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凌云县激变之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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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已窥到饮食业的秘密,特派员和主簿喝酒就格外下力,实打实的喝。酒场上就是这样,一旦谈得高兴,马上便会忘乎所以,明明知道别人盼着自己喝大,也会不由自主的举杯,心甘情愿地往嘴里灌。

  什么叫主动性,如果谁对这个概念没有直观印象,那他就应该到酒桌旁站一站,看看那些大呼小叫的酒鬼,抢着往嘴里灌酒,一杯不尽兴,非要喝三杯、四杯,恨不得就此死了不醒,这幅画面难道不是对主动性的生动阐释?

  花满楼对自己这一招颇为自得,他也没有想到两位大人的积极性这么快就调动起来,本来,他在心里一直细细计划,怎样让两位宾客多喝点。为此,他不惜在酒桌上胡拉八侃,调动酒桌气氛,气氛一热烈,说话一投机,酒就下得快,说着说着酒就下到了肚子里。花满楼陪过很多客人吃饭,的确,花瓣雨名声在外,三教九流的人找他的不少,上至工商税务,下到地痞乞丐,花满楼皆能入乡随俗,让每一个找茬生事的人喝得找不着北,东倒西歪,高高兴兴地爬出酒楼。这是本事。本事有多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花满楼之所以能在凌云县的饮食业里呼风唤雨,独领风骚,靠得就是本事,这本事里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喝酒。

  喝酒很有讲究,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酒桌上有哪些人,要说什么话,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这都有讲究。多少眼看火拼出人命的事,因为一顿酒了了。同样,本来好好的几个人,因为一顿酒反目成仇,非要争个鱼死网破。所以酒能成事,也能够坏事,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比如今天这场酒,花满楼设计了多套方案,一套近乎、拉感情,二唱歌跳舞、活跃气氛,三生拉硬拽,不喝不行。因为和特派员不熟,一落座花满楼每句话都说得慢慢悠悠,尽量延长了时间,唯恐冷了场子,这场子一冷,就很难热起来。即使再找到话题,也很难把气氛调动到原来的水平。花满楼是开酒楼的,很会从职业入手理解问题,他就经常对手下人讲:“蒸馒头一定要一口气蒸熟,千万不要做夹生饭,一次蒸不熟,第二次蒸出来也不是味!”

  花满楼很以这句话自得,认为是天下第一理论,放之四海而皆准,酒楼里一开会就讲,一开会就讲,对中层干部讲,对基层职工讲,一月里不知道要讲多少遍,“蒸馒头”理论简直成了花瓣雨的办店指南,内部员工皆耳熟能详,这都是花满楼的功劳,这个理论在他不遗余力的重复之下,不知道在员工的耳朵上磨了多少茧子。

  不过百密一疏,花满楼差点就出了乱子,本来他要请特派员赏赏歌舞的,突然一转念,又怕特派员不喜欢这一口,生自己的气可怎么办,计划好的事情就没有敢说出来,脑子里愣神之间,场子就冷了。花满楼就怕这个,脑子里一急,想好的话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花满楼究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多少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当下眼珠一转,借口到外面催催店小二上酒,在雅座外面连干两碗凉开水,把额头上的汗水擦了又擦,两鬓上抹了一层清凉油,瞅见店小二搬了酒坛过来,连忙大呼小叫地招呼店小二快点。

  进了雅座再次坐下,花满楼又重新找回了状态,酒桌上的状态就是喝酒抢在前,说话说不够。花满楼频频举杯,喝酒就像喝凉水。口里也不闲着,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花满楼天生就是酒桌上的尤物,喝着酒说话,格外有风采。平常,花满楼因为身体肥胖,整日里迷迷糊糊,和猪圈里的大耳动物差不了多少,可是到了酒桌之上,如鱼得水,大耳动物见到了肥美的泔水,精神抖擞,简直换了一个人。并且,说话头头是道,滴水不漏,脑筋灵活,说了这句,往下说十句话的内容早就想好了。

  这样的人不喝酒,简直就是浪费人才,就是犯罪。

  主簿提到对其他酒楼的兼并问题,花满楼就是那么信口一绉,结果却精妙得很,比喻得当,说理透彻,得到了两位听众的赞赏。花满楼看两人不住口的喝酒,不由心花怒放,一来自己劝酒成功,二来口才见长,心里暗暗佩服自己,想来诸葛亮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吧。如果早生那么几百年,世界上哪里会有诸葛孔明呀,只会有自己花满楼让后人景仰,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可叹呀可叹!

  花满楼兀自自我陶醉个不停,特派员和主簿已经喝得不亦乐乎。按理说,特派员不应该喝这么多酒,毕竟刚到凌云县,和主簿也好,和花满楼也好,都是初次见面,喝酒要矜持一些才好,况且第二天还有要事。可是当领导的有个毛病,一旦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秘密,那是一定喝酒相庆的,而且一定要喝高,不然不叫一回。

  原来,领导都有一个嗜好,迫切希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有一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心里就痒痒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有七八只小手在那里抓挠。所以,一旦知道了某人有狐臭,他们会一蹦三尺高。更使他们兴奋的是有人长了很厉害的痔疮,坐卧不安,他们能高兴得背过气去,同时,他们对这秘密的拥有者心生感激,如果没有他献出自己的肛门,又怎么会有这个天大的秘密?为了表示感激之情,他们简直能用舌头那软软的肌肉,去舔那些长长的痔核了。当然,他们也上香祷告,让那个人一辈子痔疮治不好,这样,他们就一直拥有这个秘密了。有了这个愿望,他们盼望一切都是透明的,衣服是透明的,房子是透明的,身体是透明的,这样,每个人就变得清澈见底,他们看别人一目了然:谁谁谁又想做爱了,谁谁谁又要放屁了,谁谁谁想刮阴毛了……只是,每个人都像池水之后,也有麻烦,领导一有点想法,别人也会发现水面上的这个气泡,难免没有人大呼小叫:

  某某某领导,想去偷石油了;

  某某某领导,又要打白条了;

  某某某领导,就要去泡小蜜了;

  ……

  这不乱套了么,领导还有没有点隐私?隐私权,是公民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作为领导,怎么能失去,没有了隐私,做人还有什么意思。所以,领导对衣服、对房子、对一切阻碍视线深入的东西总是怀了又恨又爱的心情的——保护自己的时候,爱;妨碍自己窥阴欲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