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郁闷的邹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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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建华的叫喊声真的好大,连初四的学生都被惊动了,打开了教室的门向这边望过来。

  等秋千变成轻幅摆动的时候,钱长友站在上面笑道:“怎么样,华子,在下面看得过瘾吧?”

精彩内容结束  进卖店的这个人,一声如同怨妇般的“老大”,听得钱长友汗毛直竖,身上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学校里,能够这么“深情”地称呼自己老大的,目前只有李志强一人。这小子现在不是在家么?

  钱长友借着卖店里昏昏的灯光一看,来的人原来是邹建华,这让他感觉很意外。

  邹建华的家在乡里,离着学校,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平常上学放学的时候他都是步行来往。两个人在一起玩的机会很多,但他从来没有到宿舍这边找过自己。今天晚上,怎么忽然跑过来了?

  “华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儿?”

  “操,到你这儿还非得有事儿才能来啊,就不能找你唠一会儿嗑!”

  语气有点儿冲啊,邹建华平时为人很温和的,就是打篮球时,抢球抢急眼了,最多也只是骂几遍口头语而已。

  钱长友一边打量着邹建华的神色,一边呵呵地笑道:“行,当然行了,你随时来,我随时欢迎。这块儿没地方坐,走,跟我回宿舍呆一会儿。”

  卖店的灯光很暗,邹建华站在门口边的小阴影里,钱长友只能看得出来,他的脸是紧绷绷的。钱长友在心里不由地骂了一句,聂严的老婆也太会过日子了,连四十瓦的灯泡都舍不得用,也不怕老王头儿给人家买东西的找差钱。

  邹建华往卖店里充当柜台的桌子这边走了几步,边往货架上打量,边摇头道,“拉倒吧,我可不去你的宿舍,现在里面正分成两伙儿打扑克呢,狼哭鬼嚎的,连耳朵都快震聋了。”

  钱长友走上前去,建议道:“那咱哥俩到操场上去转转吧,外面月亮挺亮的,溜达溜达也不错。”

  邹建华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可那也不能干逛吧,得卖点儿东西嚼巴嚼巴。”

  钱长友笑了起来,“行啊,我还以为你在这儿瞪了半天眼,要干什么呢。今天你大驾光临来到我这里,我得尽尽地主之谊,来袋花生豆儿吧,那玩意儿有嚼头,”

  邹建华坚决地一摆手,“不用,今天我请客。大爷,给我来四瓶啤酒,两袋花生豆儿。”

  说着,他从裤兜里摸出十块钱,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钱长友这回可是真的吓了一跳。邹建华平时很仔细,做事情也很少越雷池一步,记得今天下午砸四轮子的时候,他是最后几个撇石头的。现在他这么一副大手大脚的样子,还要了四瓶啤酒,那肯定是心里闹别扭了。

  “得了吧,华子,想喝酒的话,一人一瓶就够了。”

  “一人一瓶不够。大爷,你家进的那花生豆儿还新鲜吧?”

  老王头儿一边笑哈哈地拿东西找钱,一边答道:“放心吧,进货没两天,刚才还有人买了吃呢,直夸脆生,跟刚从油锅里炸出来似的。”

  邹建华一把抓起找回来的零钱,也没数,就直接塞进了裤兜里,“那还行,啤酒我自己拿么?”

  老王头儿点了点头,“自己拿吧。钱长友,我没收你同学的啤酒瓶子押金,等喝完了,你记得送回来就行了。”

  钱长友点头答应,“放心吧,大爷。对了,你这儿有没有那用不着的大塑料袋,给我一个,干拎着啤酒挺不得劲儿的。”

  老王头儿从货架底下找出来一个塑料袋,用力地抖了几下,发出啪啪的响声,“就给你这个吧,还挺结实的。”

  钱长友接过来塑料袋,撑开袋子口让邹建华把啤酒放在里面。

  邹建华边拿酒便边笑道;“老大,你这人缘可真够好的了,要啥给啥。”

  老王头儿笑呵呵地接过来话头,“谁让我们爷俩对脾气呢。”

  现在外面的月亮是挺亮,但是有些发黄,给人的感觉总是不那么透亮。就如同突然到访的邹建华,不知道他的心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初四教室的灯光依然明亮,但照不到操场这边。

  时近深秋,地面上不多的杂草已经退去,月光洒在地面上,一眼望过去有些清冷。

  钱长友和邹建华从操场的一边走进去,对面的远处,是一个非常高大的铁架子,两面各用一头埋在地里面的铁线斜拉着以加强固定,上面有吊环和秋千,铁架子旁边立着单双杠。操场的中间,有一条碎砖砌成的甬路,连着教室和办公室,也同时将操场一分为二。

  邹建华侧头对钱长友说道:“老大,你慢慢往对面的秋千那边走,我冲刺一下。”

  钱长友点头,叮嘱道:“小心中间的甬路,别被绊着了。”

  “没事儿。”邹建华答应一声,躬身蹿了出去。

  邹建华个头略矮,但爆发力不错,眨眼间就快接近了中间的甬路。

  钱长友盯着他的背影,心下思付,看来邹建华现在心里还真挺郁闷的。下午跑完越野赛的时候,他和张涛两个人还因为班里取得好成绩而笑哈哈的,怎么现在情绪上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今天晚上邹建华一直叫自己老大,他平常的时候可是很吝啬这种称呼的,看来今晚由自己来开解他,是义不容辞的任务了。

  钱长友不由苦笑了一下,又得充当一次情绪垃圾桶了,前世的自己就没少做这事儿。依稀记得大学里,作为老大,经常成为兄弟们的倾诉对象。尤其北京的那位兄弟,大声地嚎叫迪克牛仔的歌,自己在一边陪着,又顶着星光,把他领到了足球场上,两人共同制造了一堆空啤酒罐儿,接着尽情地放声大哭,待一切平复后才肿着眼睛回到寝室……

  那种纯粹的兄弟情,真的很让人怀念。

  邹建华很快地冲到了操场的另一边,从秋千底下跑过去,然后双手向半空举着,小跑着绕了个半圈,转了回来,一副为凯旋得胜庆祝的样子。

  他远远地嚷道:“老大,冲一下真他妈的痛快,你也试试……哎呀……”

  光顾着说话的邹建华,被铁架一边的铁线绊了一个筋斗,像个窝瓜似的滚出去了好远,摔在地上的扑通声,在静静的夜里清晰地传了过来。

  钱长友急忙拎着东西小跑了过去,“你怎么样,没摔坏吧?”

  只见邹建华展开身体,躺在地上,懒洋洋地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儿。”

  钱长友放下啤酒,笑骂道:“瞅瞅你那个熊样儿,把我吓了一跳,我可提醒你啊,躺在地上凉着了肚子,到时候可要不停地放气了。”

  邹建华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喃喃道:“痛快,痛快……”

  钱长友指了一下秋千,笑道:“用你那种方式发泄,层次还是低了一点儿,到秋千上荡一荡,那才是真正的过瘾。”

  邹建华摆了摆手,“不行,腿疼着呢。老大,还是你给我做做样子吧,我在一边看着,心里也能痛快一些。”

  钱长友骂了一句,“大晚上的,你就会使唤我,好,我让你长长见识。”

  说完了,钱长友来到秋千底下,伸手一抓上面的铁链子,使劲儿一拽,干净利落地上了秋千。

  这个秋千完全是铁制的,可以放心地、玩命地荡,绝对安全,只要你胆子够大,荡到和地面平行的高度都不成问题。

  平常的时候,钱长友也玩过这个秋千。只不过,他还没有那么拉风过。

  钱长友脚下用力蹬着铁板,手上配合着节奏,带着铁链,秋千开始慢慢地荡了起来。

  邹建华坐起身来,用手拍着地,嘴里不停地喊着:“高一些,再高一些……”

  秋千越荡越高,几乎真的要和地面平行了。

  钱长友站在秋千上,双手用力地抓紧铁链。他从高处看下去,房子,树……都一一伏在脚下。原来只是想让邹建华心情开朗些,没想到此时站在秋千上,那种俯视万物的感觉,却让自己颇有豪气凌云的感觉。

  邹建华的叫喊声真的好大,连初四的学生都被惊动了,打开了教室的门向这边望过来。

  钱长友微微一笑,脚下松劲,秋千开始缓了下来。

  等秋千变成轻幅摆动的时候,钱长友站在上面笑道:“怎么样,华子,在下面看得过瘾吧?”

  邹建华挑了一下大拇指,“老大就是老大!”

  “那好,你说说吧,怎么今天晚上的心情这么差劲儿?”

  邹建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指着初四的教室说道,“去年,我姐就从这里考上了中专,到现在已经花了好几万了,等到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还得花钱。我爸嫌弃就这么呆在乡教育办里工资太低,今天办好了停薪留职,准备去大连做买卖。我妈在家里正和他怄气呢,气氛压抑得要命,我这才溜了出来。哎,真不知道我读到初四的时候,等待我的是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