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送南宫靖出门,之后,没再折返包拯房中,直接回去自己的小院子,他可没忘记那边还有一只难缠的耗子等着他。一路上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耗子对这件事情失去兴趣,这次的情况非比寻常,关乎着大宋江山会否易主,他不想这事白玉堂沾上一丝一毫。甚至他想如果什么都不告诉那只耗子会不会好一点,可是这个念头又马上被他自己给推翻。那耗子那么精明,肯定从包拯让他回去江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不对劲,如果不告诉他他自己也会想办法弄清楚,到时候就不太好办了。
走两步、停一步,停停顿顿,走的不情不愿,但是不管他再怎么不愿在没想好对策的情况下面对那只耗子,开封府也只有那么点儿大,他再怎么拖拉,也有走到的时候。
在圆月形的院门前停下,看看里面紧闭的房门,展昭实在不想进去,犹豫了半晌,抬腿、落下,不是往前跨步,而是往后小小退了半步,然后再接着退……
“嗷唔……”犬吠声从紧闭的房门内传出,听上去有些惨兮兮的,接着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带着不满,高声的像是故意说给展昭听的,“叫什么叫?谁叫你跟错了主子!你那主人呢,现在正在想办法自己逃掉,他不会管你的啦!”
这死耗子!他心情不爽竟然拿哮哮出气!展昭顿住后退的脚步,深吸口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呼呼”地冲过去,一脚踹开门,黑着脸瞪白玉堂。
白玉堂一点也不意外展昭以这种方式进门丢掉手里的小黑狗,笑嘻嘻看着门边的人,挑着眉一副气人的样子,“哟,怎么终于肯进门了?我还以为你会磨蹭到明年呢。”
展昭不理他,俯身抱起迅速跑到自己脚边呜呜叫着寻求保护的哮哮,仔细检查一下,没看到什么疑似伤痕的东西,也没见少几根毛,这才放下心来。一抬头,被无声无息闪到他面前的白玉堂吓了一跳,几乎想都没想,一爪子就朝着眼前靠得过近的大脸抓了下去。
“啊!!”白玉堂虽然闪得很快,可是闪过了脸闪不过脖子,被猫爪子一把捞到,颈侧火辣辣的疼,迅速出现三道红痕,疼得他忍不住哀叫出声。
展昭是在抓出去的时候才想到面前的是白玉堂,想收回手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落在老鼠的脖子上了。听到白玉堂惨兮兮的叫声,心虚了一下,就想抽回爪子湮灭罪证,老鼠比他动作还快,一把抓住了那只想畏罪潜逃的爪子。
展昭怀里的哮哮听到白玉堂的惨叫时爽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死老鼠叫你欺负我!不看我的主人是谁!哮哮爽过了头,漏看了接下来自己主人的爪子被人家抓住,所以,被人捏着脖子丢出去的时候它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丢出去的。还好那白老鼠看在它主人的面子上没让它太难看,没往地上丢而是丢在了软绵绵的被上。
把哮哮丢出去后,白玉堂拎着展昭出门,当着昏头昏脑的哮哮的面甩上门,把个哮哮吓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缩在上瑟瑟发抖放弃了跟出去看看的念头。
展昭低着头不说话,不时抬眼瞄白玉堂颈子上红红的抓痕,明显的心虚。
白玉堂一张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拗着猫爪子也不松开,看着猫的眼神说不上有没有生气。
半晌,白玉堂撇了撇嘴角,伸手敲了展昭一记爆栗子,“臭猫!嫉妒白爷爷比你英俊就直说,至于想毁我容么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展昭小小声嘟囔。
不见白玉堂反驳,展昭忍不住抬眼看去,白玉堂的表情让他心猛地沉了一下。这死耗子干嘛做出那种被人遗弃小动物般的表情,他不知道这样的表情很糟蹋他那张脸吗?
白玉堂的眼中有着淡淡的慌乱,说话也不再是平日那般惹人想揍他一顿的痞,平静的让展昭的心跟着揪啊揪的疼着,他道:“猫儿,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都不能告诉我?”
展昭不说话,眉宇间出现黯然,白玉堂很想伸手帮他抚平眉间的淡痕,却生生忍住,不能总是顺着这家伙!尤其是在这种他都嗅得出危险味道的时候断断不能由着他把自己推离。
“猫儿,告诉我你现在处在怎样的状况中。”白玉堂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比起平时的霸道狂妄不知柔和了多少,但是,这种柔和却比起外露的霸道更是让人感到莫名的压力。
轻轻挣了挣被握着的手腕,展昭想离他远一点,察觉到他的动作,白玉堂手下握得更紧。恍惚出现了害怕的感觉,来不及想清楚那种感觉起自何处,他一把将展昭搂了过来,有种感觉,不快点抓住他,他会将自己推到遥不可及的边缘。
身体间的撞击让展昭有一瞬间的呼吸困难,才要挣扎就听白玉堂在耳边如困兽般的低吼,“你别想再抛下我自己去做什么,我受够了事前被瞒事后再来担心的感觉!你总是跟我说什么不用担心,可是你总是奄奄一息的让我担心!混蛋!混蛋!杨戬你混蛋!”
展昭被他满是绝望的气息包围,耳边是他的控诉,脑中有些混乱,有些片段在意识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他却抓不住那该是怎样的画面,一幕一幕的都是模糊得像是隔了厚重的雾气,但是心疼的感觉却那么真实的死死占据了他的心尖。他的意识有些飘离,模糊的知道白玉堂在他耳边低吼,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是以,白玉堂那声极为不正常,不该在此刻出现的“杨戬”谁也没觉得不对劲。
白玉堂吼完就趴在展昭肩上喘气,肩头微微颤着,双臂把展昭越勒越紧,看似霸道的行为透漏出他的无助。
展昭被勒得快要断气,若放在平时,他绝对会把扒在身上的大老鼠给拍出去,可是现在,他只觉得踏实,被人在乎着的踏实。
他是踏实了,那个让他感觉到踏实的人却一点都没有跟他一样的感觉。微颤的肩背让展昭心中升起足以把他淹没的愧疚。双臂自然地环上去,轻轻拍抚白玉堂发颤的肩,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展昭的拍抚让白玉堂逐渐安静下来,闭着眼睛将下巴搁置在他肩上,微撅的嘴角带着孩子般的委屈,可惜了展昭看不见。
耳边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白玉堂疑惑地抬头,“什么?”刚刚猫儿是跟他说话了吧?他说了什么?
“对不起……”垂着眼睫重复,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还没有散去,是以展昭的脸上还残留着恍惚。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来不及抓住,白玉堂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为了驱散心头的古怪,他故意拿出了平日的惹人厌,“知道对不起白爷爷就跟白爷爷说实话啊!”
白玉堂心情调试的很快,很明显展昭比他慢了一点,听到他用欠打的语气说着欠打的话,并没有做出诸如唾弃他之类的正常反应,仍是在那沉默着。
放在白玉堂肩上的手轻轻敲了敲,示意他可以放开了。
白玉堂才不会那么听话,挑挑眉看着展昭,那意思是:你终于肯说了?
展昭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他面对的是白玉堂,是个无比了解他的人,所以,白玉堂轻易从他眼中看出了妥协。
稍稍放松双臂上的力道,白玉堂听到了展昭的声音,“这次我不瞒你,也不会阻止你来搅和。”大概是沉默了太久突然开口不太习惯,他的声音有些发硬。
白玉堂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嘛。”
展昭苦笑,“玉堂,我是不是欠了你什么?为什么面对你的时候我就没有办法坚持下去?”
他声音太小,两人虽然离得很近,白玉堂也只是看到他的唇在动,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才想问,突然被展昭推开,不满地想再次靠近,就听展昭问他,“玉堂,记不记得我说过皇上的处境?”
听他说到了正事,白玉堂暂时放弃了被推开的事情,点头道:“不就是他们家那些挣位夺权的事情吗?”
“皇上决定反击了。”
白玉堂眉头一动,认真听着展昭说,他还不明白情势,当然要先听明白再说话。
展昭说故事的本事实在不怎么好,白玉堂觉得还没听过瘾的时候他竟然宣布讲完了,惹得白玉堂一个白眼翻过去。
“我知道想让你别掺和是不可能,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展昭很认真的看着白玉堂。被他那样看着,白玉堂只好乖乖点头,“我知道,保证自己的安全是不是。放心,白爷爷没那么容易把自己的命给玩掉。”他都这样说了,展昭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叹气苦笑了。
“猫儿……”白玉堂还在想着展昭刚刚的那些话,有些出神,“我觉得死皇帝的反应很过度,那个什么辰不就是杀了他几只猫嘛,他干嘛像死了爹一样。虽然我也很讨厌那个人,可是我实在想不通杀猫跟造反有什么关系。就算那个人是襄阳王安排进宫的好了,难不成杀几只猫就能给死皇帝造成什么影响了?”展昭刚刚说的那些乱七八糟中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这件了,他实在是觉得那个人脑子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展昭不说话,不是他不想给白玉堂解惑,实在是他也不知道,他也觉得那个辰很诡异。若说是因为嫉妒皇上亲近猫也不亲近她吗?可是她本来也不稀罕皇上的亲近的啊。皇上今天在说到辰时的那表情、那语气,都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究竟辰是怎么把皇上刺激成那样的啊?
白玉堂也没指望展昭能给他答案,看那笨猫的脸就知道了,那么明显的迷惑看不出来的是瞎子。白玉堂跟展昭最大的不同是,白玉堂可以很快把自己不能想明白的事情扔在一边,当然这不包括跟展昭有关的事情,而展昭则是不明白的事情他会一直想下去,不管这事是不是跟白玉堂有关。但是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展昭通常很难长时间的思考下去,因为某只老鼠不允许自己被无视掉。
这次,同样的,展昭的思考没能进行多久就被白玉堂给打断,再接下来就是两人之间很正常的相处模式——斗嘴,虽然也许当事人都不一定说得清楚是谁先开的头,而自己斗的又是什么。总之,当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想要正经是很难的,好好的谈话也会被这两人给弄成辩论大会,除非是像之前那种突然被某种“感觉”揪住心神的时候,他们两个才会难得的安静下来,而安静下来之后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就是让人窒息的暗。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情况并不多,并且他们会很快找回自己,继续打闹下去。自那日赵祯出宫去开封府探病,直到太后寿诞的当天都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情况,整个局面安定的给人一种天下太平的感觉。赵祯依旧在宫中玩乐闲逛,不太关心国家大事,奏折依旧一摞一摞的堆积在御书房的桌上,不见有翻看的痕迹。南宫靖和伤愈的包拯有时候会进宫,那时赵祯就会跟他们在园喝茶聊天,也不像是讨论什么大事的样子。
灵韵公主一直留在宫中,整日往太后那边跑,有时会整在辰处,看起来姑嫂和谐的样子,并且,灵韵公主似乎也没有什么初丧夫君的悲痛之情,偶尔看到包拯时,脸皮也没见动一下,更不见有什么要杀之而后快的凶恶表情。
太后一如既往的不问世事,与灵韵公主,有时候加上辰在宫中赏玩景,但是却很少露出笑容,偶尔在灵韵和辰都不注意的时候看着灵韵的目光带着淡淡的伤痛。有时候她们会碰上同在御园品茗聊天的皇上那三人,太后看包拯的目光就会露出一点点的期望,像是长辈对一个优秀的晚辈的目光,只是,太后隐藏的极好,没有人能看出她对包拯的目光有什么不同。
在自己京城御赐府邸住着的襄阳王对皇上还是毕恭毕敬的,有时候会以增进兄弟轻易的名目进宫与赵祯聊天,话里话外都是说着赵祯的好,在赵祯背过身去的时候却会面露杀机,赵祯转回来,襄阳王的脸会立刻恢复成一片感激皇恩的真诚。也有的时候赵祯会留宿襄阳王在宫中,那么,在晚上就会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潜在辰的宫苑之外,还会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会出来跟这个影子相会。
至少,宫里的一切在表面上都还算平静。
那么宫外呢?
展昭和南宫靖由于公务的原因走得近了些,近到展昭认识了南宫慧,并且在包拯的死缠烂打之下每次去经武将军府都得带着一条黑尾巴。这样一来,在外人看来,似乎开封府和经武将军结盟了。于是,在赵祯暗自得意的同时就有些人十分不爽了,譬如说襄阳王赵钰,再譬如说灵韵公主。而且犹豫开封府和经武将军府如今都还平平安安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让这两位曾经对彼此承诺过要一人解决一方的反派互相猜疑了起来。这个,对于赵祯来说似乎是个好消息,可惜他不知道。
住在开封府的那群人和住在如意赌坊的那群人根本没拿即将点燃的宫廷之战当一回事,依旧每天嘻嘻哈哈过日子,偶尔会弄出一些小状况让展昭在百忙之余还得分出心思去约束他们,当然那些出状况的以住如意赌坊的那群人居多,住开封府的,除了某只白老鼠,根本没人那么无聊。
最可怜的是公孙策,说的好听是在庞府做客,说难听了,就是被人囚。闷在庞府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能乱寻思不说,还要应付庞大将军越来越过分的“挑衅”。虽然展昭跟他说过如果庞统太过分就弄昏他回开封府,不要管庞统的威胁,他也的确很想那么做,但是把身上所有能用的药粉都拿出来摆弄了一遍,他发现,这些根本不够他弄昏庞府所有的人,根本没办法让自己脱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