挠了挠头,一直在纸上飞速记录的羽笔也停了下来,亲王殿下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满以为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会发表一通忧国忧民忧战忧军的慷慨陈词,可这位民族英雄、神教的圣徒竟然对首都的混乱不闻不问,只是一门心思地思念妻子……
“呃……殿下!您就没有遇到任何难题吗?比方说……所有地近卫军官兵都在担心的事情?”
奥斯卡摊开手:“那就委托你告诉奋战在祖国各条战线上的近卫军官兵——担心也没有用!”
《青年近卫军》杂志地大主编只得合上笔记簿,他没想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会在答应接受采访之后拒不合作。
“殿下!您该出门走走!”
法利莫瓦特循声望向门口:来了两个人。一位是泰克西曼中校,红虎方面军的一位格斗团长。是从州年就开始追随亲王殿下的老兵;还有一位是柯克德克斯顿少校,亲王殿下的勤务官,一个永远都背着一柄宽刃大剑地勤务官。
“殿下!您真得出门走走!”勤务官柯克少校笑呵呵地望着他的大家长。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从那具冰熊沙发里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您看看就知道了!”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出门去看,他是一个地道的水仙人,水仙郡四季分明,可那里的人都不太了解冰雪的力量。奥斯卡在攀登雪山的时候曾经有幸一睹雪的伟力。可在桑德诺拉,他又领略到雪的热量和风情。
夜静得离奇,那是因为雪的降临。薄薄的亮晶晶的飞絮从桑德诺拉的红色夜空里悄悄地飘下来,就像冬夜里一位女士的睫毛上倏忽闪现的挑逗的微光。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满城的红灯映着粉色的雪瓣,它们忽然落在地上、落在屋顶上、落在洁白的树冠上,尽量让身姿显得高雅稳重。
泰坦亲王踩着雪,在他身后是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骑士和高贵的主人很快便落得满身雪片,但他们神情愉悦,就像老人忆起童年打雪仗时迷蒙的眼睛里所泛出的欢乐的辉光。
走着走着,奥斯涅亲王的头突然软软地歪向一侧,一个躲在屋檐底下的小家伙就倏地一下跑开了,骑士们的面孔立时变得异常凶猛,他们赶上高贵的主人,却又发出一阵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的笑声。
奥斯卡的脸上糊着一块大雪团,肯定是那个小鬼的杰作。
帝国亲王抹了一把脸,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光亮。法利莫瓦特上校为那个仍然躲在暗处往外窥探的孩子捏了一把汗,他不只一次地听说侵犯安鲁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大叫了一声,他猛地蹲下身,探手便捏紧一把雪末儿!躲在暗处的孩子一见势色不对就大叫着跑开了,但帝国亲王丢出的雪团带着飞刀匕首地准头。只听那个孩子“啊”的一声就被命中。
事情远未结束!红灯下的雪城就像一个童话世界,桑德诺拉地孩子们倾城出动,他们从屋顶、从窗户、从暗巷里面一涌而出。纷乱的雪团朝着帝国亲王和他地骑士们一股脑地丢了过去。
好一场热闹的伏击战!孩子们兴高采烈大声欢叫、骑士们手忙脚乱四处躲闪!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哦啦哦啦地摔倒在雪地里,他身上多处中弹。红虎骑士终于懂得向孩子们还以颜色。雪团顷刻之间就大了许多、密集了许多。孩子毕竟是孩子,遇到有组织有纪律的弹幕便痛痛快快地败下阵来,红虎骑士乘胜追击,他们攀上屋顶、堵住巷口、守住要道,打得孩子们四散奔逃满世界地乱跑。
每个人都在笑。笑得雪片漫天飞舞,笑得红灯不停乱摇。
“法利!法利……”
莫瓦特上校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神志不清,直到听见数声呼唤才猛然惊醒。
“殿下……”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恶形恶状地躺倒在雪地上,他朝拿惯笔杆子的军人伸出手,法利就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到了吗?咱们根本没必要担心那些乱七八糟地事情!”帝国亲王笑着面对莫名其妙的近卫军上校。“看看这雪、看看那灯、看看这些活蹦乱跳的小猴子们!你不觉得做一名合格的军人其实挺简单的吗?”
奥斯卡推了推若有所思的大主编,“喂!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做一名合格的军人其实挺简单。什么保家卫国、什么不怕牺牲……那都是字面上的意思!一名合格的军人,他的本职工作就是要他爱着地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民快乐的活着!如此而已!”
法利莫瓦特上校用无比敬佩地眼神凝视侃侃而谈的近卫军元帅,他掏出笔记簿想要记下这段谈话,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却推开他的手。
“真正的军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之前不知道。可我现在要做父亲了!所以知道得还不算晚……”奥斯卡话未说完突然就变了脸色,他猛地推开法利莫瓦特,大叫了一声“小心”并用自己地后背挡住了近卫军上校的身体。
法利莫瓦特眼睁睁地看着帝国元帅的头部被一个大雪团直接命中。
雪末在他的军帽上四散分溅,奥斯涅亲王如遭重创、缓缓软倒……
“殿下……”近卫军上校发出一声凄叫!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难道这是战场?难道他的元帅中了冷箭又或被块大石头砸到头?
帝国元帅龇牙咧嘴地双手撑地,但他接下来就攒出一块大得骇人的雪团。“是哪个小兔崽子偷袭我?”
莫瓦特傻愣愣地看着一位帝国亲王发疯似的冲了出去,并把那个大雪团塞进一个躲闪不及的小鬼的衣领。那个孩子尖叫着求饶,元帅就发出胜利的欢笑。
“若这里真的是战场……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推开我呢?”
莫瓦特上校开心地笑了笑,答案几乎是肯定的!他由幻想中回转,又捡起了掉落在雪地上的笔记簿,然后便把自己在桑德诺拉城的见闻忠实地记录下来,直到红虎骑士把玩累了的孩子们送回家才停下已经冻僵的、握笔的手。
奥斯卡把那身“弹痕”累累又湿漉漉的元帅制服换了下来,他的随从和骑士还在兴高采烈地议论。原来这场惊天动地的大雪仗也是桑德诺拉地区的一项古老传统:冬天若是迟暮的老人,孩子们就要用快乐和蓬勃盎然的生机把他打发走。
“这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值得庆祝!”当地人这样说。
奥斯卡一听之下便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一个好传统。不过亲王殿下还听说,孩子们的伏击是受过大人指点的,当家园受到侵犯的时候,他们也会向今天这样迎击来犯的敌人,只不过雪团就会换成刀兵箭羽,快乐欢笑也就变成憎恨和厌恶。
“真是一群好孩子!”奥斯卡就不停地赞叹,直到他的临时落脚点再一次响起乱糟糟的呼喝。
“真是一群好孩子!”奥斯卡就不停地赞叹,直到他的临时落脚点再一次响起乱糟糟的呼喝。
“失火!城里一所民居失火了!”格斗骑士的团长泰克西曼中校边说边为他的统帅打开窗户,指住城市中那片已被火光染红了的方向。
“那我们还等什么!”奥斯卡朝左近的军人挥了挥手,他连外衣也没穿,只在衬衫外套披了一件棉袍。
军人们赶到现场,大火已经烧到一座三层建筑的屋顶,庭院里的积雪全都融化了,提着水桶和各种物事的人群在火场和附近的水井之间土拨鼠似的乱跑。
奥斯卡打量了一下火场,这是一座富人家的宅院;他又观察了一下气象,空气湿润、雪还没停、轻微的东北风送出了火场里的灰烬。
“在西北边的那条街道上造一座防火墙!”统帅发出第一个战场命令。
军人们并不清楚上哪去找材料建造一座隔离火场的石头墙,但他们纷纷取来盾牌,在身上和盾牌上泼满冷水,然后便向对付一个重装步兵团一样把盾牌插在雪地上,一步一步地向喷吐红信的火场欺了上去,直到火舌灼疼了他们的皮肤才停下脚步。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从一个市民手里抢过一把铁锹,他就地取材,铲起积雪不断填埋火场前的空地:无需命令,军人和民众有样学样,他们把成筐的雪块儿倒进火场,盾牌和肉身组成的防火墙便接着想前推进。
就在外围火势基本得到控制地时候。三层大屋的南墙突然塌落了一大块,木梁翻滚、带着火苗的瓦片四散分溅,距离火场中心最近地几个人都被引燃身上的棉衣。索性现场泥泞不堪,人们在地上滚了几滚便没有发生危险。
“听!”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在烈火燃烧地爆响中传来断断续续地哭声。哭声凄厉、焦急、幼嫩,听得人肝肠寸断!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大屋的女主人一直被邻居家的姐妹照看着,可她突然疯也似的冲了上来!男主人就寒着灰黑的面孔接住神情惊悚地妻子。小门塞在你这儿吗?他在你这儿吗?”
男人绝望地看着妻子背后,他的五个儿女里面有四个还没有椅子高的小家伙追在母亲身后。“我……我以为你把小门塞抱出来了!”
“不……”女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她挣脱人们的扶持。像一头倔强的母狮一般冲进火场!
就在火舌马上就要吞没她的时候,一具厚实的、布满油泥汗渍的胸膛挡住了她的去路,女人跌进对方怀里、声嘶力竭地痛哭!
“他多大?”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阴着一张脸,但他没法在这种时候出口责备这位母亲地失职。
“这么大……”女人颤抖地伸出手,她比划的是一段不足四十厘米的距离。
帝国亲王低啐了一口,那应是一个不满半岁地小家伙。他把女人使劲儿推到男主人怀里,“看好你的妻子!”然后他便转向恭候在场外的军人。
“突击队!”
随着亲王殿下的喊叫,一队手持大盾、赤搏上身地格斗骑士嘿咻嘿咻地冲了过来。他们淋着一身冰水,盾牌上蘸满积雪。在千百人的注视下,这队勇敢的骑士径自走进火场。他们细致地分工合作,一排竖盾防护左侧、一排立盾防护右侧,中间一排将盾牌挡在战友们的头顶。最先一排的盾牌直面躁动的烈火……在这队骑士内里就是他们的统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
“孩子在这儿!”头排骑士发出惊呼。
挡在突击队员头顶的盾牌立即敞开一道缝隙,奥斯卡就看到那个小小的小家伙。
小家伙涕流满面,惶恐的眼睛四处打量,短小结实的四肢攀在二层楼道已经塌陷半边的地板上。四周的房间都在朝这片最后的区域喷吐怒火。
一名骑士试着踩上楼梯,灰黑的木板竟然完全炭化,骑士脚面一落整座楼梯便哗啦一声砸在地上,火星飞溅,吓得名叫门塞的小鬼立刻止住哭。
“搭人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果断地发出命令,骑士们立刻动作起来,块头最大的四名骑士自然是地基,他们不由分说便跪在烈火烤得滚热的地板上,又两名身形轻便结实的战友踩住他们的膝盖,把人梯进一步拔高,最后是奥斯卡,他在攀上人梯的时候感到有人扯了他一把,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不由分说便挥过一拳,结果就再也没人阻拦他了!
奥斯卡被下层的两名骑士使劲儿拖举着大腿,他的手指就要接近二层楼板。
“再高点……”骑士们就再高点儿。
“往左点……”骑士们就往左一点儿。
奥斯卡终于看到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家伙,这位就要做父亲的帝国亲王只是看了第一眼就爱上了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小门塞。小门塞好像也对突然从地板上探出来的脑袋极感兴趣,他发出一阵“咿呀”的怪语,就像是给奥斯卡打招呼。
“过来宝贝儿……到我这儿来……”奥斯卡终于将手臂搭在二层楼道摇摇欲坠的地板上,木板的炙热温度就差一点便能烧焦薄衬衫里的皮肉。他尽量探出手,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前够!火热的空气烫得他满脸通红,刺鼻的烟气令他的呼吸万般难受。
奥斯卡不断地努力、不停地尝试用各种呼声吸引那个漂亮的小家伙,可傻呼呼的小门塞只是端坐在火场上看热闹,对面前这个怪叔叔的作为始终无动于衷。
奥斯卡四下看了看,火势蔓延很快,一道火舌已经欺近他向孩子伸出的那支手臂。帝国亲王皱起眉头瞪了一眼小门塞。“我说……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奥斯卡接着发力,他地手臂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火苗终于窜了过来。他的衬衫袖子已被空气烤干,遇到明火立刻就被引燃!倔强的男人咬紧牙关。他没有看上一眼不断在手臂上蔓延地火苗,而是紧盯着孩子的眼睛。
小门塞地身体突然抖了抖,他坐着的地板立刻涌出一股水流。奥斯卡浑然忘记现场的险峻,他盯着这股腥腥的清流不断扩张,直到漫过他的手臂。手臂上地火焰就消失了!
“你可真聪明!”亲王殿下受到莫大的鼓舞,他发狠一般使劲儿踩了一脚人梯的膝盖,然后猛地向上一蹿!人体承受不住便塌倒下去,但奥斯卡已经抓紧一只肥肥胖
胖的小手腕、带着这个异常聪明的小鬼跌进骑士们的怀抱中。
等到了地面,奥斯卡便把瞪大眼睛迷惑至极的小男孩儿紧揽在怀里,他和骑士们哈哈大笑,所有人都像打量世间的珍宝一样盯着孩子看,这个被无数军人冒着生命危险解救出来的小家伙被帝国亲王碰到了痒筋,他就发出憨傻的笑声。
“快退!”外围传出地厉声叫喊惊醒了所有人!
突击队员感到脚下的地板一阵晃动,听到头顶的屋檐发出一阵崩裂地响动。撤退已经来不及了!满布火焰的屋顶突然四分五裂,在泰坦亲王惊骇欲决地注视中轰然一声砸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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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发出惨然悲叫,围观的骑士们也红了眼睛!他们想冲进火场。
可剧烈的火舌已经完全封挡大门。
火场中突然传来一阵沉闷地号子声:
“一!”
“二!”
“三!”
“安鲁哈啦!”
在屋顶倒塌的最后一瞬间撑起盾牌的勇士们同时发力!碎木断壁漫天飞舞,带火的瓦砾四散奔溅,突击队员浑身染火,他们从剧烈燃烧的大门内一涌而出。就像一群奋不顾身的红色猛虎。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被队员们护在中间,大群的骑士纷纷向冲出火场的战友投去冷水。奥斯卡便把怀抱中的婴儿举到半空,小家伙又被碰到痒筋,他在半空又笑又扭。
“燃烧着的民居像极了神诞节时的篝火,人们围绕着篝火唱起赞歌、跳起欢快的舞蹈,军人与市民们拥抱在一起,一位帝国亲王也在其中……男孩儿的母亲还在哭,但她已经接过完好如初的小家伙,这名乍悲乍喜的妇人无所顾忌地拥抱着奥斯涅元帅、并不断亲吻元帅的面颊和嘴唇,她的丈夫就在一旁笑呵呵的望着……”
法利莫瓦特在完这段文字之后就收起笔、合上笔记簿,他心满意足地打量着充满节日气息的火场,看来他已经明白自己将要完成的记实报告必定会留名史册。他看到的不是一位英雄,也不是围绕这名英雄的光环和依附英雄的人,他看到的是一个民族集体所能拥有的全部欢乐!
不过当然,莫瓦特上校若是知道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曾经亲手把一个同样大小的婴儿送进烤箱……相信他就会给刚刚那个想法打些折扣。
第二天中午,近卫军上校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匆忙洗了把脸,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军容。推开门,《青年近卫军》的大主编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大客厅里满是军人,穿着同色的近卫军制服、顶着各式各样的军衔!这里有将军、有校官、有尉官、还有普普通通的列兵,可莫瓦特上校立刻发现室内的气氛极为不同,这些军人似乎没有级别之分,他们热烈地交谈,间或发出爽朗的笑声。
一个陌生人的到来自然引起军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朝法利莫瓦特转过身。
“我的天!”近卫军上校又发出一声惊呼,他看到什么?他看到所有军人都在胸前佩带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帝国勇士勋章!
“哪里来了这么多的战斗英雄?”莫瓦特上校扫视一遍,他没有看错,室内的几十名军人都带满勋章,不过最耀眼的还是帝国皇帝亲自颁发的勇者之勋。
“李麦克伦,来自北方集团军群第四步兵军!”室内军衔最高地军人率先向莫瓦特上校伸出手。
“法利莫瓦特。《青年近卫军》杂志的主编!”
结识对方的李将军向室内地战斗英雄们挥了挥手,“都过来认识一下啊!难道你们没看过《青年近卫军》吗?”
“你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迎了上来,“潘尼蒂哥隆阿斯根!来自近卫军第十二军区!”
“你好……”莫瓦特上校机械一般与对方握了握手。他不太相信面前这个青涩地小伙子就是在第一次卫国战争期间率领一队学生军深入敌阵、营救第十二军区总司令的预备役圣骑士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哦对了!他的领章表明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圣骑士了!
“您好上校……叫我妥斯拉克吧!我和潘尼一道来的!”这次是那个在第一次卫国战争期间声明鹊起的孤胆猎人!
“您好……我是马克西姆,来自驻防维耶罗那地八区第二军……”
“您好……我是通讯员詹姆士……维耶罗那的八区第二军……”
法利莫瓦特与战斗英雄们一一握手。他的精神极度亢奋,手劲儿大得出奇!作为《青年近卫军》的执行主编,他不用仔细回想就能把出现在面前的战斗英雄和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战斗故事联系起来,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够有幸结识其中的任何一位,这次可倒好!近十年内获得帝国勇士勋章的军人楷模竟然齐聚一堂。并且争着与他握手,他在兴奋之余也不禁深自疑惑……这算什么?茶话会吗?
“还不是为了都林的投降派?”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愤怒地叫嚷起来。
“他们说是议和!”李麦克伦将军还有些理智。
“有什么不同吗?”英雄里面立即有人出面反驳。
“所以我们才联名签署了这份请愿书!”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将一纸书信递到法利莫瓦特上校面前,年轻地圣骑士忧郁地眨着眼。“我们希望能够凭借帝国勇士们的号召力尽量说服女皇陛下……”
“对啊对啊!”极不耐烦的孤胆猎人妥斯拉克抢过老朋友地话,他还从身后的背囊里取出一条万般华贵的裙摆,这是当今的女皇陛下在授勋仪式上送给他地礼物。
“陛下不能总是让我们失望!”猎人打量着女皇的裙摆,“这次是还没开战就先想到投降,下次又是什么?她要是不改变主意,我就把勋章和裙摆一块儿还给她!”
说起不战而降,室内的军人们彻底按捺不住了,他们说话更大声、手臂舞得呼呼作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失望和悲愤的颜色,就连一直保持镇静的几位将军也像青蛙一样一下一下地鼓着胸脯。
“光是我们还不够!等到获得过皇室嘉奖的各级战斗英雄全在首都聚齐之后再一起谒见女皇……”
“对……”
“没错……”
“人多力量大……”
“就这么办……”
听着战斗英雄们的呼声、望着手中那份洋洋万言的请愿书,对时政走向的认识异常清醒的
法利莫瓦特上校不禁感到一阵胆战心惊。他就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像勇士们形容的那样简单!首都的投降派把持着帝国内阁、把持着政府机构、就连失去阿兰元帅的军部作战部也有部分高级将领支持议和!战斗英雄们的请愿哪会收到效果?
不过……仔细想想!英雄们身在不同的军区、不同的部队、彼此之间相隔不止千里,是谁提出入都请愿?是谁把天南海北的精英军人组织起来?他们为什么没有直接谒见女皇,而是先期拜访帝国亲王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
他们还说受到过皇室嘉奖的荣勋军人都会齐聚首都?那么到底会有多少人?这群精英军人若是在都林拧成一根绳……那不就是第二个特种作战旅吗?难道这就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打算?怪不得他在出行的时候只带着一支骑兵团!只要这群身佩帝国勇士勋章的战斗英雄追随在侧,首都就无人敢于冒犯帝国亲王的威信和安全。
法利莫瓦特上校在请愿书上看到近卫军总参谋长鲁宾斯普亚留斯元帅的签名。他便微笑着点头:“校长用地好计策……”
“可我不明白……”奥斯卡朝他的幕僚抖了抖身里的信纸。“鲁宾元帅竟然要我对和谈保持沉默?那我来都林是为了观光吗?还是探望一下妻子然后转身就走?”
格莱恩阿尔普勒侯爵摆了摆手:“鲁宾元帅地手段比之银狐阿兰……”
“别提阿兰!”奥斯卡的面孔突然满布阴云。“北部边疆保卫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已不想追究!但我得警告你们……”
帝国亲王扫视了一遍在座地亲信部众:“不要做让我感到难堪的事情!不要做让我感到羞耻的事情!不要做能令你们后悔终生的事情!”
军事情报局的秘密行动部长、国际司司长、内卫司司长、情报分析处长和南方五省联合政府地总理大臣全都点了点头,只有埋头整理文件的南方军情分局长状似不明所以地避开了主人的瞪视。
“我只是就事论事……”阿尔普勒老侯爵让步似的摊开手。
“那就别东拉西扯!”奥斯卡还是一副高利贷者的嘴脸。
“好啦殿下!”菲力普·古里安伯爵出面打圆场,他边说边给老朋友的餐盘添了一份水果塔。“阿尔普勒侯爵的意思是说……鲁宾元帅的手段极为高明。您什么都不用做,首都贵族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到帝国军人再也无法容忍政府的无能和软弱。他们就会找一个代言人,并用军人唯一拥有的东西把这个代言人扶上前台……”
“军人唯一拥有地东西?”奥斯卡皱起眉头。
“武力!”阿尔普勒侯爵肯定地说出答案。
奥斯卡的视线在老人和南方政务总理的身上来回转了两转,他突然哦啦一声笑了起来:“真看不出,你们俩个地一唱一和竟然这么默契?我还以为你们互相都看不顺眼呢!”
菲力普,古里安尴尬地望了一眼老侯爵,就像他的父亲说的那样。
自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而且奥斯涅亲王在细枝末节方面的判断力和洞察力越来越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奥斯卡忽然摆了摆手:“算了,大家不要紧张。我们总得摆出一副死战到底地架势,一言不发只会吓坏鼹鼠一样的首都贵族。”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帝国亲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整了整自己的军装,又对着镜子察看了一下昨晚的烫伤是不是那样糟糕,不过一切都还好。奥斯卡就走出屋门,他要去会见齐聚一堂的帝国英雄们了!
在走廊里,暖烘烘的壁炉旁边。保尔、黑魔、柯克,似乎还包括亲王殿下所有的亲密随从,他们围着一名面色死灰风尘仆仆的通讯官低声议论着什么。
“谁去告诉他呢?”杀手之王扫视一遍在场的人。结果所有人都朝各个方面别开头。
“你去吧!”
柯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他会失手宰了我!”
“那你呢?”保尔又转向神情灰败的军情机要秘书。
穆尔特辛格上校冷哼了一声:“算了吧!谁去谁倒霉!”
“那咱们一块儿去!”保尔可不想单独面对即将得知某件事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
“那就无一幸免!”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一句。
“给我吧!”突来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猛然回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背后的亲王殿下已经夺走了保尔手里的信纸。
奥斯卡一边摊开信纸一边嘲讽似的打量着在场的人:“看看你们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难道还想瞒着……”
安鲁家长的眼光落在信纸上,然后他就再也说不出话了。信纸不一会儿便从颤抖的手指上轻飘飘地滑落,走廊里静得出奇,奥斯卡突然转过身,人们就看不到他的面孔了。帝国亲王扶着墙壁,他一步一步地走,人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逐渐缩小,双肩还在发抖。奥斯卡把自己关进一个房间,他的随从便像雕塑一样守在门口。
不明所以的法利莫瓦特上校拣起了掉在地板上的信纸,他对这件能令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变成行尸走肉的事件好奇至极。
信纸上写着:“主母……流产……疑似药物中毒……”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房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啸,他在破坏房间里的一切,巨大的音量惊得门外的人群一阵一阵地打哆嗦。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门开了!人们下意识地望过去,果然!房间里的景象就像刚刚遭遇一场龙卷风。
那位帝国亲王坐在唯一完好无损的冰熊沙发上,似乎与那头冰冷、残暴、力大无穷的动物彻底融为一体了。
他对门外的人说:“从萨沙伊由意利亚出行……直到事发,所有与她有过接触的人,包括随行的军情人员、军统人员、护卫骑士……所有的人!都要给我的儿子殉葬……”
法利莫瓦特的羽笔忠实地记录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在想……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短小粗壮目光凶恶的桑迪楠男爵突然凑了上来,他一把夺过莫瓦特上校的笔记簿,连看都看没看就把当前页给撕了下来。南方来的小恶魔对有些恼火地大主编低声说:“只记该记的、只说该说的……这对咱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法利莫瓦特就逾发不懂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