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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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那些守卫大城市的老爷兵比起来,在偏远边境地区的卫所打发日子自然最是难熬。七月底,守护泰坦南部边疆的战士们刚刚送走令人想要诅咒的雨季,来自法兰的侵略者就找上门来了。

    自打第五军区的大本营送来战事安排之后,边境各处卫所里的士兵就没睡过一次好觉。他们忙碌地向后方抢运物资,忙着布置各自的防御工事。说是工事,可战士们心里清楚,卫所兵站的木板墙和石头堡垒架不住一发投石机的大石子。

    话虽这样说,战士们都没抱怨,他们像往常一样紧张地训练,在各条边境要道和开阔地上往返巡逻,协助当地居民撤往大后方,帮助地方税务部门和政府机构转移办事人员。

    这样一忙就是一个多月,边境对面的侵略者越聚越多,距离泰坦国土越来越近,有时隔着一片小树林就能看到法兰人的炊火。在南方的大平原上,无数朵炊烟腾空而起,看得泰坦战士的心胸一阵冰凉,可他们是军人,在念叨几遍“狗崽子还真多”以后,战士们就撇撇嘴,各干各的去了。

    西尔布特村在勃特恩省最南端的边境中轴线上,这里本该是一座大集镇,其实它曾经的确就是,可近卫军以防卫上的需要为借口硬是拆毁了这个大村子的一半建筑、迁走了一半村民,这件事让久居于此的人们十分不满,即使过了数十年,村里的老人见到当兵的还是免不得要数落几句。7月23日,一大早。西尔布特与村口那条跨越边境地小河一同醒了。金色的阳光铺在河流和小村之间的谷场上。一头奶牛独自闲逛,把小牛犊丢在一边。年纪小地东西都有好奇这种坏习气”卜牛犊一动不动。它凝视着不远处那座彻夜未眠的卫所兵站,状似仔细地思考问题。

    最近。大约是一星期前,村里地人开始议论一件事。堂娜大婶家的小西尔失踪了!确切一点说,是在附近那所兵站就快服役期满的西尔上士失踪了!原来村民都相信堂娜大婶的儿子是附近山里迷了路,总有一天会回来,可是……西尔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在服役期间,即使他的长官出门巡逻也要西尔带队。

    这样一来,始终关注这件事地村民就分成两派,一派是“俘虏派”,他们说小西尔必是在巡逻的时候中了法兰鬼子的埋伏,不过他要是肯冲人家鞠几个躬再说些好话,等战事一了,法兰人就会把他遣送回来;另一派……这可不好说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不好张口:

    西尔失踪也好。被俘也好,都不是真的,真实情况准是他牺牲了。

    早上。两派中的代表人物围着堂娜大婶家的院子匆匆吃过早餐,正准备开始一天的辩论,这时就有好事的孩子来通报,一队当兵的把雷顿大叔家的小牛犊拉走了。他们留下四个银泰。人们就起哄,说是当兵地给的价钱还满公道……再过一会儿,孩子们又来报,村里又来了一个当官的和几个骑士,骑士抬着一个漆成白色地木盒子。

    一名近卫军中尉和四名役兵骑着马,他们在堂娜大婶家的篱笆栅栏外面停了下来,中尉向目瞪口呆的村民望了望,转身对役兵们说:

    “没错!下来吧,就是这儿。“四名役兵中有两个人抬着一个白色的木盒子,这个盒子要比棺材小得多,观望地村民就轻呼了一口气,“还好!那不是西尔。”

    “堂娜大婶!”近卫军中尉向必恭必敬迎在院子里的老妇人致以军礼,“我们把西尔上士给您带回来了。”

    和老邻居们一样,寡妇堂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的儿媳妇吃力地搀扶着这位太太,两个女人交握在一起的布满茧子的手掌不断地颤抖。

    “老爷……您……您说什么?”

    中尉军官脱下军帽捧在手里,他转身示意战士们把那个白木盒子抬进门。“那是西尔……我们……我们只能找到这些!”

    院子里静静的,祖祖辈辈在此地耕作繁衍的农人还搞不清状况,军人们送来的不是棺材,那里面就不该是西尔。

    “西尔上士和他的小队在巡逻途中遭遇伏击,我们的人在昨天夜里才从边境那边把他的尸体抢回来!林子里的狼崽子把西尔……”中尉艰难地吞咽着口水,面对两个相依相偎的妇人,那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堂娜大婶探出手,农妇的大手稍稍碰到儿子的小棺材就猛地缩了回来。

    中尉猛地提起一口气,“狼崽子把西尔中士啃得没剩下什么,连骨头都被它们扔得到处都是,我们……”

    “啊!”年轻的小媳妇突然悲叫一声,然后就像集市戏团里的演员一样两眼一阖,顺着母亲的肩膀滑了下去。村民们乱作

    一团,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了上来,搬椅子的搬椅子,取盐水的取盐水……有人小声嘀咕,“是法兰王国军的狼崽子还是树林里的……”有不耐烦的长者猛捶了一下这个没脑子的家伙:“都是狼崽子,还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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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人和村子里唯一一位牧师在寡妇堂娜家的门廊里面摆好了一个小小的灵台,一位识字的先生在灵台上的字帖里写下西尔的名字。人们就熙熙攘攘、前拥后挤地走进大婶家的屋子。

    “您若是想哭就……”

    “不!”寡妇堂娜坚定地摇头,她指着白木盒子,“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小西尔?那肯定不是!那肯定不是!”

    中尉没有办法,他只得吩咐牧师可以开始。

    白木盒子摆在灵台下的桌子上,军人为其守灵,牧师为其颂念弥撒祷文,村里的两派终于变成一派。年轻人愤愤不平地瞪着门外边境那边;老人们垂着头,低声安慰痴了又或傻了的堂娜大婶。

    面相呆板地寡妇堂娜等了一阵,她发现牧师似乎不打算停下来。健壮的女人也不怕冒犯了神明的仆人,她几个健步就冲到桌前。手臂一搡就把牧师掀到一边。

    “老爷!您得跟我说说……怎么打开这个盒子?”

    近卫军中尉诧异地望着老妇人,他感到很吃惊。

    “大婶,盒子……盒子钉死了,我们怕里面地东西洒出来。”

    寡妇似乎没有立刻明白军官的意思,她还是倔强地瞪大眼睛。一分不让地凝视这名帝国军人。好半晌,中尉只得再解释一遍:

    “大婶,盒子打不开,钉死了!若是砸……”

    “我只想看看我地孩子,我只想看看我的孩子,您能理解吗?当母亲的不忍心不看孩子一眼就把他埋葬!”堂娜终于忍不住了,她的泪水伴随喊叫一同倾泄出来。

    中尉异常难堪地砸着嘴,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在事前见过西尔的遗骸。怎么说呢?不好形容!但一位母亲若是真地见到自己的儿子变成一副碎落零散的骨棒子……远远的,兵站那边传来集合号的奏鸣。获救的中尉军官长出一口气,他带着士兵最后一次向牺牲的战友致以军礼,然后就告别痛哭失声的妇人。转身走进院子。

    一部分村民留在屋里没有出来,女人们安慰着寡妇,老人们开始张罗丧事。年轻人围着当兵的,他们反复追问那些布告上早就已经说清楚的事。“法兰人什么时候来?”“家里地牲口怎么办?”“秋收前他们会走吗?”“这个时候去哪报名参军?”

    中尉耐心地一一解答。就在他要上马的时候,堂娜大婶突然冲出家门,近卫军军官吓了一跳,他害怕老妇人再用一些令人想要投河的问题折磨他。

    寡妇没有避讳旁人,她抓住军官地手,用自己的手掌附在军人的手掌上按了一会儿,这似乎是当地的老百姓迎接官差时地习俗。

    “辛苦您特意跑一趟,刚刚我可真没礼貌……我家西尔有个好上司,谢谢您!”

    近卫军中尉摊开手,手心里多出三枚带着体温的银币。这该是西尔一家人两个月的收成,好大个男人两眼一酸就滚下一颗泪来,他连忙抹了一把脸,攥紧银币跳上马背。

    四名役兵很快就跑远了,若有所思的中尉军官却从村道上折了回来,他在院门口向村民们指了指不远处的河滩地。

    “就在那里——等到圣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带着近卫军兄弟赶跑了狼崽子,那里就会立起一座纪念碑!用以纪念在第二次卫国战争西尔布特先行者之役里面牺牲的将士!您的儿子西尔上士就在那里,您不用埋葬他。““那……那您呢?”寡妇匆匆迎了上来,她知道这位和自家的西尔仿佛年纪的老爷也是一个女人的儿子。

    “呵呵……我也会在那!”中尉踢了踢马腹,军马嘿咻一声就冲了出去。

    老妇人还在后边追,“您叫什么名字?您叫什么名字……”

    《泰坦卫国战争史》是一部正史读物,任何人在上面也找不到西尔上士的名字,也找不到有关第二次卫国战争西尔布特先行者之役的阵亡人员名单,也许军部档案馆里会有这样一份东西,可有谁在乎呢?按照惯例,对正史读物里面未有涉及或是描述不甚详尽的事,我们需要补充。

    教历801年7月23日正午11时30分,近卫军南方集团军群第五军区边防守备师第二团在西尔布特村外的那条小河边架起了炉灶,小牛犊已经宰杀干净,一块块鲜嫩的牛肉搁在满是鲜血的案板上,案板旁边架着一口大锅,锅里已经煮好蘑菇。

    切片的小牛肉在锅里翻滚几次之后就烂开了,第二团

    的士兵就捧着铝盘乐呵呵地围了上来。一边吃一边聊,士兵们似乎浑然不知先行者之战的意义。帝国要求他们去送死,这种事在某些人眼里和疯狂偏执是一个意思,就拿第二团的那十几个逃兵来说,他们一定认为自己的举动是理智地象征。可大部分的士兵都是疯子。他们像讥讽婊子一样嘲笑逃跑的战友,甚至建议团长大人把那些名字向上级汇报,若是杀人不见血地税官们有兴趣。就会像对待卖淫的婊子一样克扣逃兵地税款,保证那些家伙能够老老实实地呆在部队里!

    边境守备师第二团的团长大人是个平民出身的矮壮北方人。他操着一口浓重的豪森克方言,张嘴闭嘴都是北方……北方的大麦比南方长得壮、北方地牛肉比南方的筋道、北方的土豆比南方的好吃、甚至北方的女人也比南方娘们骚浪!战士们就问,“头儿!那你干嘛还来南方受这份儿罪?”

    团长就没好气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需要有人照看。”

    其实,第二团的士兵并不讨厌处处都看南方不顺眼的北方团长。他们知道自己摊上了一个好军官。士兵们对一个好军官的概念很简单,那就是遇到先行者之战的时候,没有推委、没有退缩、没有沮丧,而是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这名好军官鼓励他的士兵:“后面就是你们地南方老家,离我家可远着呢……”

    “头儿!咱们为什么要打先行者之战?”

    团长大人有些冒火,临到战前竟然还有人对战斗抱持怀疑的态度。

    他走到这名士兵面前,抓了一把泥土塞到那家伙嘴里。

    “什么味道?”

    士兵大声咳嗽,大声地干呕。团长就告诉他,“这是母亲的血肉地味道!回家问问你妈妈是怎么怀上你的。你就知道咱们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曾经,很久以前了,即使大家去问家里的老人也不会有人知道。近卫军内部对先行者之战的看法分成两派:一派主张摈弃这项传统。减少毫无意义地牺牲。另一派就问,先行者的牺牲怎么会毫无意义?他们集中体现了泰坦军人保家卫国的决心和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他们是御敌于国门之外的精神象征,他们用牺牲向敌人递交了一份抵抗将由最初进行到最后的战斗宣言。

    若是换你去选。你会不会与即将闯进家门的敌人打一场先行者之战?

    很明显,选择承袭这种传统的人永远要比选择说不的人多得多。人们留恋世间的浮华、留恋所有美好的事物,可当敌人的脚步声汇成一片,当敌人入侵的号角响在耳边,总有这样一群人会挺身而出,他们抛弃了生的权利,决意以战斗至最后一刻的牺牲精神向祖国母亲交一份满分答卷。

    “可这和我妈妈有什么关系?”吐掉一嘴尘土的士兵心有不甘地嘀咕了一句。

    “那关系可大了!”第二团的团长大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听说对面那帮家伙最喜欢成熟的泰坦妇人,我若是告诉他们你是那个妇人的儿子,相信他们会很乐意一块儿做你的干爹。”

    这位吃足苦头的战士厌恶地别开头,他紧了紧身上的铠甲和手里的兵器,看来是打算多杀几个想要做他父亲的敌人。

    时间已经是午后一点多,第二团的战士们打着饱嗝剃着牙,他们在小河背后的谷场上懒懒散散地晒太阳。太阳真艳,亮得出奇,阳光烤热了铠甲,连带着人们心里也暖烘烘的。

    小河对面的林地里突然钻出几个人,团队里的几名手段高超的弓箭手立刻擎起长弓。不过还好!来人大家都认得,是那位送西尔上士回家的中尉军官。中尉军官带着几名斥候一溜烟儿地跑过小河,河水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流芒,远远一望刹是好看。

    “来了!来了!”中尉边跑边喊,等到团长迎接他的时候才敢稍事休息。

    “头儿!我们差点和法兰人撞个满怀!”近卫军中尉在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往小河对岸的树林看上几眼。

    “他们来了多少人?”

    中尉挠了挠头,“漫山遍野都是敌人,我没看清!”

    团长大人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问了也是徒添烦恼而已,还没听闻有人在先行者之战里面以少胜多,这只是泰坦军人为了昭显反侵略精神而编导的一幕演出——用最小的投入换取全军、全国、全民族的斗争热心。

    “村里人都撤走了吗?”

    “是的团长!”近卫军中尉点了点头,但他在想到那件事之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怪我多嘴,我不该跟西尔上士的母亲提起纪念碑的事。老妇人坚决不走,她说……人们若是都走了,谁来照看儿子的墓碑?”

    “村里人都撤走了吗?”

    “是的团长!”近卫军中尉点了点头,但他在想到那件事之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怪我多嘴,我不该跟西尔上士的母亲提起纪念碑的事。老妇人坚决不走,她说……人们若是都走了,谁来照看儿子们的墓碑?”

    团长一阵沉默,他猛地拔出配剑,长长的剑刃透射清冷的寒光,当它在河滩地上毅然耸立的时候,真的像极了一座巍峨的纪念碑。

    出鞘的骑士剑就是信号,状似懒散的泰坦战士突然变了脸色,他们再也不是吊二郎当的样子。弓箭手在预定位置集结,他们把装满箭羽的箭囊摆在脚边;刀斧手聚在阵前,他们的盾牌并肩相连,远远看去就像一道钢铁壁垒:军官们寻着团长的身影,他们都在锋线上,像往常那样吆喝、像训练时那样冷着个脸……

    801年7月23日下午1点48分,河滩对岸的树林突然动了起来。最先入眼的是法兰王国军的三色飘带旗,然后就是一个看不清面相的家伙最先走出树林。

    泰坦战士的首领迎了上去,双方隔着小河立定站好,由近千名最坚定的近卫军战士组成的阵营距离河滩还有几十米,他们听不清团长在和法兰人的信使说些什么,不过团长很快就回到战士们中间。

    “对方的指挥官是一位上将,他劝我和我的士兵放下武器,避免无意义的牺牲!”

    整座方阵静得出奇,突然!一名早就按捺不住地士兵大叫了一声。

    “没门儿!他有神经病!”

    接下来,泰坦战士们哄堂大笑!士兵们的样子就像刚刚听闻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笑地事情。团长笑着摆手,他的战士说得没错!劝诱一群慷慨赴死地勇士放下武器……即便历史无数次地证明了泰坦军人的英勇。可总有一些敌人患有轻重程度不同的神经病。

    小河沐浴着阳光,河水荡漾着彩色涟漪。水声叮咚,在湍急的地方哗哗做响。战场上的寂静被侵略者打破了,对方那位患有精神病地将军显然意识到自己的隐疾,他命令号手吹响进攻的号角。几乎就在下一刻,树林中陆续钻出无数法兰士兵。他们全副武装、踏着鼓点,用一个整编步兵师排成扇形歼击阵、缓缓向河滩逼近。

    在河滩南岸不远的地方,泰坦战士虽然看不到,但他们都记得掩埋在草丛中的那块界碑石。石头诞生的年代太遥远了,上面落着青苔,在草木茂盛的夏天就藏了起来,不知道的人根本就看不见。

    泰坦战士们知道它就立在那里!上面用古老的、刚刚成型的泰坦民族语言记录着一行字:

    “神圣泰坦帝国地领土神圣不可侵犯!立于教历1XX年!“岁月模糊了碑文的字迹,可石碑旁边还立着一块小木牌,淳朴的西尔布特村民用最朴素地语言警告入侵者:“偷牛贼交付村公所——那离地狱不远!”

    侵略者终于跨越这段距离地狱已经不远的路程,泰坦军人的指挥官猛地转身。他面对着或迷惑、或惶恐、或坚决的士兵们奋力振起手中地骑士剑!战士们在低声祷告、战士们在回忆过往的岁月和亲人们的容颜,他们迷惑于战争、惶恐于命运、坚决于甘愿为之牺牲一切的使命和信念。

    “近卫军……前进!”

    一声嘹亮的呼喊将心绪不宁的泰坦军人扯回刀枪林立的战阵,他们猛然惊醒、幡然明悟、了然于胸、决然大吼!

    “万岁……祖国!万岁……泰坦!”

    “万岁……圣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人群爆发出一阵热过一阵的欢呼。装点着无数白玫瑰的敞蓬马车驶出圣罗曼洛夫兰大教堂的的十字拱门,在千余名骑兵的护卫下驶入恺撒广场。

    婚礼的两位主角刚刚在教宗陛下面前绵结世界上最高贵、最幸福的协议。他们发誓,在今生今世剩余的时间里互相扶持,直至终点。

    曼驾埃尔王室与安鲁的联姻是两大血缘高贵的传统贵族体系头一次结合。这场婚姻令意利亚各个阶层全情投入。因为酬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大陆历史发展到世界大战的险要阶段,而卡罗阿西亚公主的婚礼却为意利亚在这个非常时期换来难得的和平——就在昨天,西方王国联盟的特使送来了祝福婚礼的国书,并且一再强调反坦联盟承认意利亚在战争中的中立地位。

    其实……无论意利亚中立与否,也不管他会倒向战争中的哪一边,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始终都没把这个充满艺术热忱的国度视作敌人。

    虽然意利亚在历史上经常会给泰坦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但两个国家在各个方面(特别是商业领域)的交往极为频繁,频繁到意利亚若是出现大的乱局,聚集在维耶罗那的商人阶层十之六七便要倾家荡产。

    利益永远高于一切!泰坦南方的贵族阶级和大商人们对奥斯涅亲王殿下的选择举双手赞同。意利亚不同于法兰,这个由城邦制联合体发展而成的主权君主国并不像法兰又或德意斯那样专制,曼驾埃尔王室对国家各个省份的控制力受法律约束,君主集权体系并不发达,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意利亚社会的繁荣和发展。

    相对宽松的君主集权制度带来了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和贸易环境,如果不是罗曼教庭的最高神权体系从中作梗,世界历史上的第一次资产阶级就该发生在意利亚,而不是海外的那座孤岛上。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又要结婚,这种状况令他沾沾自喜,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够迎娶四位新娘?当然,比较离谱的东方人和崇尚一夫多妻制度的波西斯人可不算。

    对于他地新夫人。奥斯卡只能说……是自己认识的人!算算时间,他与卡罗阿西亚曼驾埃尔公主在791年共同度过那个秋天之后竟已分别了十年!泰坦亲王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可怕。十年,光明神啊!这是什么概念?还有没有人记得十年前的奥斯

    涅安鲁莫瑞塞特是什么样子?

    “那时地你……留着小辫子。没有这撮讨厌的猫胡子,眼光没有现在这样深沉、这样迷人。体格……我地意思不是说你胖,而是现在你可比那个时候健壮多了!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从里到外都更像个男人!”

    奥斯卡笑呵呵地打量着他的新妻子,“不紧张了?”

    卡罗阿西亚立刻点头,最紧张的一刻已经过去了!今天是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过往,当教堂礼拜厅敞开大门。当她穿着一身镶满碎钻和白玫瑰、裙摆长约四十多米地婚纱步入礼堂的时候……她说不上来,天知道她是怎样与丈夫完成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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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利亚公主不记得婚礼上发生的事,可观礼的人都记在心上。美丽如铃兰花一般的卡罗阿西亚,曼驾埃尔哭得痛快淋漓,作为一位在二十五岁“高龄”才步入婚姻礼堂的一国公主,她在以侍奉神明为借口拒绝各国王室宗亲的求婚时是多么的无奈!她要忍受人们的白眼和猜忌,要应付男人对她的垂涎和女人对她地羡妒,只有在修道院的那间斗室里面,她才能获得片刻安静。这段时间她会用来编织属于自己和心上人的美梦!小心地、偷偷地祈求神明——明天你就来娶我,那我明天就嫁给你!

    一旦梦想成真!巨大地喜悦将光明神的天使变作世上的幸福女神,她的一颦一笑能够夺人神智、她地乍喜忽悲能让千万观众为之哑然失声!无论怎么看。人们都会认为是来自泰坦帝国的亲王殿下拣了便宜,是这个男人采摘了光明神不小心遗落人间的铃兰。

    从教堂里出来的时候,水仙骑士团的警戒措施着实把意利亚权贵吓了一跳。熟悉内情的人就不禁对笑得合不拢嘴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指指点点。人们都说:若是没做过亏心事……若是真的做了圣人……谁在婚礼上用得着身披重甲的肉盾和里三层外三层全副武装的骑士?

    圣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揽着新妻子步入恺撒皇宫,他要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宫殿里举行婚宴酒会,等到稍晚的时候,他就要在公主的卧室占有这个美如铃兰的女人。他要让她怀孕。在萨沙开始出现产妇的症状之后,奥斯卡就发现他居然爱上令女人怀孕这种事,或者说……他爱上这种思维。

    那些对泰坦亲王知根知底的人就选在奥斯卡心怀怒放的时候开他的玩笑,这些人小声说:

    “头儿!再搞大新夫人的肚子,您用几个小毛头就可以统治全世界!”

    这话奥斯卡爱听,他笑得前仰后合,不过他可不会当真,这只是玩笑。到现在,泰坦亲王已经养有二子一女,剩下两个还在母亲们的肚子里。奥斯卡其实很满足,可他又免不得要担心。就像德意斯罗雷斯堡王朝的十世女王陛下,谁会知道志向高远的奥帕瑞拉会怎样教导奥斯卡的儿子?

    不过,奥斯卡敢肯定:奥帕瑞拉可不会告诉儿子亲生父亲是一位泰坦亲王!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的儿子在德意斯出生长大、在德意斯宫廷接受教育、在德意斯骑兵指挥学院就读、在德意斯王国军实习进阶,最后继承他母亲的王位、领着一国上下的半吊子贵族继续开疆拓土!

    若是这样的话……他的儿子就会是一个勇武的德意斯军人、一个蛮横的德意斯武士、一个彻头彻尾的德意斯王子。奥帕瑞拉既然用高压手段限定了儿子的出身问题,那么这个孩子就与泰坦亲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会认得自己的父亲,他不会认得身上的安鲁血统,他会按照一个德意斯王子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和世上发生的事。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想到这里不禁大摇其头,把统治世界的愿望寄托给这样一个儿子是多么的幼稚!他地儿子在出生之后就不再是他的儿子,而是德意斯这个夙敌的王子。按照军情局提供地情报。这种状况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揣摩一下伊利莎白地状况……天晓得威廉又或英格斯特王国中的有心人发现王子妃的肚子怀着别人的孩子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奥斯卡能够预见到。一旦事情败露,伊利莎白会被冠上通奸的罪名送上宗教裁判所又或断头台。所以,奥斯卡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这不但是人生污点,还是历史上最隐秘最荒唐地丑闻。

    两个身在异国的孩子都指望不上了。奥斯卡只能寄希望于萨沙的辛亚利。至于薇姿德林的米卡尔特,奥斯卡相信这个大儿子会在未来长成为一个棒得掉渣的好小伙子,可遗憾的是大儿子的身份明不正言不顺,无法委以重任。

    那么……阿莱尼斯?奥斯卡想到自己的女皇陛下就开始头疼,他亏欠阿莱尼斯的东西不是一点半点。他做梦都想补偿尼斯一个孩子,可某些事情总是把两个人分隔开来,就像两条在走过一个交点之后就再也无法重合的直线。

    所以……真是算了吧!奥斯卡妥协似地想。他剥开女人的束胸,解放了羞涩的女人从未让人碰触过地胸脯,他轻轻地揉、缓缓地磨、细细地捏,女人的喉咙发出热情难耐的娇喘和海浪一般汹涌炙热的口气,那种特殊地香氛令奥斯卡彻底沉迷其中。

    新郎新娘在婚床上翻滚,在不断深入地探索彼此的奥秘。一方有备而来、引领大局、掌握完全的主动;另一方方兴未艾、曲意逢迎、热烈配合。

    新事物总是那么诱人!奥斯卡就像一个伟大的舵手,他不断拉扯巨帆、乘风破浪,勇敢地冲击新大陆的海岸。海岸上有暖湿的气流和燥热的港湾。男人要穿过曲折的航道和泥泞的沼泽才能抵达欲望的终点。

    终点就要到了!女人的面孔像被镀了一层银,白亮的肌肤挂着星星点点的汗珠,只在面颊两侧带着羞人的驼红。她尽量曲紧四肢揽实男人宽阔的背膀。然后就是叫、喘、呓语、疯狂地挺动腰臀迎合丈夫的占有。抵达终点的那一刻如期而至,奥斯卡就搁浅在一片喧闹暖湿的港湾里。他的身心彻底平静,就像根本没有经历刚刚那场风暴。

    我们只能说,风暴的迹象并不明显。在一场注定旷日持久的大战面前。这天夜晚满是星光,银河由天宇一侧横贯长空。泰坦帝国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在布拉立格要塞最深处,此时早已夜深人静,司令部大厦依然灯火通明。

    走廊里人声鼎沸,军靴踢踏地板的声音响成一片,所有的军人都在奔忙,就像在地道里往返穿梭的土拨鼠一样。

    时间已经是801年7月24日凌晨1点,就在刚刚,由第五军区战场观察员发回的紧急战报已经传抵各个军控部门。

    “西尔布特先行者之役历时两小时五十分,是役!我军群所部第五战区边防守备师第二步兵团展开了坚苦卓绝的抗战!来犯之敌在我军阵前被击退数次,战役双方围绕国境线反复争夺,奈何敌人势大,第二步兵团在战阵中被敌军割裂,后至围而聚歼!”

    尤金·穆·布拉利格上将翻过战报,他的视线停在战场伤亡一栏,“虽然没有机会进行确认,但根据战场观察员在事后的描述,在西尔布特先行者之役中生还的近卫军勇士将不会超过……四十人!”

    “真惨……”司令办公室内传出一声轻唤。尤金将军下意识地望了过来,一身风尘的南方军群总参谋长达答拉斯皮切中将缓缓步入房间,疲惫之极地软倒在办公桌前的座椅上。

    “回来了?”

    “回来了!”

    “斯洛文里亚……”

    “别提了!”疯子达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若是疯子,斯洛文里亚人的游击战士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了!”

    “吃苦头了?”

    南方军的总参谋长苦笑着摇头,“也算不上,战争免不了伤亡。只不过法兰人的进攻来得不是时候,出征斯洛文里亚的南方子弟兵心念家乡,军心有些浮动。所有人都在念叨保家卫国地事。”

    尤金将手中的战报递了过去,他的参谋长没有接。既然是先行者之战,结局早就在历史课本里写得清清楚楚。

    老将军叹息了一声。他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还没恭喜你呢!灯塔计划是一次极为成功地进军,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占领一个国家。估计世上也只有你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才能办到!”

    达答拉斯没有说什么,他看得出老搭档多少都有些强颜欢笑地神情。灯塔计划给泰坦带来了百吨黄金,也给蓄谋已久的敌人制造了最合适的动武借口。在帝国南方遍布山岭的锋线上,近卫军将面临优势敌人的强力猛攻,不知有多少城堡要塞乡村市镇会遭遇战火洗礼。不知有多少无辜地士兵和泰坦人民会步上先行者的后尘。

    座钟发出单调的噪音,两位主宰南方命运的军人兀自做着沉思,他们想到很多,一方面是思考战事进程,另一方面是在扪心自问,他们发起战争、遭遇战争、抵御战争,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过对错,那么到底谁对谁错!还是说这个问题永远也说不清呢?

    潘恩鲁贝利上校在剿匪时期就是南方集团军群派驻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军情局长办公室的首席联络官,他当着两位主将的面宣读了帝国亲王、近卫军元帅对反侵略战争的几点意见。

    “一是坚壁清野;二是明确作战意图:三是尽量避免无意义的消耗战;四是积极开展游击战:五是尽可能地策动群众配合近卫军:六是在战时要注重约束地方秩序,保证非战地区的稳定和局部地区地繁荣。”

    “无非是老调重弹……”南方军总参谋长呻吟了一声。他的老同学该在意利亚度蜜月呢吧?还真是离谱的幸运!

    尤金上将缓缓阖上眼睛,他想闭目养神,可黑暗地瞳孔里面竟然出现一幅幅画满各种标记的战术地图。地图上的块状颜色和象征部队番号的小字一个劲儿地往脑子里钻。老人已经老了,这种感觉令他想要往自己地脖子上抹一刀,可除非他败了,要不然他不会做傻事。

    “对了!就是这个!”南方军总司令突然大睁开眼。“不要做傻事!不要逞英雄!一切应以集团军的全局部署为重。以维耶罗那——布拉利格一线为防御核心!管他法兰人来了多少个师,只要我们在一处战略重心拖住敌人,等到亲王殿下将反攻力量投入战场的时候……我们就叫法兰人好看!”

    “红虎方面军正在意利亚大肆采购棉服和登山装备……”始终静立在室内一角的潘恩鲁贝利上校突然当不当正不正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呵呵!”心思敏捷的南方军总参谋长最先反应过来。“我就知道咱们的小朋友不会一门心思对付女人,看来红虎多半是要翻越阿卑西斯山!”

    “法兰人会相信吗?”尤金上将有些狐疑,“世上只有—·—雪狮成功翻越阿卑西斯山攻入法兰腹地,这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

    “安鲁是神选的战士,法兰人可以选择加强意法边境山区的防卫力量,也可以认为红虎的从天而降只是奥斯涅亲王故步疑阵……不过”达答拉斯沉吟起来,“您应该了解水仙骑士,他们是那种家长一挥鞭子就义无返顾地往前冲的简单战斗生物。亲王殿下若是命令他们由意法边境山区发动进攻,他们就会生出翅膀,这一点我从不怀疑。水仙骑士就是为创造奇迹而诞生的。”

    尤金上将展颜一笑,作为总司令他只是未雨绸缪,若是真要说起法兰人的进攻,只是这种突然性和进攻对象的不合理吓了尤金一大跳。这位总司令入主南方军区几近二十余年,他了解帝国南方的每一条战道、每一座碉堡、甚至是每一名士兵。他对卫国战争的胜利充满信心,只是被西、北两方战线上的平静搞得有些焦虑不安。

    “但愿是我瞎操心!”尤金这样想,他已从座位上站起身,并用枯瘦但却异常有力的手掌挽住自己的参谋长。“一块儿来吧!战争在等着咱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