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贤弟是否知道,若停下盐铁官营无需等待,当即便会让南月遭遇困境?”
“困境?叶兄可是在说匈奴与西域?”
没有正面回答,叶嘉只轻笑一声,明媚无比,“匈奴、西域一个在南月北一个在南月西,皆是与南月接壤。所谓边关重镇不得不防,若要防备便要有工事,要修建堡垒要塞,要不时修缮烽火台,还要在边境屯田驻军,这些边防费用开支巨大,没有充盈的国库这根本无法做到。盐铁官营所得利润颇丰,正可用于戍边防卫,若现在废除,南月财政便少了一大笔收入,对内则国库空虚,对外则边防费用的缺乏,一旦无了经费保证,守卫边塞的士卒定遭受饥寒之苦,武器工事皆遇残破之哀,不久边关必定告急……江贤弟,这些你都可曾想过?”
“这……”江贤听叶嘉这样一问,才知已落入对方设下的圈套,不由呐呐说道:“这又是有关另一个对匈奴与西域政策的问题了。”
“哦?”叶嘉颇感兴趣,斜飞入鬓的剑眉一挑,“请说。”
“古代人祟尚以德服人,而鄙视使用武力,而现今对待匈奴、西域也可如此,以仁义来教化,以德行来安抚,可以多给他们点财物,与他们和亲,一旦双方交好,战争不就可免了。况战争便是血腥杀戮……”说于此江贤面露悲戚,状似不忍,停了一停默然继续道,“尸横遍野,哀鸿漫天……我南月安定还没几年光景,也不宜再卷入战争……。”
“嗯,战争是不宜卷入。”叶嘉微笑道,“权衡利弊,和亲对于现在的南月来说的确是个最佳方案,但即便与匈奴、西域交好,可边防也不可不防啊。”
“非也”江贤接口反驳道,“孔子曰『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意思即为有国有家的诸侯、大夫们,不必担心贫穷,而应担心分配不均;不必担心人少,而应担心人们不安分守己。所以应多兴仁政,让君主德行远播,这样便能使近处的人亲附,远处的人心悦诚服,正所谓『善克者不战,善战者不师,善师者不阵』,只要朝廷推行仁政,敌军自然不战而退,而我南月自可以无敌于天下,如此这般何必用什么军费?”
『嗤』一声轻笑,宇文宁摇头浅笑道:“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
尽忠诧异望他一眼,他的侧脸十分好看,弧线优美,轮廓清晰,只是依旧让人朦胧。
对于江贤的这番话,叶嘉并没有继续出言反驳,只是摇摇头哑然一笑道:“国家行事,并非只有军费,还有诸如救急灾民、兴修水利、大兴土木等等,任意一项都需大量的开支,如无这官营事业来增收国库,那加大的必是百姓赋税,如此岂不更糟?况盐铁利大,如无官营,豪强大贾便会出手,那时不但百姓成为鱼肉,怕连南月都将被其置于案板。”
话至于此,长眉斜挑,目中光彩流转绚丽,“难道江贤弟忘记了汉朝吴王刘濞了吗?”
吴王刘濞,正是借以封地盐铁经营扩大势力,意图篡位,兵败被杀。
“……不敢忘!”江贤肃然一顿,蹙眉答道,“盐铁官营固然重要,但此举与民争利,以致国富民穷,此是不利一;况盐铁垄断,必定出现销价全凭盐铁官员喜好,官产之物少了竞争,质量和品种也有问题,一些官吏滋生腐败,可常常借助手中权利强制百姓购买,百姓不堪,此是不利二;加之盐铁博利,私盐猖獗,屡禁止不止,又是一害,此为不利三。叶兄何解?”
江贤一连三不利,气势咄咄,逼人而来。
叶嘉正色道:“江贤弟此言差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益相权取其重,就先前南月局势而言,国之将大展,百废俱待兴,正是需要大量金钱之时,若是财用不足,既是伤末也是伤本,这才是对国家以及百姓最大的伤害,况贤弟所说滋生腐败,百姓怨声载道,这理应是如何选择好盐铁官吏的问题,而非盐铁官营本身,这还望贤弟认清本源才是。”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益相权取其重?”江贤似有迷惑,“只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这国家与民谁轻谁重?”
“民即是国家,国家即是民。”不假思索,叶嘉答道。
“民即是国家,国家即是民”江贤重复,便是沉默,留有眼神忽而迷惘,忽而开阔,思绪起伏之态毕现。
为国即是为民,于国有利便是于民有利,盐铁私营虽有弊于民,但实为国库增收之不可少,实行将有大利,况废止盐铁私营仅是有利于一部分人眼前的小利,而推行盐铁私营则是惠及全民乃至子孙,却是功在千秋。
江贤面上渐渐露一丝笑意,想通一切,他起身向叶嘉躬身一揖道:“民即是国家,国家即是民,叶兄豁达,江贤不能与之比。”
叶嘉广袖一挥,袖口暗压的祥云银线游龙一般拂过,起身回礼道:“江贤弟并非无法参透,只因贤弟太过仁义,处处以民为重,进而执拗。”
江贤闻言羞氖一笑:“仁义?叶兄莫要安慰,江贤自知这是迂腐!不似叶兄才是真正胸怀天下,此次辩论江贤输的心服口服!”
“江贤弟过赞!”叶嘉又是一拱手。
“哈哈,妙妙!果然英雄出少年!”温文笑声传来,江叶二人抬首去看,只见谢至衡眉目含笑,举步清雅地抚掌走上台来。
二人忙不迭躬下身去:“多谢,谢前辈(主持)夸赞。”
谢至衡微微颔首笑道:“江贤三不利字字指明要害,将盐铁私营弊端说得透彻,而一颗始终为民的心更是难得,然叶嘉却更是清醒,一言便点明问题本源为选吏而非制度本身,特别是最后的『民即是国家,国家即是民』已可比拟当年萧暄文的『民贵君轻』。二位年纪轻轻,既有如此见地与胸怀,实让老夫欣慰得很。”
鼓励地拍拍二人肩膀,转向场上众举子,谢至衡正正神色宣布道:“圣天二十九年,江南府折桂郎为苏杭海宁叶嘉。”
台上叶嘉翩翩一笑,神采飞扬,对着尽忠一眨右眼,妖娆生姿。
一个冷战,尽忠疑惑,叶嘉?自己真不认识他啊,为什么他总频频望向自己?难不成他是自己欠下的被遗忘的桃花债?
折桂大会到此已是圆满结束,人潮正在开始散去……(话外音:咦,难道没有什么插花、骑大马、游街之类?呃……表面的东西不要太在意,关键是内容,这就好比是精神与物质,折桂郎的头衔就怪派头的了,何必去游什么街!更何况斗地主也游街啊!误会了多不好!)
宇文宁摇曳着折扇,眉眼含笑道:“原来江贤弟竟是深藏不露的南月之才。”
听闻有人赞他,原本背对的江贤转过身来,认出了他们四人,连忙众人的包围圈中走了出来,对着四人抱了抱拳,羞涩笑道:“黄公子谬赞,你也见得江贤已是败了,叶嘉叶公子才是真正的南月之才。”
宇文宁折扇一收,剑眉一扬“诶,贤弟过谦,谁人不知南月第一状元公谢至衡自视甚高,一向从不轻易夸人,而今不吝夸赞贤弟难得,可见贤弟果然英才。”
尽忠一个白眼,宇文宁最是善于打哈哈,这她可是知晓得很清楚的。
这次他又在这里拐弯抹角,不知又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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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全是盐铁问题,不知道大家看了会不会觉得枯燥,反正我在写的时候是写得很费脑筋。
(那时侯群里的小与竟然还在大讨论攻受问题,小C更是献身作为小受一号,当然他本人极度抵制,可那一双受的眼睛出卖了他,HOHO!对了小C是个男生,竟然在女频混迹,他的小说《穿越之霸君的色妃》更是将他受的本质体现到了极至,可怜我当时在写盐铁官营如此严肃的主题,竟要面对一群集体抽疯的兽们……泪)
虽然自己的头被弄得很大,但过程还是充满乐趣!只希望大家看了不会觉得太过幼稚好笑就成。毕竟我不是政治、经济或是历史系出身……别对我要求太专业啊!如果哪位亲认为有地方说错,请告诉我,我好改正,谢谢了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