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性地执起桌上的盖碗,吹上一吹,才浅浅地喝上一口,入鬓的眉便微微一皱,随手就搁下了。
『咯嗒』一声,虽是不响,但却清晰得像是砸在心上,东方宁就被此唬了一跳。
她暗恼自己是失态了,于是只能收起那颗急迫的心,敛眉垂手,异常恭谦地靠坐在车厢内唯一的小榻之上。
看似极度祥和温端,而实际上内心早已惊涛骇浪,波浪滔天……
真是手帕都咬断的郁卒……一时失误,估计又难逃眼前这个狐狸郡王的穷追猛打了吧……
果然,停了一停,宇文宁那不阴不阳的带笑嗓音便幽幽传来,本能地又让东方宁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去哪里?”宇文宁眉头一挑,凤眼一眯,虽说言语上全是戏谑之词,但浑身却是令人无法会错意的冰冷,“看来我家的丫头对折桂郎倒是挺关心的,怎么?才短短一日工夫你们就这么熟了?莫非确是患难生真情?”
一句话还未言毕,东方宁的心却早已像是不受控制将跳出来,要知道除却首次审问自己,这个笑面阎王未曾用过如此无情的口吻,难道他是知道了什么?
如果真是知道?……还是装装熊来保命是为上策啊!
计定于此,她当即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跌下小塌,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哆嗦呼道:“奴婢不敢!”
做足一派老实无辜胆小的卑微奴婢样。
见得她突然有此举动,宇文宁略略一愣,旋即眉眼一勾,心念一动,有了定论,看来这个看似憨傻的丫头对于耶律明嘉,的确还藏着掖着点什么是不能为自己所道的啊,否则……她心虚个什么劲……
画蛇添足,自作聪明……
努力克制住自己将要爆笑出的好心情,一改适才的冰冷,宇文宁表情甚是慈祥走了过去,轻轻托着她的小臂,微微使劲,硬是将跪倒在地,面也不敢抬起的她扶了起来……
尽量笑得像是祝福,但却无比坏心眼地说道:“尽忠,你慌什么,本公子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人,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毕竟你连他的定情信物都收了,”
“啊……信物?什么信物?没有吧,我什么也没收他的。”听闻此言,东方宁不由抬起头来,满头雾水直视眼前爆料宇文宁,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望着清楚将疑惑写在脸上的东方宁,宇文宁笑得愈发诡异,一双眼儿熠熠:“尽忠,在我的面前别懂装不懂,匈奴皇庭习俗,男配石,女戴镯,你摸摸你的胸口,那里是不是有块血红的石头?”
不待宇文宁的话毕,东方宁的小手就窜上胸口,果然摸出一个正被黑色皮绳穿着的硬硬的方形物,那是一块铜钱大小、棱角圆滑的方石,色泽如血,晶莹剔透……
如遭雷击,傻在当场……关于匈奴王庭的血英石,她虽不知太全但对它的定情效用,也是知晓一二的……这种狗血剧情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才对。
不理会东方宁白痴一般的表情,宇文宁继续说道:“这是血英石,是一种天然红花玛瑙,只产于匈奴南部血英潭中,极为稀少,每年仅产百颗,惟有匈奴皇庭才能拥有,被称为『国宝天赐,匈奴一绝』……而叶嘉……想必尽忠也是知道,他的本名耶律明嘉,正是匈奴王庭第一相臣,他自然也是能有上这么一颗血英石,而他却将其送你,可想而知他将你看得极重……”
东方宁的嘴巴越张越大,怎么办,这个耶律明嘉果然是误会了……而且他还偏偏是匈奴第一相臣,情况更是复杂了……
谁能把这块破石头收回去,这真是一场误会啊!纠结啊,痛苦啊!
一路上捶胸顿足,好容易从宇文宁蚌样嘴里敲出耶律明嘉终是离了苏杭,到别处办事,东方宁才稍稍松了口气,暗自计算着一旦耶律明嘉回来,她也不顾那段遗失的记忆了,趁早包袱款款逃回家便算了?
但转念又一想,这样也并不是什么好办法,留在自己身上的疑惑都还没解开,自己要干的事情都没干完,就这么被突发的事情打乱进而放弃,似乎甚是不爽,可不这么干,又能如何,到时候难保自己挣扎不过,真的远嫁匈奴了吧!
万般无奈,只能干瞪着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毕竟老祖宗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有路是有路,可要也要驶到山前、桥头才是!所以……现在才到这半路上,离着山前、桥头还远,所以还不急不急……
这么自我劝慰着,东方宁她终于是又平静了……
『吁……』车外赶车之人一身悠长吆喝,马车停稳在像是分别了千万年的『悦来客栈』之前……
墨色长空,十九月儿渐已西坠,大开的雕花窗外树影憧憧……
宇文宁对着烛火,边执看着一本淡黄折边细细提笔写着,一件家常月白长袍掩去许多日间凌厉,更多像个读书文人,正在专心备考……
宁静暗夜之中,忽然飞来一个白点,像是能辨识方向,直直冲着宇文宁的屋子由远及近,终是一略身斜身进来,准确地停在端坐桌前宇文宁的左手边上。
这白点正是只白色鸽子,红爪乌眼甚是精神,它带着消息由北飞来……
宇文宁拍拍它的脑门,右手擒住它的身子,左手从它的左脚处的小铜管内,俐落地取出一张条来,细细一看,并无太多表示,仅仅眼儿一挑,就将那张字条,对着烛火燃着,殷红亮眼的火焰瞬间吞噬。
眉眼中光芒衬着火光令人捉摸不定,一张俊秀面容也愈发显得邪魅,七月初一的江南会试到了现在已进入最后准备阶段,离最后的大考也仅剩十天时间,可越往后他的心里便愈发不安,好似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些日子里不同寻常的风平浪静之下,似乎一场极大的阴谋就酝酿其下,时机一到,怕是要掀起滔天巨浪……
将鸽子送进笼中休息,他在洗手盆中缓缓洗洗手,不急不缓地用白绢擦干,习惯性地慢慢踱步至窗前眺望。
窗外的苏杭城黑成一片,不见一丝光亮,惟有九天之上那缺角的十九月亮还在散发出淡淡光晕,虽是没有一点效用,但毕竟给人以了安慰!
宇文宁的唇角勾了一勾,垂眉浅笑,白色的长袍在黑夜里愈发显得清冷……
不知怎么在这个时候竟会想起三岁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半夜醒来,赤着脚穿越大半个兰薰殿就为了寻找自己的母亲……而当时的母亲……伫立在高高门槛的内庭里,衣袂随风,一动不动……那夜似乎也是这般的冷寂,这般的深沉……
但尽管是象,可终归不是,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了,不能再回头!
……不愿再去回忆,宇文宁『啪』地一声,拉上窗门,彻底将外面的夜凉如水,隔在外头……
宇文湛,三日后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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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HO,终于在半个月之后,写到这里,我很负责地说第一卷快完结了!
哈哈,另外这章完全是今晚才写的,刚写完,新鲜出炉啊!
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什么……两天了,都没写一个字!哎……对了,是陪我久未回家的死党在外头野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