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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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致早已叫好了太医恭谦的等着我,却没想到被我一堆瓷瓶一个一个砸了回去。这样难以启齿的伤我怎么容许别人看?

  最后,还是让幽玄清留下为我治伤,他的医术虽不及白凉却也强于一般医者,而现在,除了他我还能容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吗?那帮刺客已经全部被诛杀,甚至连活口也没来得及留。这天下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我和他。

  幽玄清想帮我上药,可惜被我赶了出去,他骂骂咧咧的开好方,径自去煮药了。

  而我在房间里开始沐,拿软刷一下一下细细的刷满全身,下手也越来越重,几乎是要褪掉一层皮的刷法,直到全身的皮肤都红得像要迸出血来,我才停下手。默默的泡了半晌,咬住牙,手指缓慢而坚定的伸向身后红肿开裂的地方,忍住打颤的身体将手指送进那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地方,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木桶,等待着那肮脏的秽物从手指间流到水里。

  恶心,恶心,我真TMD恶心。

  手指猛地加劲,像要捅破肠道一样将内壁刮个干净,近乎自虐的一次次刺伤自己。

  不疼,我真的不疼。

  都是为了那个人,我怎么会疼?

  费尽全力的把自己从水中推出,半躺在被褥里,指尖沾着药膏沿着手腕向下涂药,这药膏还是白凉留下的,功效极好,伤处即抹便有丝丝清凉的感觉。在换上一身新衣,总算把自己折腾得不再一身污秽垢。

  摸摸头,好像还是有些恍惚。

  昏昏沉沉中似乎是幽玄清端着药来了,他一口一口的喂我。那药很苦,我却喝得涓滴不剩。只有早点好,我才能早点去见熙啊。喂了一半,幽玄清突然不喂了,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脸几变,又端了药出来。

  再后来我越来越昏沉,身体也越来越热,只记得来了很多人,有柳年,有廉王,有皇上,有很多宫太监,还有好多我都记不得的人。可是熙没来,哪怕我昏得只剩一线意志,我也清楚记得,他没来,他没有来看我。

  好难受,好难受。

  好恶心,好恶心,我忍不住趴着榻吐了,一阵一阵像是怎么也吐不干净,怎么也吐不完,直到连胃液也吐了出来,我彻底无力的靠在上,神志迷蒙。

  我的房间里来来往往出入了很多人,可是他们都像是和我隔了一个世界,我怎么也触不到。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拂过我的额头,冰冷的毛巾敷在头上,温热的水灌进喉咙,滋润了口腔。

  我像挣扎在陆地上失水的鱼忽然见到了甘甜的源泉一样,紧紧地攥住那只手,贪婪的在脸上蹭着,紧紧地紧紧地生怕我一个不留神那温热就消失得再也找不到了。

  张开干涩的嘴,轻声呼唤:“熙,熙,不要离开我,不要。”原本只是想说,熙,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是话一开口就那么变了。

  受的主人明显震了一下,连带着我的心也震了一下。

  “对不起,熙,我把自己弄脏了,可是我没有背叛你,我只是为了让他们不碰你,对不起……”我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小,脆弱的一碰即碎,“我好疼,好难受,真的好疼,熙,你不会不要我了吧,熙……”

  温暖的手温柔的拍着我的胸口,带着安宁的节奏,声音略显生硬,“不会的,本少爷,哦不,我一定不会不要你,行了吧。”

  “真的好疼……”那种屈辱的疼痛再次袭遍全身,疼的我连身体也弓了起来,冷汗流的衣襟湿透。

  生硬里也掺进了别扭的温柔,拍打的更加柔和,“好了,好了,没事了,不疼了,快点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听到没?”

  奇迹般地,身体不再疼痛,而是平静温顺的睡去。

  醒来的那一刻,我的神智霎时清醒,问题脱口而出,“熙呢?慕容沉熙呢?他在哪,我要见他。”

  “啊,你醒了?”揉了揉眼,趴在我身上睡觉的幽玄清抬起头,“去见个头,你给我刷牙,洗脸,吃完饭再说其他的。”

  “不行,我要去见他,他见不到我也会着急的。”我一边说一边下了塌就要出去。

  “行了,你给本少爷安分点。”幽玄清一把拽住我,“你昏迷了五天,我在这照顾了你五天,来看你的人是不少,可是我根本就没见到你那个二皇兄慕容沉熙。”

  “那,他……伤得很重?”想到这,我不着急起来,挣扎着就要去找他。

  “用不着了,二殿下都是皮外伤,早就没有大碍了。”柳年站在门口拦住我的去路,他的表情很阴沉,看向我时竟有点怜悯之意。

  又是怜悯,心中闪过不快,我有那么可怜么?来不及计较又接着问,“他是不是这几天都在忙着批奏章,我可以去看他吗?”

  “他现在不在东临宫。”柳年扶着我摇摇坠的身体,继续道,“他在招待外宾的礼宾院陪着敏古尔格格,脱不开身。殿下,你身体没好,现在这休息,皇上已经派了十六个宫贴身侍候您,在您伤好之前切勿再出宫。”

  “敏古尔?她怎么了?”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格格她为救二殿下遭受重创,二殿下正在照顾她。”柳年的表情里找不到平素的轻佻,竟然显得很沉重。

  敏古尔?她不是被我丢在了路上么,怎么?

  难道她后来又出了什么事?

  “我想去看,我不会打扰他们的,只远远看一眼他是否没事便好。”推开柳年,我扶着门廊倔强的说。

  “四殿下,外面很危险,臣身为太傅,绝不容许您再出事……”柳年竟单膝跪下低着头恳求道,“而且,我想您也不会想见到二殿下现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

  “柳大人,刺客刚下过手,现在首城戒严,多带些侍卫出去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幽玄清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嘴里噙笑,似很有把握,“不如让本,在下陪四殿下一起,我虽武艺不精,但毒术一流,定能保四殿下安全回来,而且,现在你也拦不住繁吧。”

  柳年终于妥协,“好吧,但让小臣也陪你们一起去。”

  耀日城,礼宾院。

  “敏古尔乖,吃点粥好不好?不烫的,我喂你……”温润如玉的男子手捧一个精致的瓷碗,轻轻用勺子盛了一点粥,放在唇边细细的吹,冒出丝丝白气,再缓缓的递到一个躺在上面苍白的子嘴边,如此呵护。

  那子神不动,伸手想推开粥,却不小心将碗打翻,一碗滚烫的粥尽数泼到男子的衣衫上,露在外面的肌肤更是烫的通红,一直微笑的男子也微微拧起了好看的眉。

  上的子有些动容,冰封的表情透出些许焦急,从怀里掏出一只手帕慌忙的想要去擦拭,“对,对不……”,语不成言,木然的脸上竟流出一行泪水,沾湿了脸颊。

  男子一手握住子慌乱的手,一手抹去子脸上的泪,绽开儒雅的笑靥,温言道,“我没关系的,只要你没事便好。”

  这样的温柔几乎叫我站不稳。

  原来这就是你整整五天不曾来看过我一眼的原因。

  原来你的温柔也不只给我而已。

  原来,原来……

  可是你承认你喜欢我的,你说你只当她是的,不是吗?

  胸中猛地涌出莫名的酸涩。

  那你在地下室里说的又算什么?

  算什么?

  翻涌着的窒息感将我一点点浸没。

  慕容沉熙,你怎能这样对我?

  在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在我决心一定要好好爱你的时候……

  你叫我,情何以堪?

  扯着嘴角裂开一个极尽嘲讽的笑容。

  呵呵,你那么善良,在那种情况下为了安慰我说出那样的话也不奇怪吧。

  亏我还当了真,动了心,动了情。

  不再去看那屋里如钢刺般刺眼的暧昧景象,我再一次落荒而逃。

  “四殿下……”我拼命的奔跑,越过重重宫门,身后的呼喊声已越来越远。

  最后我的右腿瘫软在了地上,抬起头,不知不觉我还是回到了慕容沉熙所住的院子。这恐怕已经成为了习惯,可怕的习惯。

  绕过那个因为主人不在已经有些空荡荡的院子,我最终的目的地是水云阁。

  一步步走到了连瑾苞的面前,淡紫的瓣紧紧闭合着,没有半丝要开放的感觉。寒冰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干涸,显然是因为主人已经长久没有浇灌鲜血了。

  而的边上,依然是那幅丽的画卷,丽的人,丽的景。

  在我看来却刺眼极了,它没有一点不在宣告着我的愚蠢,讽刺着我的无知。

  真的好刺眼,真的好讨厌……

  毫不犹豫地摘下画卷,接着毫不犹豫地从中撕开,撕开再撕开,一张变成两张再变成四张、八张、十六张、三十二张……越来越多,直到变成数不清的碎片散落在地面上、桌台上、我的发梢上、衣服上、靴子上……,像雪纷纷扬扬的陨落,然后化成扭曲的雪水,慢慢融入大地,渗透腐蚀。

  一屁股坐到了满是纸屑的地上,臀部上的伤疼的我浑身一抖,我却没有坐起来。

  手向上托,宽大的衣袖滑到肩膀,露出洁白修长的手臂,放到嘴边用力一咬,鲜血便顺着手臂蜿蜒流下,像极了腕间垂下的飘红丝带,丽夺目,也触目惊心。

  握紧拳头,把手递到连瑾上,鲜血就这么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伤口不大,其实也不是很疼,只是微微有些痉挛,凉丝丝的一阵一阵。

  “宁繁,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自杀?”震惊、愤怒,还有疑惑,最后都还是化成了习惯的温柔。

  慕容沉熙,你还来干什么?小繁还真的不是要死……

  小熙同学他现在真的不知道繁对他的牺牲,所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