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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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玄清的尸体被装进冰棺,快马加鞭的送回了空谷山庄。

  此时,空谷山庄的老庄主已过世,庄中的事物也已全部交由幽君妍和闵磬源接手。

  当幽玄清的尸体被运回空谷山庄时,幽君妍当场就晕了过去,除了她以外在场的很多人也都当场痛哭失声。

  我在人群中被推推搡搡的挤来挤去,细碎而恶毒的咒骂声和悲悚的啜泣声传入耳中。我的衣服被扯烂,发冠被抓散,甚至有人趁乱打了我一巴掌。

  丁寻聂和闵磬源想要阻止,但都被我拦住了。

  我能理解,一个活蹦乱跳的幽玄清到首城去寻我,回来时我却是还给了他们一具尸体。

  这些或看着或陪着幽玄清长大的人在感情上难以接受,想要找一个人来发泄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幽玄清本来也就是因我而死的。

  幽玄清葬礼的事务由我和闵磬源全权负责策划和主持,其中包括请法师、请乐师、装殓、下葬等等一系列的事宜我几乎都是亲历亲为。

  幽玄清的坟在幽氏族墓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墓碑旁堆满了盛开的白菊,簇拥成一束,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晃。

  幽君妍扑在幽玄清的墓碑前哭得声嘶力竭。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残忍。

  未成年而早卒,视为殇。

  幽玄清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连弱冠都没有到,可他的生命却这样突然的戛然而止。

  我该杀了傅允流的,可我又心软了。

  那时的傅允流,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对生命的渴望,只有挥之不去的哀恸在他的眼底静静流淌。

  这样的人杀或不杀已然没有了区别。

  幽玄清的葬礼结束,我方才从空谷山庄辗转迂回着到了首城,那时我已耽误了足有半个月的时间。

  一路上我都在沉默,只是我并不是完全都在思索幽玄清的死,我更多的是在思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虽然我痛苦过、彷徨过、悲伤过,可是残酷点说,幽玄清的死还不足以击垮我。也许他对我的感情深到可以代替我死,可是我不行。我会救他,但不会为了他舍弃生命。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把自己的感情投注在这样不平衡的天平上?

  想了许久却一直未果。

  我转念间想到了慕容沉熙。

  如果是他。

  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是他为了救我而死在我面前会怎样,只是假设质的想一想我都会觉得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我和他的感情又何尝不是一架不平等的天平?

  我承袭了前世的记忆、前世的感情,浓烈而决绝,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

  可是他不行。他认识我不足一年,而我的身份又是他尴尬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能冲破从小灌输的封建思想坦承自己的感情已是十分的不易,我又怎么能奢求他为了我放弃他的道义、他的准则。

  这些我都懂我都明白但情感上却仍旧无法接受,实际上他舍我而选敏古尔之事一直如芒刺般哽在我的心尖。

  我其实是怨恨他的。我可以告诉他我也被那些人强暴了,他或许会心痛、会愧疚,可是他还是可能选择敏古尔。

  所以我干脆不告诉他,心里却隐隐的在期待着等某天他知道了真相。因为格如他这般的人是最受不得对他人亏欠,而我就是要他欠着我,要他一辈子记着,却又偿还不了。

  说什么爱他就是希望他幸福,根本是放屁,那只能是说是因为你爱的还不够深、不够浓。

  爱情的最终谁也逃不掉那点狂热的独占。就算得不到也要他一直记得我,良心不安,含悔而终,我得不到的就让别人也得不到。

  我嘲讽的勾起唇角,心里的阴暗面像潮汐一般汹涌而来。我终究是个自私的人,同前世一样,其实在心底的最深处我在乎自己的感受是要多过在乎他的吧。哪怕我爱他爱的可以为了他去死,却仍然无法原谅他的背叛、他的舍弃。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爱,永远无法平等,永远都会有付出多少,也永远都没有办法节制自己。

  爱,无法也无力去衡量。

  马车同我的思绪一样渐渐飘远,长久的思索、长久的路途,一样的遥不可及。

  车行数十日,终于距离首城不足百里了。

  在客栈的塌上,我辗转反侧却还是不能寐,最后干脆套上外袍起身去看景。

  此时,已是深人静,客栈又是选在人烟稀少的郊外,连依稀的灯火都不复可见,唯一明亮的大约也就是半轮掩在云间的明月和满天的星斗,像不可捉摸的念头,忽隐忽现。

  遥遥的在月下,一道渺不可闻的清灵笛音隐约传来,带着一层朦胧的幽咽。

  初料峭的寒风中,我轻颤着趴在窗台上,让心里不安的忐忑随风飘逝,这应该叫近乡情怯吧。

  其实心里还是害怕的,害怕他的平静,害怕他的疏离,害怕他的拒绝。

  怕,怎么能不怕呢?

  清晨,晨露尚未干透,我们便又已上路。

  由于我的沉默,整个护送队的气氛都十分压抑,连大气都不敢喘。又由于我要求把车队中所有彩丽的事物都换作一抹缟白,更使得我们看起来不像是归国,而像是送葬。

  到了城下递过象征身份的令牌,我们轻易的便进了城。

  我微有些诧异,首城的戒严竟然到现在还没有解除。

  透过马车侧部的窗口,我的打量着阔别已久的首城,和记忆中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鳞次栉比,一样的琳琅满目,一样的繁华绚丽。

  马车继续前行,直到碾过一条幽静的街道,红瓦白墙间一块刺目的匾额让我忍不住叫停。

  那匾额上端正严谨的书了三个大字……“庄王府”。

  明明在进城之前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此刻却还是控制不住双腿,一步步迈向那高大的门前。

  仅隔一道墙,我和他的世界此时不过仅隔一道墙,我怎么能冷静的下来?

  丁寻聂正吩咐随行的护卫队原地待命,我的手已触上了庄王府的门环,却不住的颤抖。

  放不下,放不下,我一点点都放不下。

  门环撞击在大门上,发出响亮的敲击声。

  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看门的老仆。

  我定了定神道:“在下是庄王的……朋友,特来求见,望老人家通报一声。”

  那老仆见我,先是惊,而后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道:“公子,您是刚到首城吧?”

  我点了点头。

  老仆继续道:“我家主人前些日子得知四皇子殿下要归国,昨日就已经请宴群臣,一一辞别。今日一早就已经出发去了西南封地。

  “什么?”我不觉脱口而出,竟没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了调。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走?难道你已经连见我都不愿意了么?

  慕容沉熙,你真的对我太残忍了!

  不,不,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跑了。

  我蓦然清醒道:“他走了几个时辰?往哪个方向?”

  老仆应道:“主人已向西走了约摸两个多时辰,公子怕是追不上了。”

  没等老仆的话说完,我已飞奔而下。一边冲丁寻聂道“我有事出城,明日再回”,一边顺手扯下一个最近的护卫,纵身上马,一拉缰绳。只听马儿嘶吟一声,便猛然越起朝城外飞奔而去。

  马蹄迅疾,不停的前后交错,几乎是足不沾地,只到城门的一路上就不知撞翻了多少小摊,而我却已无暇顾忌。

  此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追上慕容沉熙!

  两边的景飞快掠过,只余一丝颜在我眼角的余光处一闪而过,我的眼中似乎只剩下前方那未知的目的地。

  双腿此时已是不由越夹越紧,几乎要勒断马肚,皮鞭也同时在马臀上印下一道道青紫,我不停的促马前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我心里的焦灼。

  就这样我不知疲倦的跑了不知多久,身下的马速已渐渐减缓,我知道长时间的疾速奔跑马已经受不了了,现在已经到极限了,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我怎么追得上慕容沉熙呢?

  我毫不犹豫的抛弃身下已经气力不济的马,用轻功追上前面缓慢行动的另一辆马车,指刀一划,解开拴马的绳索,再次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马速再次变慢,我继续换马。

  终于在我的大腿内侧已被磨得惨不忍睹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了一个挂着庄字旗的车队。

  车队包围圈中,一架装饰华却也雅致非常的马车不紧不慢的行在当中。

  我抑制不住的心头狂跳,我知道,我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坐在那马车中。

  当下再不迟疑,策马扬鞭的抄小路赶到车队前,马身一转,便拦住了还在行进中的车队。

  车队的领头毫无意外的先愣了一会,然后义正言辞道:“你是何人,为何拦我庄王府的车队?你可知这车里坐的是何人!”

  我却根本没有听领头者的话,只一双眼牢牢的看着那因车队突兀停滞而略微靠前的马车。

  “前面是怎么了?”马车上沉重的幕帘被一点点拉起,柔若流水,动人心魄的温存嗓音宛转倾泻。

  一时我只能死死的盯住那撩起的幕帘,人竟如痴了一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