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的呼喊唤起人群的注意!就在眨眼之间,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翻滚着栽入城区。
巨石带起的灰尘满天飞扬,在砸毁一座建筑的轰鸣过后是整个堡垒的寂静,就像这位不怎么讨好的客人带走了所有的生命。
彭西勒多涅尼斯撇开死命按住他的副官,这位军区总司令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大摇大摆地站了起来。他猫着腰爬上城头,这要怪城下的那些狙击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箭法准的出奇。
近卫军上将佝偻着背,他将一名战士的尸体掀到一边,垛口外就是密密麻麻的侵略军。不过令彭西勒感到欣慰的是,敌人的几部投石机已经停止运行,这表明他们也要休息。
老练的十二区司令很好地掩藏着自己的身形,不需要再观察也能知道,投石机的静止表明敌人的攻城部队已经接近堡垒。
“又是五个千人队!”望楼上的哨兵突然呐喊起来,但他的声音似乎没有得到堡垒的回应。
堡垒外响起敌人的脚步声,隔着厚重的城墙,听上去就像是一群急待吸血的蚊子,嗡嗡嘤嘤!
彭西勒·多涅尼斯将军撕开了将校服的领口,露出浓密的胸毛,上面满是血水和汗水。这位近卫军上将四下看了看,他选中了一把利比利斯人打造的宽刃大剑,然后就把大剑的主人踢到一边。
敌人开始攻顶了!首先是一声呐喊,然后是所有野兽共同发出地声音!侵略者将长长的扶梯搭在堡垒的垛口上。接着便响起嘿哈嘿哈地呼喊。
“会这样叫唤的只能是荷茵兰人!”彭西勒将军想。
就在突入城头地敌人快要攻顶的时候,近卫军第十二军区司令长官终于发出一声类似狮吼的喊叫,他第一个钻出城墙、闪出垛口。只是一剑便将刚刚冒出城墙的敌人削掉了脑袋。
终于,隐伏多时的近卫军战士纷纷冲出城墙上地藏兵洞。他们迅速进入阻击位置,一个一个地把跳下扶梯的敌人送去见鬼。
伴随交战双方的喊杀声,血水和尸体不断交叠,刀兵的呼啸与骇人的惨叫响成一片,近卫军战士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招呼敌人。有的用刀剑、有的用石头、更有被敌人钳制住的战士直接用拥抱,这一抱就能与敌人一块栽下城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在城墙上的一处垛口失去守卫地时候,扛着荷茵兰王国白底十字花军旗的圣骑士跃上城头,他的铠甲光鲜亮丽,隐有黄金地光芒在流动。这名骑士劈开了几名泰坦近卫军士兵,然后便朝城下的侵略者炫耀似的挥舞那面军旗。
彭西勒多涅尼斯不耐烦了!他的利比里斯剑已经卷起锋刃,于是他就换过一把巨大地斧头。近卫军上将在残破的城墙上跳了几跳,又劈翻数名敌人,最后才踩着敌人的尸首冲上那处垛口。
傻呼呼的荷茵兰圣骑士还在挥舞那面军旗。直到泰坦将军的斧子劈入他的后背,城墙上的敌人都向简章闪亮的彭西勒扑了过来,结果却和一队急冲而上的泰坦守军撞在一起。于是绞杀战继续进行。
彭西勒在用斧头劈翻搭在垛口的扶梯之后才稍稍喘了一口气,他将那位圣骑士的尸体连同敌人的军旗一块儿从他的防御阵地上抛了下去,临走还不忘大声啐一口,说句:“呸!娘们勒奶子的东西!”
后来……还是没人能够说清楚是在什么时候。总之来势汹汹的敌人又向潮水那样退了下去,城上城下到处都是尸体,被破碎的盾牌埋在下面,血水沿着城头上的排水沟直接落在墙外,像瀑布一样奔流不息。
“又是一天……”老将军抹了一把灰黑的面孔,他颓然靠在垛口下面,身前身后都是他所熟悉的面孔,不过这些面孔已经没有任何生息。
“还有出气儿的吗?”近卫军第十二军区总司令突然不耐烦了,他讨厌这种战事停歇时的寂静。
如同一片废墟的堡垒中陆续站起数位浑身浴血的近卫军战士,他们在“怪石林立”的堡垒城区搜寻着幸存者,直到听见总司令的召唤才聚在一起。
“将军!大家都好得不得了!”
“哈哈哈……看到你们这些小崽子真是太好了!”彭西勒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鬼知道这位已被围困一个多星期的近卫军上将哪来的心情。
卡封堡,这里大概是泰坦近卫军在布塞巴克渡口地区仅存的一个军事据点。昨天,第十二军区总司令还不太相信,因为他被告知敌人已经攻克了其余的四座卫城,那里有他的两万多名将士守卫着。可到了今天早晨,彭西勒将军不得不相信了,因为敌人用投石机将他手下那几位堡垒守备官的首级抛进城里。
据说当时……将军大哭了一场,结果这件事令身陷重围的十二区战士更加沮丧,于是将军不得不出面解释,他说那几位军官的首级里面有个人……是他的小儿子。
战士们又开朗起来,倒不是感动,也不是怜悯。这些普通的士兵只是觉得,将军死了儿子,堡垒外面的家伙就要倒霉。
事实似乎的确是这样,堡垒外面的反坦联盟军在上午刚一交战的时候就开始倒霉!先是一场大雨,荷茵兰人那几部仅存的小口径火炮立刻变成哑巴,再接着……豪雨引发了一连串小规模的山体滑坡。卡封堡上的守兵亲眼见到,一座不知是法兰人还是利比里斯人的千人队随着山体倾泄而下的泥水凭空消失了!
为了庆祝这件事,彭西勒将军将城堡内最后的几桶白兰地分发下去,结果他的士兵又像吃了假药一样亢奋起来。大家都说光明神眷顾十二区。
不过……战事在中午开始恶化……反坦联盟军像疯了一样!这些西方来地下等人在卡封堡的正面战场投入了六个师的进攻部队,十几座千人阵将狭窄地堡垒锋面围得水泄不通,尽管这种局面令箭楼里的泰坦弓手闭上眼睛也能杀人夺命。但阻击城头地刀斧手就比较郁闷了。他们要应付数之不尽的敌人,不但要防备城墙下面投来的冷箭。在刀枪失去效用的时候还要用胸膛去填补缺口。
围绕城墙的争夺持续了一整天,从大雨漫天进行至长虹贯日。巍峨耸立于山颠地卡封堡依然飘动着黄金狮子旗,尽管守卫这里的驻军已经十去七八,但幸存下来的将士仍用短暂的休息重组建制。
从前的军变成现在的师、过去的师变成今天的团、当时的团变成瑚甲的大队、中队、甚至是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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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封堡坚持抵抗长达九昼夜地近卫军官兵仍在不断填补破烂不堪的防御工事,他们分工明确。组织严明。伤兵聚在堡垒的地下通道里,利用有限地医药互相扶持;工兵分成若干小组,有的在拣取战友尸身上尚且一用的箭矢,有的在拆毁堡垒里地建筑,寻取块头大的家伙充作投石机的弹药,最后……还有一部分工兵聚在一位校官那里,他们在接受格斗培训。
似乎……整个堡垒都在运作,无声无息的运作!城头上的幸存者将敌人的尸首抛下城墙,将战友的尸体收拢到一起,在附近搜集武器的战士要用全力才能在牺牲者的手中夺走他们的刀枪。作为第十二军区的军官。要在他们中间找到手脚完整的家伙并不容易,不过大家仍能一眼认出这些勇士,只要看看谁的嗓门最大、谁铠甲上的裂口最多……那么这家伙绝对是个军官。一定没错!
到了傍晚,幸存下来的刀斧手聚在城头享用晚餐,他们用雨水打湿了的麦饼做算术,有些是第一批阻击部队的。但为数不多;还有一小队属于第二批,数量也很少;剩下的生面孔都是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的补充兵,十二区的老兵用“娃娃”来形容其中一些连最小号的头盔都戴不住的家伙。不过老兵也要承认,娃娃们的格斗技巧倒也不含糊。
一问才知道,这些小家伙是附近几座骑士学院的学员,七年级到九年级的预备役全都在这儿了。
这么说……这些小伙子在毕业的时候就会是上尉……最差也是少尉!老兵们感叹起来,他们抱怨是谁让帝国未来的后备役军官在这个时候上战场?结果领头的“娃娃”就耸了耸肩,他说导师们像难民一样撤到河对岸去了,留下来的都是男人。
“难道骑士学院的导师都是娘们?”一位老兵瞪大眼睛。
小骑士就挠了挠头,“说出来你别不信,可事实的确是这样!”
结果,年轻的战士们就和满嘴黄牙的老兵笑做一团。
“你叫什么名字?”
小骑士豁然回头,他立刻起身敬礼。
“报告司令,霍拉斯托克骑士学院圣骑士班预备役上尉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向您……”
彭西勒多涅尼斯挥了挥手,他打断了小骑士的话。“阿斯根家族的莫休斯是你什么人?”
附近的老兵都好奇地围拢过来,他们在交头接耳的议论,怪不得小家伙打起仗来一点不输**!原来这个貌不惊人的预备役上尉出身大名鼎鼎的阿斯根家族,这个家族的世袭领地在格罗塔地区,是远近闻名的骑士之乡!
“莫休斯?”潘尼蒂哥隆上尉竟然想了想,最后他才垂头说,“那是家父!”
彭西勒又一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战士,他在孩子身上一点都找不到那位父亲的影子。
“你……像你母亲……”
小家伙惊喜地仰起头,“您认识我的母亲?”
十二军区总司令懊恼地灌了一口白兰地,“若不是当年跟你父亲决斗的时候多喝了两杯,你母亲就要改嫁啦……”
周围的老兵猛地哄笑起来,连带小战士也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说这些干嘛?”多涅尼斯上将突然挥了挥手,他转向不明就里的故人之子。“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是听我地命令,立刻集合你的人!”
潘尼蒂哥隆马上跑下城头。他和他带领的那些预备役骑士很快便在卡封堡地空地上集成一座零零散散的千人队。
彭西勒面对这群面目青涩地小战士诧异地挠了挠头,他不明白自己的部队怎么会混进这么多未成年的学生。
“我是第十二军区司令长官!现在听我的命令!”
学生们的队伍发出立正时碰触军靴地整齐声响。
“今晚入夜之后!潘尼蒂哥隆阿斯根上尉会带领你们由堡垒北侧那面撤离战场。你们……”
“抗议……抗议……”
“都闭嘴!”彭西勒面对大声抱怨的人群露出一副狰狞可怖的嘴脸,他知道这不是变作软耳朵的时候。“你们听清楚了!这是第十二军区总司令下达的最高战场命令,你们不需要考虑其他,但必须服从!”
潘尼蒂哥隆凑近刚刚下达最高战场命令的指挥官,他知道这位近卫军上将既然已经下达这种命令。那么事情就连一点转圈的余地都没有了。
“您能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撤离吗?”
彭西勒深深地望向小战士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小家伙在未来会是一名优秀的军官,但却不是现在。
“你没看到那些伤员吗?趁那些西方来的狗子还没有打开通往渡口地道路,你们要尽快护送他们抵达安全的对岸。”
“是将军!”潘尼蒂哥隆向总司令立正敬礼,护送伤员吗?他觉得这也是个重要的使命。“我向远天地神明起誓,您的全部伤员都会被送抵安全地带。”
彭西勒点了点头,他的声势已经弱了下来,“解散吧小伙子们!祝你们好运!”
年轻的骑士队伍解散了,有地战士甚至在哭,围拢过来的老兵纷纷劝慰这些勇敢的小家伙。但情况并未得到好转。这队战士散向城堡各处,或靠或坐地聚在一起,他们很快便停止议论。数日来的大战令他们麻木,也令他们成为真正的军人。这些孩子在几个星期之前还在课堂学习骑士规范,而今天他们已是击杀了无数敌人的坚强斗士。
入夜了,侵略者的营地点燃了灯火。这些灯火围绕着孤零零的城堡,声势扑天盖地。
晚风送来尸首的恶臭和烧烤人体的气味,尤其在堡门附近。好像是中午的时候,确切时间没人说得准,侵略者派出一个敢死队,这队彪悍的武士推着冲车撞进堡垒大门,结果被火油烧成灰。
彭西勒将军的口鼻裹着一块破布,他组织人手修复了堡垒大门。其实大门已经毁了,近卫军上将只是用碎石和木条将门洞堵死。
很明显,反坦联盟军对他们遭遇到的顽强抵抗准备得并不充分,不过战事的拖延多半是因为卡封堡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这座菱形堡垒是布塞巴克军用口岸最后的防御工事,距离渡口只有区区几公里。从卡封堡的北墙向下望,除了悬崖就是口岸的火光。
在堡垒的正南方,泰坦近卫军在附近的高地和山谷里建造了另外四座卫城,但此时它们已经落入敌手,夜幕下的冲天大火已为它备好葬礼。
从西北国道一路走来,卡封堡是肖伯河谷地区的前哨站,就在高地尽头,背后是落差近三十多米的悬崖,前面是一毛不长的碎石滩地。反坦联盟军始终都找不到适合攻顶的道路,所以他们在战役最末才开始打这座碉堡的主意,可这一打就是一个多星期。
“所以……我们的进攻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停!”荷茵兰国王卢塞七世陛下大声向他的军官嚷嚷着。不过他的军官似乎都已习惯了这种噪音,大帐中的作战参谋还在忙着绘图,一众高阶将领仍像刚刚那样呆站着,就好像他们的国王什么在对空气叫骂。
“我们的损失是多少?三万人?还是五万人?”卢塞七世举着十根手指也算不清这笔账,但他并不是白痴。“可你们知道吗?泰坦第十二军区的剩余军力全都在那里!只要吃掉他们,我们就彻底掌握了这片战区!退!我们有险可守;进!渡口就在眼前!可我看到我的军人都在迟疑!”
卢塞七世咽了口吐沫,然后又抿了一口咖啡。不管他地军官听进多少,最后他接着继续……
这位正值壮年的一国之主在年轻的时候人称风度翩翩美少年,在各国宫廷最讨女人喜欢。但这家伙地性格却让看透他的人厌烦之极。大部分人对这位荷茵兰国王地评语是锱铢必较、心性高傲、蔑视一切、自我陶醉!尽管他那精致的五官确实是副本钱,但这位自以为是的年轻君主却碰上许多大人物都会遇到的事——婚姻不得意。
他的妻子是泰坦帝国地一位公主。从前的阿尔法三世陛下的大女儿,这位公主的相貌若算一般的话也就罢了,可偏偏还长了一张爱唠叨的嘴巴,从早到晚,令荷茵兰国王烦不胜烦。一听说泰坦皇室引发迄今为止最严重的宫廷危机,卢塞七世就立刻告别妻子,以泰坦国婿的身份出兵讨伐。
不过……军人们可不会理解国王陛下的心思,他们背井离乡发动侵略战争,而这场状似前景空前的战争还被引入一个危险地境地。
“陛下!我们的军队需要休整!”拉梵蒂穆廖尔塞元帅必须发言了,他怕身边那些不耐烦的法兰同行会突然跳起来刺他地国王几剑。
“休整?我怎么看不出来?”卢塞七世应该是帐幕里最不耐烦的那个人,他在面对最为倚重的元帅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拉梵蒂元帅垂头丧气地凑了过来,他必须得向国王说明继续作战的危险性“我地陛下!正如您所说,开战至今,我们的进攻已经造成自身五万余人的伤亡。尤其是目前的战役,泰坦军部一定向守备部队下达了死命令!所以第十二军区才摆开一副与城共存亡的架势!这表明渡口对岸的近卫军还没有充分的准备,他们需要第十二军区争取宝贵的战场时间!”
卢塞七世瞪大了眼睛。“那你还等什么?既然泰坦人还没准备好!我们更应该继续追加投入进攻的兵力!”
拉梵蒂小心地翻了一个白眼,“我的陛下,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我们并不知道对岸的近卫军在准备什么?如果他们在准备防御,那么很好。我们在半个月内就可以攻到杰布灵要塞!可是……如果泰坦近卫军在准备反攻……您想想!我们若是仓促渡河的话就会陷入包围!”
“我知道这种可能!”卢塞七世撇了撇嘴,他的确不是白痴,“可我们在这休整就不会陷入包围吗?你别忘了!开战至今,我们在深入泰坦境内二百多公里的今天才遇到像模像样的抵抗!这里只有近卫军第十二军区四万多人的正规部队,可近卫军还有七十多万人呢!这些人在干什么?看热闹吗?”
拉梵蒂元帅哑口无言,他的国王说的没错,这个问题他也思考很久了。
“我想……近卫军还在针对我们的攻势进行调动,泰坦军部的阿兰元帅不会打没把握的决战,这是我们没有遭遇强势抵抗的根本原因!”
“对!对!”卢塞七世点了点头,“银狐阿兰不好对付!没人知道他会干什么!所以……我们该听听情报部门的解释!”
荷茵兰国王突然向帐幕中的一个角落摊开手,一众军官这才注意到法兰王国的情报专员席。据说……神话时代的冥王拥有一面名叫“阿拉贡”的魔镜,这面镜子可以穿越时空,到达遥远的未知领域。而到了现在,“阿拉贡”已成为法兰王国秘密行动力量的别名。
“根据都林来的情报显示……泰坦近卫军在七月上旬才能发动有效的反击!”
“阁下是……”拉梵蒂元帅诧异地望了过去,他对这位突然发言的大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法兰王国王室特派员、宫廷内务调查局军事司……”
“好的好的!”拉梵蒂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不喜欢与间谍打招呼。“说说吧!你的情报值得确信吗?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泰坦人故意…六“不!”阿拉贡的情报专员也无礼地打断了荷茵兰元帅的发言。
“不存在那种事,这份情报是由阿拉贡隐藏在泰坦军部地线人冒着生命危险传送到战场的,在这之后……我们对这份情报进行了细致的背景分析。根据防线内侧地泰坦军力部署,以及都林军部方面的战事日程,我们相信泰坦人在七月上旬才有机会组织大规模地反攻。也就是说,泰坦人仍将杰布灵要塞作为防御核心!”
拉梵蒂仍想继续追问。可他的国王已经站了起来。卢塞七世摇头晃脑地招呼在场的军人。
“大家再加把劲儿!情报已经说明,泰坦近卫军的准备并不充分!我们在抢渡肖伯河之后才会面对艰巨的大战!”
拉梵蒂元帅没做声,他只在心里轻轻摇头,他想说地是……泰坦近卫军在三四百年间以来一直严阵以待,根本不可能存在“准备不充分”
那样的事情!
夜深了。浓密的乌云遮住星光,年长的老兵又开始抱怨,他们都说天要下雨,之后的抵抗会更加艰苦,不过彭西勒上将倒是挺高兴,这个夜晚的能见度低得出奇,正适合他的孩子们安全撤离。
近卫军战士将城墙上的灯火尽数熄灭,只在北侧的敌楼上燃起篝火,篝火将堡垒内壁映得通红,无数人影在火光中忙碌。将士们在为死难的战友挖掘尸坑。不过现下这块空地已经是堡垒中唯一还能挖开地土地,其余的地方都已填满勇士的尸体。
随军牧师在尸体堆积而成地小山前唱起神明的颂歌,他还对远天的神明说。“如果不将尸体焚毁,三天之后我们都得病死!”
一直以来,神教禁止亵渎尸身,但神明若是不能宽恕军人的行为。那他就不是一位神明。
于是,随军牧师在祷告结束之后便对最高指挥官说,“点火吧!万能地神明原谅我们了!”
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将朝死去的将士们投去火把,待尸山剧烈燃烧起来才缓缓致以军礼。
堡垒中的士兵都在关注那捧高耸入天的巨大火苗,滚滚浓烟伴随令人头晕目眩的臭气。不过卡封堡的守军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他们像被催眠一样专注地打量着火舌,他们期待汹涌的火舌会最终化为人形,变作共同浴血奋战的战友、变作同生共死的兄弟。
“好啦!你和你的人该动身啦!”司令官转向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小战士。
预备役上尉潘尼蒂哥隆连忙敬礼,“报告将军!能不能再等一会儿!我的人在帮忙加固城墙!”
彭西勒向城墙的方向望了一眼,他的孩子们在往残破的城头搬运土石。
“别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了!”近卫军上将别开头,他知道明天、或许是后天,卡封堡就会成为一处遗迹。
潘尼蒂哥隆上尉锲而不舍地凑了上来,“将军,您只有两个师都不到的编制啦!我可以完成任务,但您得让我回来,我的人就是您的预备队!”
彭西勒猛地揪住对方的衣领,但他的怒火在遭遇年轻人坚定的目光之后便立刻消散无形。
近卫军上将落寂地甩开年轻人,“别回来!一个都别回来!撤到对岸去!等战争结束了,好好完成你的学业,那时的帝国近卫军会比现在更需要你!”
年轻的预备役上尉目光连闪,眼底好像有些潮湿,于是他连忙吸了几口气。
堡垒的北侧城墙,探路的士兵已经回来了,近卫军用托篮将战友吊了上来,这名探路的战士向十二区的司令长官报告说,抵达渡口的道路一切正常,于是彭西勒上将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没有多余的废话,年轻的预备役圣骑士潘尼蒂哥隆上尉用最标准的军姿向送行的老军人致敬,然后他便第一个跃下北墙,在钩索放落三十多米后才安然抵达地面。
接下来是一队负责警戒的小战士,尽管他们都很年轻,但战术动作倒也像模像样。这些小家伙在北墙下的深沟里面组成几队小型阻击阵,直到堡垒里面传来继续前进的哨音。
十二军区的伤员都被抬到北墙上,他们哭得像个泪人,死活不愿离开,有的干脆抱住战友的大腿。像娘们一样令人心烦意乱。彭西勒上将用马鞭和靴子将这些婆婆妈妈地家伙一个个地打翻在地,然后像往常那样“斥他们,不过他的士兵不买账。磨蹭半个小时也不见有人翻下城墙。最后,彭西勒将军也哭了……他亲自把一个重伤员抱放到吊篮上。
还向神明起誓,说战事停歇的时候一定会去后方地医院探望自己的战士。战士们似乎相信了将军地话,他们依依不舍地与战友告别,并带走了许多战友的家信。
预备役圣骑士潘尼蒂哥隆上尉带领的学生兵点燃了火把,远近几座山头的侵略军都看到了。但这些懦弱的外国人就是不敢过来。年轻地预备骑士组织东倒西歪的队伍向渡口撤退,直到他们燃起的灯火照亮河面的时候才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近卫军第十二军区总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将走在他的城堡里,他在进行军旅生涯中最后一次阅兵。城堡中的卫士在总司令走过的时候纷纷起立,他们向这位勇敢的指挥官致以对待国王一般的敬礼。
彭西勒有些感慨,人生真是捉摸不定。几年前他还是瑞尔方面西征集团军群的总司令,他地部下走起路来声势震天,他的军旗挥舞起来足以遮天避日。可是现在……近卫军上将打量了一下他的士兵,第十二军区地四个军虽然全在这儿,但那只是两个师还不到的建制。
将军从怀里掏出一份染满血迹的牛皮纸,那是帝国最高军部交给他的命令。
“近卫军地将士们!注意啦!祖国不是命令你们去进攻、也不是命令你们去抵抗。而是命令你们去死!”
“真他妈的!”彭西勒啐了一口,“阿兰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他要是不把外面那些狗子都留在河套地区,老子就算下地狱了也不会放过他!”
城堡中突然响起清唱。一名百无聊赖的战士唱起近卫军军歌,洪亮沙哑的歌声很快便由更多的声音附和起来。近卫军上将把手里的军令撕成碎片,然后跟随他的士兵一块儿大吼!
我们是年轻的近卫军来自祖国母亲的胸怀在鲜花盛开儿女情长的时节我们跃上马背、背井离乡在战场上我们是年轻的近卫军年轻的人儿吹响冲锋的号角在鲜花盛开儿女情长的时节我们向侵犯祖国的敌人投去刀枪祖国母亲,听听我们的呐喊近卫军。前进近卫军,前进这该死的军歌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止过!恢弘雄壮的音量穿透天宇,穿透宫殿的高墙。阿莱尼斯从睡梦中惊醒,歌声似乎消失了,这令她松了一口气,即便是在梦里她的耳根也难得清净。
“哦天哪……”帝国皇储突然瞥见卧床边的人影。
“抱歉……”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摸了摸鼻子,他一直都在打量床上的美人。美人还是那样美,只是……清瘦、憔悴、伤心。
听到熟悉的话音,阿莱尼斯立刻打消呼叫卫兵的主意,她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彻底放松心神,不过她的面目马上又紧张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她突然发现经历过无数风雨的帝国皇储变得理屈词穷。
“抱歉……我是说……这一切事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为妻子收拢了额前的乱发,然后便伸手扶住美人的面孔。
阿莱尼斯想要躲闪,可又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她嗫嚅地动了动嘴唇,却又发现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奥斯卡发现了妻子的抵触与尴尬,因为他的手已经感受到美人的僵硬。
“你知道……我没有资格乞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奥斯卡想了想,他也搞不清状况,尽管他为今时今日的相遇编排了无数假想,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的一切推演都是那么苍白、连他自己都厌恶非常。
帝国亲王抽回手,他看到妻子也松开了紧蹙的眉头,这令他感到落寂,他必须承认,他害怕阿莱尼斯的爱,更怕阿莱尼斯的恨。
“我在中午的时候就到了!”男人突然打起精神。“那个时候你竟然睡了!我听说最近你一直都是这样,夜里忙到很晚,白天昏昏沉沉。这可不行!”
奥斯卡望了望妻子的面孔,他读不懂尼斯地眼光。
“哦啦……换个话题!你一定听够了这种抱怨!”男人状似兴奋地指了指身上的铠甲和军装,“很抱歉这样说。可我还是向你道别!阿兰元帅已经做好决战的完全准备,他在杰布灵要塞指挥那个历史上最庞大地骑步集群。呃……你知道了对不对?”
奥斯卡抿了抿嘴唇,他挖空心思想要再说些废话。
“我在军部只见到鲁宾元帅,哦啦……老头子还是那么倔!坚持不与阿兰合作,不过有他留在都林主持军部也可以让你放心。呃……这你也知道对不对?”
年轻的亲王面对没有任何表情地妻子只得挠了挠头。“我……我接受了军部的战场命令,我要率领红虎和第一、第二军区的主力部队给阿兰缝口袋。据说那个渡口易守难攻。我想到时会有一场硬仗!““然后……”奥斯卡突然犹豫起来,他盯着妻子的蓝眼睛。“我又去了孩子的墓地……”
阿莱尼斯猛地撇开头,她不想听到这个,她地丈夫也不该说起这些。
“抱歉!阿莱尼斯!我是说……一切的事情!”
“你道过歉了!”阿莱尼斯终于说话了,但她已经合身卧在床上,并拉紧被单,只将后背留给她的爱人。
奥斯卡无奈地望着妻子的背影,他的唇齿有些干燥,腰骨也被马上的长途奔驰弄得异常酸痛。但他真正的痛楚是来自心灵,他从不曾体会伤情的确切含义。但阿莱尼斯瘦削的背影却给他带来无限的感伤。
难道真地只在失去之后才能体味拥有时的幸运?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靠在床上,他揽紧僵硬冰冷的妻子,并将他地嘴唇贴在妻子肩膀的肌肤上。
“阿莱尼斯啊阿莱尼斯!有没有胆量再相信我一次?也许……我还是会令你感到痛楚。但那时的我已经身在天堂,当然……地狱也说不定!因为我骗了教庭!不久的将来,我地阿莱尼斯会加冕为泰坦女皇!不久的将来,我的阿莱尼斯会是许多宝宝的母亲!”
“阿莱尼斯啊阿莱尼斯!睡吧。闭上眼睛。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足以书写一部传奇,不过没有什么好担心!再说你的担心我都了解,比如……如果在我面前有ABCD四个答案,那么我的阿莱尼斯永远都是首选项!所以……闭上眼睛,直到泰坦光明门奏响凯歌,你一睁开眼,就会发现我在身旁。”
“阿莱尼斯啊阿莱尼斯!我不习惯把情爱挂在嘴上,也不习惯向人吐露心思。我知道这会让爱我的人感到绝望,也知道这会让爱我的人感到迷惘!你睡了吗阿莱尼斯?如果你睡了,我就告诉你!阿莱尼斯,我爱你呵!阿莱尼斯!”
身后的温热在阿莱尼斯阿尔法莫瑞塞特的泪水染湿枕席的时候突然消失,接着是寝宫大门敞开后的光亮。阿莱尼斯的肩膀在轻轻颤抖,但她还是没有动,她知道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那个男人仍在注视,并不是她的心肠坚硬如铁,而是她的自尊促使她必须在感动与矜持相抵触的时候选择后者,选择那莫名其妙的尊严。
寝宫的大门终于不甘地关闭了,黑暗又笼罩了孤苦的阿莱尼斯!不该是这样!她猛的翻身!她的爱人已经离开了,她想问,“这就是她要的?一座空荡荡的宫殿?一副冰冷的窗褥?一双写满心疼的泪眼?”
公主翻过身便压到了一束鲜花,阿莱尼斯惊诧地捧起花簇,那是丈夫送给她的水仙。
“奥斯卡……”阿莱尼斯发出一声绵长的呼唤,她捧着花束跃下床榻,然后飞奔至宫门。
“奥斯卡!”公主的呼唤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她光着脚,深情地打量丈夫可能出现地每一条走廊。
“奥斯卡走了吗?”阿莱尼斯有些感伤,但她还是不甘心,她在宫殿里奔走,直到夏夜的晚风将她送出宫门。
光着脚的公主奔上王者之路,都林刚下过雨,大理石勾勒出的地面透着雨水的冰凉。
“奥斯卡……奥斯卡……”阿莱尼斯仍在呼唤,可眼前的情景令她绝望。
近卫军士兵在美丽的储君面前排成望不到边的队列,即将奔赴战场的帝国军人挺着胸膛,踏着整齐的步伐,沿着恢弘的王者之路走向远方。
公主在军人队列旁边停了下来,她打量着每一个经过身边的士兵,她的士兵身披一式的铠甲,似乎连面目都是一个样!
“奥斯卡……奥斯卡……”女人的欢呼在万众踏步组成的音量里面显得那样的凄凉。帝国军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名女子,他们并不认得这名光着脚、捧着花束的女子就是他们为之奋战的对象,不过军人只清楚一点,就是这个女子一定很爱那个名叫奥斯卡的男人。
这个叫奥斯卡的男人真幸运……
“阿莱尼斯!”
无数军人组成的队列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阿莱尼斯欣喜地望了过去,可她看到的只是盾牌和铠甲组成的海洋,不过海洋中心的一个角落正有一个旋涡在向四周扩散!
“奥斯卡!”阿莱尼斯欢叫一声,她冲入近卫军的队列,向着旋涡中心狂奔。
奥斯卡推开眼前的人,踢走旁边的人,他看到了他的妻子,光明神在上!他看到了他的阿莱尼斯!
“奥斯卡!”
“阿莱尼斯!”
越过铠甲形成的波浪,翻越刀枪围成的海洋,相爱的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阿莱尼斯投身于一个炙热的怀抱,那是丈夫的铠甲和心脏在燃烧;奥斯卡触摸到一具流光异彩的胴体,那是妻子的热忱和谅解在焕发光芒。
阿莱尼斯哭了,即使她的丈夫拥有ABCD那又怎样?至少是现在……
他说过的,她是他的首选项!奥斯卡激动得忘乎所以,即使他对她的爱出于内疚、出于怜惜又怎样?他爱她,这是光明神也得承认的真相!
军人的海洋仍在向同一个方向静静地流转,可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爱人却已劈开波浪。钢铁洋流在他们身旁环绕,整座海洋爆发的音量似乎在为年轻的爱侣而歌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