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命薄拍舷而歌，一首苏东坡的《水龙吟》咏的一唱三叹，忽听身后南宫不灵击掌大声赞叹：“真乃绝妙好词也！‘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点点是离人泪。’”
他满脸叹赏，走到两人身前停下，看着东方道：“东方兄自伤身世吗？”
东方命薄笑道：“只不过偶尔起叹息之意而已。”
南宫背靠在棠木栏杆上，沉静片刻，突然轻声骂道：“那个伪君子！装得那么温文儒雅！”
东方笑道：“你管他呢！他爱虚伪是他的事，你不理他就好了！”
南宫道：“他别在我跟前虚伪也就罢了！教我看见，真是恨得牙痒痒，偏偏又不能动手收拾他一顿！”
“你们说谁呢？谁是伪君子？”辛夷好奇地凑上来，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你们不好意思动手，我去帮你们揍他一顿！”
南宫一乐，伸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两敲：“你？你还是安分点吧！”
“快点说嘛！”辛夷扯着南宫的袖子，“我保证不摸摸地去揍他！”
“还有谁？当然是罗明溪那家伙了！”东方哼了一声。
辛夷若有所思地托住下巴，用力点了点头：“怪不得！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东方伸手在她头顶一拍，拍得她脖子一缩：“你早就看出来？哼，骗鬼呢！你被他骗了还帮他数钱呢！”
南宫笑道：“算了算了！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同伴，说那些晦气的事情作什么？”
辛夷扁了扁嘴，马上跟着转移话题：“就是就是！不谈了不谈了！”她一撑栏杆跳了上去坐着，垂下两条腿来，一踢一踢的，望着烟波浩渺的玄武湖伸开双手大声笑道：“啊！真是‘遥襟俯畅，逸兴遄飞’啊！”
三人望着湖水，不一会儿脸上就带上了笑容，都觉心中像是有只小鸟扑棱着翅膀，展翅飞。
忽听辛夷挥舞着双手大叫：“喂——我要唱歌了，大家鼓掌欢迎！”
南宫一乐，和东方目光一对，一齐鼓掌，听她唱道：
“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我刀，划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场梦，生与死一切成空。②”气势豪迈，却是南宫从来没有听过的调子和歌词。
东方听得心怀大畅，也跳到栏杆上与辛夷并肩坐着，合唱道：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声音裂云，意气冲天。南宫看着栏杆上并肩而坐的两人，又惊又喜，恨不得自己也会唱，跟着他们一起这样高坐在上，面对着苍茫的湖水，忘却了世间纷纷扰扰和繁华喧闹，视礼俗名教为无物，纵情高歌！
附近湖面上很多船只中的客人被惊动了，纷纷出来观望，周围湖面上满是船只；清王携西门兄、金陵三才子及海内诸名士一齐出舱探视，悉被惊呆。
而东方和辛夷并肩高坐在一起，完全无视于他人的存在，像是要烧尽胸中块垒一样，纵情歌唱着：
“我哭，泪洒心中，悲与欢苍天捉弄；我笑，我狂我疯，天与地风起云涌；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场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谁与我生死与共？！”
长歌声里，东方牵着辛夷的手一跃而下，落在之前系在大舫上的小舟上，南宫早已等在那里，当下撑开长篙，飘然远去。
清王望着他们潇洒远去的影子，怅然叹道：“林下③名士，此诚不可以常人揣度矣！吾与之失之交臂！”言下不胜惋惜。
罗明溪、百里熙若对了个眼神，不交一言，各自别了开去。
楚石卿负手身后，眼望远处，表情若有所失。
①出自苏轼《水龙吟》。
②周华健《刀剑如梦》。
③林下，指隐逸之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