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她!”
费戈.安鲁.底波第将军掖起了女人的红头发,“天啊!佐埃拉!一夜之间我就认不出你了!”
佐埃拉竟然虚弱的笑了笑,她的美好面孔已经变成一块染血的破烂抹布,高翘的鼻子歪到面孔一边,左眼恐怖的向外突起,而右眼则被肿涨的皮肉挤成一道缝隙。
“默茨,有必要这样吗?”费戈转向一边的军情处长,他并不是可怜这个女人,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大废周章。
默茨海尔男爵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审讯已经进行十九个小时了,咱们的老板娘一个字都没说,这说明我们的力气用错地方了!”
费戈松开了女人,佐埃拉的头无力的耷拉到一边。“看来你要继续了?”
“当然!”默茨海尔一边点头一边向负责刑讯的打手示意了一下。
潮湿闷热的地底空间突然传来皮鞭抽落人体的震响,有人在呼喝叫骂,有人在悲喊惨呼。壁炉内的火焰令蒙着头面的打手大汗淋漓,不断抽响的皮鞭令女人痛苦的痉挛。
这座囚室的来历可不简单,它就在军部法庭的下面。阴暗的地底空间曾经关押过无数声明显赫的将帅军官,而这间刑讯室也在漫长的岁月中积累了许多的刑具和丰富的折磨人的经验。
“等等!”费戈不耐烦了,他不是虐待狂,对这种事他可不敢恭维。
“佐埃拉,算我求你,你总得说点什么!”
佐埃拉勉强抬起头,她的视力已被毒打完全破坏了。
“我……我是无辜的!我……我要见统帅!”
费戈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佐埃拉!我帮不了你!统帅不会见你,除非你完全供认自己的罪行,并为家族指认那个收买你的人!”
“我说过!我是……无辜的!”
“那我就真的帮不了你了!”费戈有点气馁,他还没见过这么嘴硬的女人,其实证据已经很充分了,现在只是逼迫佐埃拉供认她与费特楠德家族的关系。
“我要见统帅!”
“好吧好吧!”费戈掏出自己的手帕为落水狗擦拭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迹。“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为你约会统帅好吗?”
佐埃拉没有言语,一天一夜的折磨已经使她筋疲力尽。
“11月20日那天上午,也就是军统调查局长博克里埃.安鲁.内塔加波遇害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我在俱乐部!”
“我拜托你仔细想想再回答!”费戈无聊地为自己卷了一颗纸烟。
“没用的!”默茨海尔男爵再次走了过来,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无数次了。“我们得给她来点……”
“来点刺激的!”一个浑身都罩在斗篷里的人突然出现在刑讯室的门口。
默茨海尔凝神打量了一下这名戴着一副白手套的怪人,他马上就想到了这家伙的名字。
“是解剖手爱德华先生吗?”
“是的!但不是爱德华先生,是爱德华医生。”解剖手沙哑至极的喉音令室内的温度陡然下降,他就像幽灵一样飘进恐怖的囚室。
“真高兴看到您平安回到都林,路上还好吗?埃勃男爵和小戈多他们都好吗?真难想像!你们竟然航行了两千多公里才返回帝国的内河。”
“好不好自己去看!叫我来干什么?就是为找刺激吗?”解剖手爱德华没有理会默茨海尔男爵那副算不上多么真诚的笑脸。
“呃……现在看来刺激一点是必须的!但我们要保证犯人时刻都是清醒的!”
爱德华冲军情处长点了点头,这种程度的要求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纯熟。
费戈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蒙在斗篷里的男子,他注意到对方面孔上那些狰狞的刀痕,也留意到对方眼瞳中闪烁着的青白淡影。这样看来,解剖手爱德华先生不是一个瞎子,就是一个毫无情感的冷血狂徒。
“您不打算使用那些道具吗?”默茨海尔男爵指了指挂在墙壁上的刑具,他有些疑惑的望着爱德华空空如也的双手。
“那给孩子准备的!”爱德华冷冷的扫了一眼林立的刑讯工具,他从怀中取出一根长近九英寸的铁针,然后又从皮囊里取出一个盛放着浅黄色液体的玻璃药瓶。
佐埃拉抿紧嘴唇,我们无法得知她在这个时刻会想些什么,她的武装被解除了,她的肉体即将受到最残忍的折磨。也许她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但她并不甘心。如果她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相信她就不会做出背叛家族的事情。
“她的衣服有些碍事,而且你们也没有把她很好的固定。”解剖手爱德华冷淡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默茨海尔向几名打手示意了一下,这些胸膛遍布黑毛的高壮大汉很快就将女犯绑了个结实,不但如此,一个猥亵的家伙还动手将佐埃拉的上衣、内衬以及腰托胸罩全都撕扯下来。一屋子的男人在见到两颗熟透的**颤颤波动的时候全都倒吸了一口气,佐埃拉感受到男人们的注视,她开始紧张,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涌起羞愤的红晕。
爱德华似乎要开始了,他由斗篷中抽出一只枯瘦干蔫有如树枝一般的手,他的手放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并缓缓向上摸索。终于!解剖手停了下来,他的手指落在囚徒右乳下缘的某个位置。
陌生人的抚摩没有一点**的成分,可佐埃拉却发出一丝低沉的沉吟,她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接下来的酷刑中忍耐多久。
铁针高高抬起,然后猛的刺入!
囚室幕然响起一声疯狂尖锐的惨叫,佐埃拉的身体由于剧痛难以遏制的弓缩在一起,她的泪水鼻水甚至是尿水不约而同的喷涌而出。铁针在刺入女人的躯干之后势如破竹般向前挺进,很快它便刺破了肝脏的外膜。
爱德华送开握针的手,他满意的看着对方的肉体在激烈的蠕动。
最初的痛苦很快便过去了!佐埃拉不断的呻吟吸气,她紧盯着刺入体内的铁针,也留意着解剖手进一步的举动。
“这有令你想起什么吗?”默茨海尔走了上来,他用身体挡住火光,犯人的残破躯体立刻便被罩上一层阴影。
“我是无辜的……你们搞错了!”
默茨海尔处长微微一笑,他让往一旁,爱德华拿着药瓶走入男爵的位置,他在女人的眼前打开了玻璃瓶的塞子,强酸的刺鼻味道立刻挥发而出。
“相信我,你不会喜欢这个的!”男爵再次警告犯人,可他看到坚强的佐埃拉已经咬紧牙关,最后男爵不得不摇了摇头,他真不明白佐埃拉是怎么想的,难道她以为没有招认就没人会要她的命吗?她是搞特勤工作的,她对自己的下场应该有些心理准备的。
解剖手将瓶口对准铁针的顶端,原来这根铁针是空心的,它更像一支简陋的注射器。一滴酸液沿着针口滚入针心,浓绸的酸液在针体中缓慢的滚落,爱德华示意打手们按住女人的身体和四肢,要不然接下来她的剧烈挣扎会令铁针刺穿她的肝。
再次!凄惨的哭嚎又响了起来,与沾过盐水的皮鞭和打手们的拳脚比起来,一滴在肝脏表面不断侵蚀不断蒸发血肉的强酸自然要省力省事得多。惨呼出人意料的持续了两分钟,打手们无法得知这个已经遍体鳞伤的女人哪里来的力气,她的疯狂挣扎甚至摆脱了他们的钳制。
囚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刚刚的惨呼惊得有些颤抖。默茨海尔动了动嘴唇,他被佐埃拉那张被折磨得扭曲变形的面孔惊呆了。
解剖手爱德华等了一会儿,看来没人打算提问了!不紧不慢的,有着极度心理变态倾向的虐待狂人再次为铁针填注几滴酸液。由于针孔有了上一次的润滑,酸液迅速落入囚犯的体腔,肝脏表面的伤害进一步扩大,佐埃拉放开喉咙发出近乎疯狂的咆哮!
失禁造成的骚臭在整个囚室中弥漫开来,费戈将军别开头,他用手掩住口鼻,尽力抑制呕吐的冲动。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可以发出比这更“美妙”的味道,可久经战阵的将军却觉得目前的情景比任何状况都难以忍受。
解剖手似乎打算再次填注酸液,不过佐埃拉放弃了,她已不想让人们等得更久。
“好啦!问吧!问吧!你们要知道什么?快问吧!快结束这一切吧!”
爱德华颇为失望的瞪了女人一眼,他满以为这个硬朗的囚徒可以再经受三到五滴的考验,她放弃的太早了一点,她绝对有打破记录的潜质!悻悻然的解剖手退到一边,他开心的回忆着那个肝脏全部破裂的家伙,那个家伙是在注入十滴酸液之后才开始配合的。
“这就对了佐埃拉!谈谈吧!你是从时候开始背叛了你的家族?”默茨海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被惊悚的呼叫震得有些头疼。
“在家族背叛我的时候!”
费戈皱起了眉头,“你在开玩笑吗?家族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针体和酸液造成的疼痛仍在持续,佐埃拉的汗水浮出毛孔,她的身体不断颤抖,不断抽搐。
“呵呵!是不是……是不是被波西斯人羞辱过女人只配做妓女?”
费戈没说话,他对佐埃拉在水仙郡的遭遇非常清楚。
“在我被军统调查局分配到狗咬狗俱乐部的时候我就已经绝望了!”佐埃拉的五官拧在一处,她似乎对狗咬狗抱有刻骨的仇恨!
“你们竟然让一个饱受折磨的女人去管理另一个折磨女人的鬼地方!我的光明神啊!我做梦都想把设立狗咬狗的那个杂种撕成碎片,再把他的肉块儿贴在火刑柱上烧烤!那味道一定美妙极了!”
“你可以将自己的处境向上级解释清楚,我相信军统部门不会……”
“你算了吧!”佐埃拉猛的打断费戈将军,“你以为自己有多清高吗?你跟家族上层的家伙都是一副嘴脸!我向上级申请调离已经不下十次,他们只用什么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废话来打发我!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离开那个鬼地方!我只能依靠那些可以让我脱离秘密领域的人!”
“所以你找到了卡契夫.德卡拉斯.费特楠德?”默茨海尔说出自己的猜测。
“呵呵!你们搞错了!是阿尔莫多瓦.哥斯拉大人找到了我!”
“海怪!”费戈将军与军统情报局长一同惊叫出声,这绝对是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
“看来……我们仍需要爱德华医生的帮助!”默茨海尔向一旁的虐待狂人摊了摊手,他认为佐埃拉仍在耍弄阴谋。
“算了吧!不信就杀了我!我的回答只有一个!”佐埃拉苦笑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答案满足不了面前的男人们,可她不想死到临头还要替人背负罪名,这样就太便宜那个更该死的家伙了!
“你怎么证明你所说的?”费戈已经冷静下来,首都贵族圈盛产老狐狸和各种未知的怪物,佐埃拉既然抱定背叛家族的决心,那么她确实有这种倒向任何人的可能。
“阿尔莫多瓦.哥斯拉的府邸有一个叫做桑齐奥的仆人,这个家伙专门负责为海怪搜集各种信息,他在都林的情报贩子里面很有名,我就是与他单线联系的!不过海怪有时候会借探访俱乐部的机会直接与我沟通!”
“桑齐奥?”默茨海尔男爵的脑海中出现一个留着一撇小胡子的矮胖子,“是那个绰号肥獭的桑齐奥?”
“就是他!”
默茨海尔扳过佐埃拉的头,“你知道的!我很容易就能控制肥獭,如果他证明你在说谎……”
“你把他抓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情报局长对凝视女囚的眼睛凝视了一阵,他不想在浪费时间了!男爵由囚室外召进一名自己的部下,他对着对方的耳朵低语了一阵,其中还提到肥獭桑齐奥的名字。
“海怪对你做出了怎样的承诺?”费戈终于露出决然的神色,不管怎么说,佐埃拉已经供认背叛了家族。
“我可以拥有一个新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
费戈叹了一口气,他无法理解佐埃拉的选择,背叛就意味着毁灭,她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好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关于营救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的情报是你泄露出去的吗?”
佐埃拉沉默了许久,她终于感到有些难以启齿了,直到解剖手爱德华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的!是的!797年7月12日开始,我分五次送出关于那件事的情报,有四次是桑齐奥接收的,有一次是阿尔莫多瓦.哥斯拉亲自接收的!”
“那么……军统调查局长遇害……”
“那不关我的事!”佐埃拉猛的打断军情处长的话,“天啊!我已经重复一天一夜了!那不关我的事!当天我……我有约会!”
“约会?与谁?”默茨海尔诧异极了,如果落实了佐埃拉的不在场证据,那么就证明自己的猜测和理解全都是错误的。
“你认识的,巢穴的多尔姆.奥勒男爵,我们在那天一直都呆在一个出租公寓里面!”
“做什么?”军情处长仍有一些不甘心。
“你是白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孤男寡女相处一室除了做爱还能干什么?”佐埃拉嘲笑似的瞪着默茨海尔。
“为什么不早说?这会令你少吃一些苦头!”
佐埃拉缓缓垂下头,“我不想给多尔姆惹麻烦!他与秘密领域的事务一点瓜葛都没有!”
“看不出你竟然在深陷牢狱的时候仍在维护另一个人?”默茨海尔兴起一股为面前的女人鼓掌的冲动。“我要告诉多尔姆,他看待人的眼光很不错,他爱上了一个重惜情谊确又选择背叛的婊子!”
佐埃拉深吸着气,她一句话都没说。
“那么,咱们换个话题!”没有得到回应的默茨海尔男爵退了一步,“你是说……你与卡契夫.德卡拉斯.费特楠德公爵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虚弱的女人大力的点了点头,“我只是听海怪说起过总理大臣,可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
“你怎么让我相信这一点呢?”
“算了!”佐埃拉放弃一般别开头,“痛快一点让我死吧!你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我已经看够了!”
女人话音刚落就换来男人的一记重击。望着陷入昏迷的女囚,军情处长难以掩饰内心的沮丧,他能在两个小时之内确认佐埃拉的供述是否真实!抓捕肥獭桑齐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只有控制巢穴的多尔姆.奥勒男爵稍稍麻烦一些,但多尔姆男爵应该不会也没有理由做出出卖亲王殿下的事,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么来自黑暗世界的报复就会将他吞噬。多尔姆是聪明人,也是个有信义的人,他绝对不会跟自己的情妇一块儿发疯!
那么就是说……佐埃拉的供述很有可能是事实!可默茨海尔却怎么也无法接受!
“是我们的运气太好?还是我们的运气太坏?”
面对军情处长的牢骚,费戈.安鲁.底波第只是抓了抓头。是啊!他们确实找到了出卖家族的叛徒,可这名叛徒并不是为那个想象中的敌人而服务。
“我不太清楚,我只能单纯的认为我的小弟弟在都林招惹了不少是非,似乎整个首都贵族圈都想要他的命!”
“不!”默茨海尔摇了摇头,“我要将这件事追查到底,亲王殿下与我提起过帝国财政大臣的一些肮脏勾当,但并没向我透露具体的内幕!也许……海怪真有这种谋害亲王的打算也说不定!”
“不要将问题带离正确的方向!”费戈将军突然这样说,他面向军情处长露出一脸的不怀好意。
“为什么这样说?”默茨海尔有些警惕的瞪了过去。
“默茨,还记得你是怎么分析那个叛徒的五个特点吗?”
“当然,那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有问题吗?”
费戈摇了摇头,“没有问题!你的分析非常精辟,我只是觉得……凶手也可能是男人,比方说……你!无论如何!我觉得你的身份和特征也符合叛徒具备的五点要素。”
默茨海尔苦笑着点了点头,“我理解您的意思了!但您对我的调查不是早就已经开始了吗?由您入主安鲁军统首都特区之后就有密探开始对我进行监控!所以您还是在有了证据之后再来对我说这些吧!”
费戈突然挡住即将出门的军情处长。
“默茨,你的前途还是很渺茫的!要摆正态度、要走正路!”
“正路?”默茨海尔不屑的望向将军的眼睛,“这个世界本没有路,根本无所谓正歧之分!别用前途来吓唬我,你用我的家人不是更管用吗?我知道你控制了我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费戈轻轻点了点头,“默茨,也许我们都没的选择,不过事情过后,如果事实证明你是完全清白的,我会向你道歉的!”
“道歉?事情都过去了道歉还有什么用呢?”薇姿德林夫人悻悻的笑着。
奥斯卡有些无言以对,事实证明完全是他的不负责任才造成双方今日的尴尬和痛苦。
“我是说……对无法与你一同抚养小米卡尔特这件事,我感到万分抱歉!但是薇姿,你要相信我!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会履行对你的承诺!”
薇姿德林点了点头,“我当然相信你!不然我不会坚持生下这个孩子!虽然这会令我们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但我相信你!你知道的!”
奥斯卡揽过女人的肩膀,女人在他的怀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奥斯卡的口鼻满是清甜的发香,也许还有对方骨子里的火药味。
亲王的视线越过女人的发梢,他将目光投向洒满阳光的窗口。
冬日的寒阳为竖琴宫这座巨大的王公宅院披上灰白的光辉,对称的花园依山而建,不过此时没有花草,只有造型古怪的枯树。静止的长方形水池结着冰砣,喷泉奔放,但水已不是琴宫的基本装饰性元素,水流缓慢,甚至无声,它的密度投射着冰冷,它的会聚散漫而无固有的章程。
苏霍伊家族浮华颓废的街石正在折射阳光,石砖的造型美已经渐逾暗淡,它们用堆砌的地画和隆起衬托着几座青铜塑像,塑像似乎出自名家的手笔,上面仍然堆垒着昨日的残雪,一部分在雪水在塑像上流下印痕,露出浅绿色的锈斑。
似乎……这一切都在展示着荒凉和落魄,这多少都符合苏霍伊人目前的心态,就像亲王殿下说的那样,北方集团军群总装备官唐.卡洛斯上校确实不好惹,他退回了整整一个批次的军械,那是一万件盾牌的项目,负责这次事件的那位家族成员已经出逃了,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已经前往首都军部寻求高层人士的帮助,不过任谁都知道,苏霍伊人的堕落已经露出冰山一角,有理智的人都会看到苏霍伊就像他们家的主屋一样高高的立在悬崖边上,一阵北风就可以让它跌进无底深渊,所以……应该不会有人雪中送炭,倒是企图推他一把的人会有很多。
“说吧!阿兰元帅向你交代了什么?”薇姿德林早已离开了男人的怀抱,是到摊牌的时候了。
“清洗苏霍伊的罪恶!解散苏霍伊的武装!剥夺苏霍伊的财富!”奥斯卡低声说出可怕的事实。
“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有的!”亲王殿下望向脸色苍白的妇人,他不喜欢与薇姿进行这种谈话,因为感觉就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呵呵!别告诉我银狐还要拿走那些技术储备!”
“他是银狐,已经嚼烂的鲜肉他又怎么会吐出来呢?”奥斯卡无奈的低叹了一声,与银狐阿兰比起来,自己的思想和心智就像一个刚刚学会呓语的婴幼儿。
“他会保留苏霍伊现有的生产能力吗?”薇姿似乎仍然留存一丝希望,但她看到男人再次摇了摇头。
“北方集团军会接管三分之一的铁制武器生产,军部会接管又一部分,最后那部分会平均分配给其他的军工商人。”
“哎……”薇姿德林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薇姿!”奥斯卡坐到女人的对面,其实他倒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我想……苏霍伊已经具备生产转型的能力,所以……你和你的研究人员会有一个新的岗位。”
“制造火药武器?”薇姿看了看男人,“哼!阿兰的算计也就那么回事!将制造火药武器的技术收归国有不过是暂时的保密措施,在妻女山那场炮战结束以后,相信西大陆所有的君主国都已开始着手新式武器的研究,我们拥有的只是时间上的优势。所以阿兰自然会保存苏霍伊完善的火器生产能力,我甚至怀疑他根本不是希求那些技术,他只是想将根深蒂固的三大家族赶出帝国军事力量的战斗序列,只要三大家族不再拥有武装,不再担负北方防务,我相信即使北方人全都死光了银狐阿兰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似乎的确是这样!”奥斯卡点了点头,“阿兰元帅挫败三大家族的基点就是逼迫你们放弃武装,以便完成统一北方的战略格局。至于其他的……我也相信他根本就不在乎。”
“阿兰有胆量硬撼卡其阿诺家族吗?当代的卡其阿诺拥有一位皇后和一位宗教首领,阿兰的计谋……”
“不!不!”奥斯卡连连摇头,“我相信针对卡其阿诺家族的策略会由皇帝陛下在首都进行协调,罗琳凯特皇后是个聪明人,见到事不可为的时候她会主动退出。再说三巨头的私兵除了站岗放哨之外还会做什么?保留下来也只是浪费钱粮而已,明眼人不会看不出!”
“你要小心阿兰!”薇姿突然捧住男人的面孔,“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元帅,但我只要一想到他的作为就会浑身打哆嗦。”
“说真的!我也是!”奥斯卡无奈的苦笑出声,“不过你放心,我会提防他的!再说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只知到处生事的野小子,尤其是在我与阿莱尼斯公主完婚之后,阿兰便会由根本上转变对我的态度,到时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要与公主殿下完婚?”薇姿放开抚摸男人的手,她感到意兴全无。
“是的!”奥斯卡叹息了一声,“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如果我还想在都林多活几年,最好就是与公主尽快完婚,这样一来我就真正处于皇帝的保护之中。所以……这次回都林……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婚礼的日程。”
“没错……”薇姿感到满心满口的苦涩,但她仍要坚定男人的信心。“我相信任何事都难不倒你!”
“是的薇姿!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咱们!那么……该吻别了!”奥斯卡边说边从座位上站起身。
“呵呵!”薇姿无奈的站了起来,“你的骑士一定着急了!他们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
“是啊!”奥斯卡轻轻吻了吻爱人的嘴唇,他不敢在那片柔软的唇瓣上多做停留。
保姆在这个时候抱来了襁褓中的幼子,奥斯卡也没有去接,他只是刮了一下孩子的小鼻子,父亲手上的烟草味令小家伙皱起了眉头。
“我真的该走了!”奥斯卡在门前踌躇。
“一路保重!”
穹苍下,巍峨的大山覆盖着冰雪,险峻的峰峦层层叠叠。苍白的山路在盘旋中蜿蜒向前,转出山口,然后便消失在望不见边际的地平线。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行在队伍中间,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命运会不会像眼前的道路一样看不到终点。
“阁下!终点站到了!”一位近卫军军官边说边为一辆样式普通的旅行马车打开了车门。
斯达贝尼里元帅整了整军容,他拄着一根鹰头拐杖,就在王国南方军主力大部被歼的消息传到最高统帅部之后,这位刚刚被提升为元帅的老人突然犯了关节炎,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永远也离不开这根摄政王殿下亲赐的拐杖了。
作为战败的一方,斯达贝尼里元帅由衷的感激银狐阿兰的巧妙安排。泰坦帝国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竟然没有按照国际惯例布置烦琐的停战签字议事,阿兰甚至没有邀请第三见证国出席这次即将载入史册的聚会。
没错!确切一点说,阿兰元帅布置的是一次简单的聚会,按照他写给德意斯最高执政者的信件所述,参与聚会的只是他和德意斯军方代表两个人。聚会的地点是近卫军前沿中心地带的一个小市镇。
维秦拉,是这个小市镇的名字,斯达贝尼里元帅也听说过它,它是德意斯历史上最伟大的建筑师的故乡。虽然这位维秦拉伯爵并没在故乡久居,但他的乡人还是用他的姓氏为小镇更名。这是一项殊荣!尤其是在王权至上的德意斯,伟人们的姓氏在地名中并不多见,偶尔碰到一个绝对实属罕见。
维秦拉伯爵的设计多而杂,他对宗教建筑、广场建筑、祭祀建筑和民居建筑都有涉猎。来自泰坦的侵略者将近卫军统帅的临时居所设在了维秦拉伯爵的故居,这位伟大的建筑师如果知道一位德军元帅将在自己家的餐厅与敌人签署丧权辱国的协议,相信他一定气得由地底跳出来!
维秦拉别墅是典型的德意斯式建筑,讲究精确的线条和实用的屋宇格局。别墅由对称的四个几何图形构成,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被砍掉一边的城堡。别墅门前少不了雕塑和喷泉,当德意斯王国军首席代表斯达贝尼里元帅走入喷泉甬道的时候,泰坦近卫军首席代表冯.休依特.阿兰元帅已经等在了门前。
向站在台阶上的银发军人敬过一个标准的军礼,斯达贝尼里按照惯例向战胜者禀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尽管别墅四周安静如常,但德意斯元帅还是感到无言的难堪,他已涨红了面孔,圆厚的手掌也已握紧了剑柄。
阿兰没有让对方等太久,他向对方的到来表示欢迎,并亲切的将斯达贝尼里扶上台阶。
在进入别墅前庭大门的时候,斯达贝尼里又遭遇了一次尴尬,一个挂着少尉军衔的卫兵长竟然想要收缴他的元帅剑。不过阿兰即时制止了这件荒唐的事情,不过在斯达贝尼里看来,一切似乎都有做戏的嫌疑。
看看天色,德意斯元帅似乎错过了午餐,也许是老人的原因,阿兰并没直接进入正题,他引领斯达贝尼里参观了维秦拉别墅,其中最令元帅感到印象深刻的是一副542年的壁画,画中用气势恢弘的笔法展现了第三次德坦战争的胜利图景。不过……斯达贝尼里不着痕迹的叹息了一声,时间已是798年,德坦两大军事强国已经进行了六次战争,而这一次,德意斯痛痛快快的输了个精光,由妻女山阻击战开始直至今日,王国军的四个整编军团永远的失去了番号,这是从来都未有过的惨重损失!
兴致勃勃的阿兰终于在一间客室的门外停了下来,斯达贝尼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他看到银狐阿兰元竟然传唤勤务兵端来了下午茶。德意斯元帅有些不耐烦,可作为一个战败国的代表,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发言权。
下午茶很简单,符合军人的个性,勤务兵为两位元帅准备了薄饼,酸奶乳酪蛋糕,还有滚烫的咖啡和柠檬茶。
斯达贝尼里选择了咖啡,他在阿兰对付蛋糕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对王国最大的敌人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观察。这是一个怎样的家伙?满头银发,胡须斑白,穿着一尘不染的将校服,领口别着一枚古旧的泰坦帝国勇士勋章,斯达贝尼里,这个只能用一侧牙齿吃东西的老人凭什么能够战胜祖国的勇武军人!
“就凭这个……”阿兰将一纸文件递到桌前,“就凭这个便会使德坦两国享受百年和平。”
斯达贝尼里接过来仔细的审视了一遍,这是一份泰坦帝国皇帝亲笔署名的文件,其中详细交代了泰坦近卫军在德意斯战场取得的胜利果实和北方集团军群在战线上的兵力配置,然后就是对停战协议部分的阐述和谅解备忘录,德意斯最高统帅部部长略微松了一口气,黄金狮子似乎没有什么离谱的条件,只有战争赔款一项值得商酌。
“那么……我谨代表德意斯王国最高执政者奥帕瑞拉.罗雷斯堡殿下行使申述权。”
“贝尼!我很抱歉!”银狐阿兰放下茶杯,“作为泰坦帝国皇室代表,我拒绝贵国的申述!”
斯达贝尼里并没像个市井商贩一样大声的讨价还价,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阿兰的分辨。
“您看到了!我国的阿尔法三世陛下已经在协议上签字,那么就是说,不管贵国如何理解协议的内容,我只能坚持我国皇帝签署的这份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
德意斯元帅淡漠的笑了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是……我国同样坚持申辩。”
呵呵!斯达贝尼里偷笑了一声,他看到阿兰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眼光却不怎么好看。
“抱歉,我重申一遍,我国拒绝贵国王室的附议,协议内容不会改变!”
下午茶时间终于出现冷场,两位元帅在暗地里用眼眸崩射的光芒互相较量。不过斯达贝尼里突然拣起一块薄饼,阿兰也迅速端起茶杯,他们就像约好一样。
“好啦!咱们不要进行这些无聊的争执了!”银狐洒脱的笑了起来。
“我看也是!我一直都没说,我很荣幸与您生在同一个时代,这是军人的福祈。”
“我也很荣幸!”既然对方这么捧场,阿兰也不禁换上亲切的目光。
“那么……我放弃申辩,我只想请您回答一个问题!”斯达贝尼里盯着对方的眼睛。
“请说!”
“这份停战协议的效力会维持多长时间?”
阿兰在心中冷笑了几声,斯达贝尼里果然就像自己期待的那样,敏感、狡猾、阴险!
“我说过……会是一百年!”
“但协议中可没有一点能够体现这个概念!”德国元帅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银狐嘿嘿一笑,他那瘦削的脸孔确实有着狐狸的外形。“贝尼!我们是老相识,我们两国也是老邻居,你说这个和平时间会不会是一百年?”
斯达贝尼里并没想到阿兰会像无赖一样推还问题,他终于想通了,德意斯和泰坦确实是一对老伙计,但彼此是在撕杀的战场上逐渐熟悉起来的,也就是说,探讨这个和平的问题不过是废话连篇。
“我衷心的希望如此!”
“当然!”阿兰点了点头,“那么……你是不是该为这页历史画上一个句点?”
“的确如此!”德意斯元帅取出羽笔,沾了沾唾沫,又沾了沾墨水,他在一张草纸上试了试笔迹,然后便不假思索地签下自己的身份和署名,并在文件最末的日期栏填下798年2月15日的字样。
“为了和平!”阿兰端起杯子。
“为了和平!”斯达贝尼里也端起杯子。
在这之后,两位身处同一时代的顶级战将开始了一次愉快的交谈,他们发现彼此有着许多共同点,就像两人都喜欢风景画,都喜欢在春天度假,都喜欢在沙盘和脑海中排兵演练。他们还谈论了彼此对宗教的认识,还对一些影响大陆政治格局的重要事件交换了彼此的观点。
据说斯达贝尼里元帅在去世时仍然无法忘怀自己与银狐阿兰的这番畅谈,他甚至在回忆录中详尽的描述了近卫军统帅说过的每一句话,在其生平与阿兰元帅的两次交锋中虽然战成一胜一负,但他还是给予阿兰崇高的评价。不过当然,斯达贝尼里也有一些遗憾,比方说阿兰的悲惨逝世,和之后败给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那场惨烈至极的大决战。
不过就目前来说,斯达贝尼里的遗憾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份历史上称之为《下午茶条约》的文件,它所维系的和平岁月仅仅持续七十四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