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早已等得心焦,却又爱惜吴鳞,不肯把他从床上揪起,见吴鳞睁开了眼,立刻说道:“昨天晚上,我让王兴儿他们把皮箱里咱们看不懂的金文信件全都给我讲了一遍。”
“发现什么了吗?”吴鳞揉着眼睛问道。
“孩子,你不是常说要为国尽忠吗?现在你为国尽忠的机会来了!”姑奶奶拉住了吴鳞的手。
为国尽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忠大宋吗?忠赵构吗?
吴鳞笑嘻嘻地抱拳说道:“微臣哈密蚩片刻不敢忘记姑奶奶的教诲,愿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姑奶奶不理会他说的俏皮话,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吴鳞扫了一眼,以自己现在的金文水平,理解不了这么长篇大论的东西。
“这封是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写给济南府知府刘豫的信。”姑奶奶盯着吴鳞说:“他们约定,金兵南下之日,就是刘豫献城之时。”
“这我猜也可以猜得出来,”吴鳞说道:“到此时,如果还不明白刘豫是汉奸,我哪里还有脸自称是大金国的第一智囊?”
“你猜出来有什么用?”姑奶奶反问道:“现在不同了,这封信可是黑纸白字的真凭实据!”
“莫非姑奶奶的意思是要我拿着这封信去报官?”吴鳞诧异地问。
“当然,既然我们手中有了这狗官是奸细的证据,我们当然要去报官,难道你忍心看着这铜墙铁壁的济南城白白地落到金狗手里?”
吴鳞摇了摇头。报官?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你不肯去?为什么?”姑奶奶问道。
吴鳞说道:“其实这封信并不能算是什么真凭实据,因为它并不是刘豫写的。孩儿不认为朝廷会因为金人的一封信就去查办自己的命官,你想想,如果刘豫硬说这封信是金人的反间计,那朝廷是会信他还是会信我们?”
“可是,有这么好的证据,连试都不敢去试一下,未免太过懦弱!”姑奶奶焦急起来。
“您别急,就算要报官,咱也得好好做做准备,至少也得先了解一下该报哪个官吧。”吴鳞敷衍道:“现在满朝上下,像刘豫这样的奸贼恐怕是多如牛毛,如果咱们冒冒失失地再撞上一个汉奸,把咱的命搭上还是小事儿,刘豫可就是再也扳不倒了。”
“我已经打听过了。听说现在驻守东京的宗泽宗老将军是个敢作敢为的大忠臣,我看咱们应该到他那里去试试。”姑奶奶很强势地说。
宗泽?评书里好像真的是个大忠臣。
吴鳞再也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就听您的,去宗老将军那儿碰碰运气。既然决定了要报官,那孩儿就再想想办法搞到点更可信的证据去。”
“更可信的证据?”
“以我现在大金军师的身份,”吴鳞沉吟道:“骗刘豫给兀术写封回信应该不是难事。”
姑奶奶的眼睛亮了起来,“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姑奶奶没白疼你!”她高兴地说。
“别高兴得太早。”吴鳞苦笑道:“依孩儿看,就算弄到了刘豫的亲笔信,咱也还是整不垮刘豫。”
“为什么?”
“您想一想,要是人家问咱们怎么弄到这封信的,咱们怎么回答?说我先斩了跟自己酷似的大金军师哈密蚩,又骗刘豫写了这封信吗?人家不把咱们当成江湖骗子给拖出去砍了才怪。”
“不是还有一箱子文书嘛,总可以证明咱们说的是真话了吧?”
“我的好姑奶奶呀,我要是把这一箱文书呈上,宗老将军非把我当成真的哈密蚩,严刑拷打逼我交待大金军情不可!现如今呐,冒充哈密蚩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要证明我不是哈密蚩,那可就难了。我总不能跑到完颜兀术那儿,让他给我开个‘此人决不是哈密蚩,特此证明!’的文书吧?”
姑奶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孩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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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刘豫亲自来邀吴鳞赴宴,吴鳞揣上完颜兀术写给刘豫的信,欣然前往。
酒过三巡,吴鳞示意刘豫屏退下人,从袖子中掏出信,递了过去。
刘豫毕恭毕敬地接过,打开后仔细端详。
吴鳞心中颇有些佩服,这老贼居然还识得金文。
没想到,过了好久,刘豫抬起头抱歉地说:“下官学识浅薄,不识天朝文字,不知军师可否为下官讲解一二?”
他奶奶的,这狗奴才,不懂金文,还装模作样地看那么久干什么!
吴鳞从刘豫手中接过书信,摇头晃脑地把准备好的译文背了一遍,刘豫听得眉飞色舞。
“四殿下和军师对下soudu.org官_4460.htm真是恩重如山,下官感激涕零。”刘豫居然就那么流出了眼泪。
这老戏子,可以提名奥斯卡了哈。吴鳞心下感叹。
“四殿下本来不想写信的,”吴鳞盯着刘豫说:“可小弟想白纸黑字总要比空头支票…,咳,比空口无凭要让人安心,所以斗胆请四殿下舞文弄墨了一次。”
“多谢军师,多谢军师!”
“谢就不必了,刘大人明白小弟的意思吗?”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刘豫慌忙说道。
“刘大人真的明白吗?”吴鳞好整以暇地问。
刘豫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下官真的明白了!军师稍等,下官去去就回。”
吴鳞点了点头,刘豫飞快地去了。
嘿嘿,证据就要到手了。吴鳞不禁有点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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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功夫,刘豫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大锦盒子恭恭敬敬地献了上来。
吴鳞打开盒子,看见里面塞满了黄金。
吴鳞站起身,甩手把盒子挥落在地,冷冰冰地看着刘豫,喝问道:“刘大人以为我大金缺这区区几两黄金吗?”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刘豫颤声说道:“下官再进去拿。”
“谁要你的金银!我大金虽比不上宋廷的豪华奢侈,却也不缺金银珠宝!”吴鳞不耐烦地说道:“四殿下以诚待人,百忙之身,尚且挥毫作书与你,刘大人却是恁地吝惜笔墨?那么小弟见四殿下之时,虽想为你刘豫传言,可无凭无据,岂敢信口开河?”
“下官终于明白了!”刘豫擦了一把汗,说道:“下官这就修书一封,烦请军师代下官呈递于四殿下账前。”
吴鳞坐了下去,“好!”他斟了一杯酒递给刘豫,笑眯眯地说道:“四殿下一定会开心得很!”
刘豫只道这是金国要他签订“卖身文书”,当下不敢怠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