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私心拐带展昭那孩子入了场,本就已让他良心不安,这接连月余来,日日有人上门来找展昭麻烦,那孩子虽隐忍不语,他的委屈,包拯与公孙策却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尤其包拯,因为拐带展昭入场之事,公孙策没少给他脸看,公孙策对他的白眼加上他自己内心的愧疚正好满肚子的烦闷无处发泄。合该今日这白衣少年倒霉,进了开封府面不善开口便要找“御猫”展昭,还特意将那“御猫”二字咬得清楚,一看便又是来找麻烦的江湖人。当下,包拯初见着少年气度不凡的惜才惊之心去了个干净,劈头便扔给了少年那样一番话。
这白衣少年便是那急匆匆离了茉村直奔汴梁城的白玉堂。听了包拯一番话直气得剑眉倒竖,俊脸泛青。
他来找那只臭猫是想问清楚那“御猫”名号之事以及那臭猫是如何勾搭上那月华丫头。谁料到了开封府扑了个空不说,这位人称“包青天”的包大人听说自己是来找展昭,连句“请坐、奉茶”都没有,黑着张脸——当然他脸本来就黑黑的——就编排了自己一顿,把自己说得整日游手好闲、到处惹事生非之徒一般。
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锦毛鼠自小便被人捧在手心儿里长大,那曾吃过这种排头。再说,他白五爷本就脾气爆烈,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儿。
当下,这位玉面罗刹黑着一张俊脸,上上下下打量了包拯两眼,冷笑连连:“好好好!包大人不愧是皇上钦点的龙图阁大学士,说起话来就是有道理得很。行侠仗义是吗?白某受教了!”说罢大笑而去,在包拯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一袭片尘不染的白衣已失去了踪迹。
剩下包拯在那里愣神:什么意思呢?什么受教呢?
这少年一看便不是易与之辈,自己在说那番话时便准备好应对他接下来的难缠,谁料那少年竟会如此轻易离去,他想干什么?怎么总觉得那声“受教”有着一丝警告挑衅的意味?
一脑子问号的包拯,晚饭时终于见到了他的两个救星——公孙策和展昭。
两人为这次的案件俱是忙个不停,整整一天未回府里,这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回来吃饭了,两人也都累得很了,直想吃完饭赶紧去休息,谁知道明天还要忙到什么时候,谁也没去注意包拯的脸有什么不对劲——他脸那么黑,真有什么不正常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吃完了饭,眼见一个要问他的都没有,大家都准备回房休息了,包拯犹豫着开口了:“嗯……小昭……”
正想回房休息的展昭停下步子,回头看他。公孙策和四大校尉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见展昭拿一双黑黑亮亮的大眼望了自己,一派的天真疑惑,包拯更觉不好意思,微微一咳,“……那什么……今天上午有一个穿白衣服、长相俊、一身火药味的少年来找过你。”
穿白衣服、长相俊……还一身火药味?是谁?这两年在江湖上认识的爱穿白衣、长相俊的少年侠客着实不少。至于一身的火药味……展昭苦笑了下,自从自己进了这开封府,哪一个来找自己的江湖人不是一身的火药味?
见展昭苦笑,公孙策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狠狠瞪了包拯一眼,跺着他脚面走到展昭身边,也不管身后包拯抱脚呼痛,揽了少年单薄的双肩就往外带,“小昭,别理那些无聊人士,累了一天,赶紧去休息。”
“……哎哎哎……我还没告诉你那少年姓白……”包拯痛呼着坚持把自己所知道的说出来,无奈公孙策早已把展昭带远,听不到了。
四大校尉同情地看了自家大人一眼,纷纷散去。
走喽走喽,明天还要干活,大人抱脚呼痛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真要想看,等什么时候不忙了,搬个板凳在一旁看个够,反正大人时不时就会惹得他们的公孙主簿发威,这种机会真是太常见了嘛!
展昭被公孙策塞到房里,并且被警告不许胡思乱想,就只差没看着他乖乖钻被窝合眼了。
送走像只老母鸡般咕咕叫个不停的公孙策,展昭差点破功笑出声来。
谁料得到在外人面前一派谦谦君子样的公孙大哥竟会是如此……嗯……鸡婆……看他那样子,简直是把自己当成了刚刚孵出壳的小鸡崽了,这让展昭感动之余又觉得好笑无奈。
想起刚刚包大哥的凄惨遭遇,展昭又是摇头又是笑,一双大大的猫儿眼弯成新月形,璀璨的水光闪烁着。
猛地——“臭猫!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躲这里笑!”
清脆的少年声音自窗外响起,冷不丁地吓了展昭一跳。这一下,屋里的红衣少年倒真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般,“虎”地跳了起来,双目圆睁,直瞪向窗外,只差没“喵呜”一声来宣泄自己的不满了。
窗外的笑声更加放肆起来——“哈哈哈!臭猫!说你是猫,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猫了?瞧你那幅德行,倒比真猫还神似三分呢!”
心念电转,展昭一抿唇,抓着巨阙宝剑,推窗跳了出去。身子才堪堪穿窗而出,一柄寒光凛凛的薄刃便擦体而过。
展昭一个激灵,赶紧收摄心神,抬肩撩臂,顺势泄去那剑上的力道。左手在自己剑上一撸,剑鞘卸下,反臂直指来人咽喉。同时大喝,“何方小贼,报上名来!”
只听对方三分调侃四分戏谑外带着三分气恼——“臭猫!你还真是撂下爪子就不认人!连你白爷爷我都不认识了你!”使力一推他剑身,“别打了,猫爪子收起来,好好看看我是谁?”
冷不防被推了一个踉跄,展昭料不到他会突然收剑,看来人也不像有敌意,避免误伤,他也赶紧挽个剑收剑。
定睛看去,那月下白衣张扬、笑得恣意的却不是儿时的玩伴是哪一个?
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忽然又想起晚饭时包大哥所说那白衣少年“满身的火药味”——难道玉堂也是因自己做了这四品的带刀护卫而来寻自己麻烦的吗?——想着,笑容暗淡下去,换上淡淡的失落。
白玉堂紧盯着他面的变化,心中反复地骂:臭猫!见着你白爷爷还不快来个大拥抱,枉白爷爷千里迢迢跑来看你,还被那个包黑子骂了一顿。你在这给白爷爷玩变脸!——这会儿他倒是忘了他是来寻展昭晦气来的了。
张了几张口,展昭终究是没叫出“玉堂”二字。
收了剑,剑尖斜指着地面。脸垂得低低的,一双流光溢彩的猫儿眼被长长的睫毛掩去了其中的表情,让白玉堂看不清他。
眼前的人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般,让准备跟他横着来的白玉堂再也嚣张不起来,抬手搔了搔发,上前两步,试探叫:“猫儿?”
展昭不理他,头垂得更低。
白玉堂抓住他肩摇了摇,低唤:“猫儿?”
展昭还是不理他,盘算着这老鼠什么时候发火儿。
果然,白玉堂发火儿了,不过却不是冲他发的。一把揽过展昭,气呼呼大喊:“可恶!猫儿,他们虐待你是不是,瞧你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不行,你跟我去找那个黑脸的家伙,我得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对待你的!”
展昭拉拉他衣袖,小声道:“那是包大人。”
“我管他包子大人饺子大人!敢欺负我白五爷的猫,谁也不行!”白玉堂直嚷嚷。
展昭终于抬头看他了,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满的全是笑意,“老鼠,谁是你的猫!就是不许你去找包大哥!”
白玉堂也笑,“嘿嘿,我已经找过了,你奈我何?”接着,脸一沉,“你还叫他包大哥?那个黑炭头真不是好东西!五爷我就说是来找你的,他就赏了五爷我一顿排头吃。”
“那也不准你找包大哥麻烦,包大哥是好!”展昭笑盈盈盯着他,吃准了他会答应似的。
白玉堂气得直瞪眼,“这什么世道!被欺负了还不准报复!我说猫儿你怎么当了了反而不讲理了啊。”
展昭嗤笑,“得了得了,谁敢欺负你白老鼠啊。”
白玉堂推着他往屋里走,反正也没外人在场,也没人注意他们的姿势有多亲密,看上去就好像展昭整个人被白玉堂抱在怀里一样。白玉堂一边推展昭一边唠叨,“猫儿,你刚刚那是什么样子,耷拉着个脑袋一副丧家之猫的样子,被人看去别说你南侠的名头都丢光了,就是这‘御猫’的名头也带不起了。”
展昭咬牙,“哼!那样更好!谁要当什么御猫啊!没得惹了那么多的麻烦!”气呼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着白玉堂去关门。
听他这样说,白玉堂反而笑得开心,一双漂亮的凤眼儿笑得弯弯的。
展昭瞪他:“笑什么笑!你不也是来找我麻烦的!可恶!”嘴巴一撅,坐在那生闷气。
猛地肩上一沉,白老鼠整个人压了上来,展昭推了两下没推开,也就由得他去了。白玉堂也不老实,将头埋人家肩膀上笑,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展昭不耐烦了,便又去推他,“白老鼠,你想说话就好好说!别这么烦人!”
白玉堂在他肩上蹭了蹭,好不容易之住笑声,“嘿,别那么小气嘛猫儿,靠一下又不会死。你肩膀死硬死硬的,你当白爷爷喜欢靠吗?”
见展昭瞪着他,赶紧住口,“好啦!你说得没错啦!白爷爷确实是来找你这只臭猫麻烦的。”
展昭瞥了下嘴,暗道:“我就知道你这只小气老鼠……”
白玉堂敲他头,瞪他:“想什么呢你?我才不是因为皇帝小儿封你什么御猫不服气才来找你呢!我找你是因为……因为……白爷爷的猫哪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叫的!”说着说着,更加不满地瞪他,“你这臭猫竟然跟我装可怜,让白爷爷忘了此行的目的!”
“老鼠!你!”
“你什么你!还有,你怎么勾搭上我那月华子的!”
展昭愣了。
老鼠说的“御猫”至少还有事实根据。他月华子?那是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