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转身,机变顿起!
空中顿时传来刺破空气的尖啸!
厉南星心中一凛,腾空一跃,一个翻身落地,堪堪闪过几支飞来的羽箭。脚步还未停稳,身后疾风又至!
几个闪跃,厉南星看清了形势。想来是自己触碰了什么机括,并没有人马追来,心下微微安定了一些,但是面对如此凌厉的箭网,他的闪避,已经越来越困难。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射死,也会被人发现的!
他心里着急,忽闻身侧啸风又至,刚要闪过,心口忽然又是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弯了一下腰,慢了一慢。
噗--
一枚羽箭刺入了厉南星的左臂,厉南星咬咬牙,趁着这间隙,脚尖微点,夺门而出。
内伤,外伤,剧毒。巨大的痛楚让厉南星越来越难以忍受,他只有抚着怀里那只盒子,现在,只有它,才能提起自己那可怜的一点清醒的意识,让自己不至于昏厥过去。
可是,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不能倒,不能,凤姑娘,还在等着我啊……
他再一次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原本青雅如柳的衣衫。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又一次倒了下去。
“哟,这不是厉公子么?怎么啦?有什么不舒服么?要不要,我帮你啊?”
一阵魅惑的声音突然响起,厉南星打了一个寒噤,强定意识去看,却发现了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寒金缕。独孤白。
一股气血上涌,由口中喷出。
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动作,他握紧了怀里的锦盒。黑暗,是那么地深。
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黑暗,无尽的,深深的黑暗。
“厉大哥……”
一个柔柔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在无尽的黑暗里,隐隐地出现了一个白的影子,渐渐地,渐渐地,清晰起来。
明眸皓齿,秀靥娥眉。一袭白衣,宛若仙子。
可是她的眉微蹙着,像是散不尽的忧愁。
“对不起,又是我害了你……”
她的声音颤颤的,像是那盈盈的泪,在潸然而下的瞬间,打在了他的心上。
没关系啊。
他想说,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眼见着,那凄婉的身影渐渐地淡了,淡了,他伸出手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
不要,不要走……
可是,那抹淡淡的光,还是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呃……
一阵剧烈的痛楚自胸口传来,厉南星闷哼一声,勉强睁开了眼睛。
原来只是一场梦。
略微清醒了些,他开始打量他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普通的,有些简陋的屋子,有点--熟悉?
这,那窗。这是……
他轻轻撑了额头,终于想起来了,上一次落入天魔教手里,被人迷惑,就是在这里啊。当时的他虽然被迷惑了,但是过后,药摆脱之后,他还是记了起来一些事情的。
那,这么说,他现在,是在天魔教?
心中一惊,忙伸手往怀里一探,顿时凉了下去。
菩提,果然不见了。
“哟,厉公子,你可醒了,可真是把我担心坏了呢!”一个娇媚的声音在外面想起,却给人无比邪气的感觉,不用说,定是寒金缕无疑。
果然,一个人影一晃,寒金缕就出现在了厉南星的面前,口中说着关心,而眼中,却只有毒辣!
厉南星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你不是要杀我么?怎么还不动手?”
“哎哟,可别这么说,我几时说过要杀你了?”寒金缕走到边,轻轻蹲下来,唇角带着邪魅的笑意。
厉南星没有理她,虽然这一转身,全身剧痛,但是他宁愿如此,也不想见那张虚伪的脸。
寒金缕细细打量着他,一抹玩味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
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男人。
在刚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了那么严重的毒,受了内伤不说,手臂上居然还有一支深深的箭,而就在那个时候,他居然还死死地护着怀里的菩提,以至于在昏迷中都难以拿出。
是什么意念,让他如此坚持?
坚持到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顾?
此刻,看着他倔强地侧着身子,连看自己一眼也不愿意,明明知道这样会牵动伤口,却还是不肯示弱。
那脸因剧痛而变得苍白,细瘦但却并不显得孱弱的背在微微地颤抖着,即使他背对着自己,还是可以看得到他那紧皱的剑眉。
那时候,若不是想把他带来给贺大娘,算是走一个人情,他早就死了。但是现在,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她却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趣。
她不笑了,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一些:“你可知道,你的命,是我救的。若不是我,你早就死了,怎么,连你的恩人也不想感谢一下?”见厉南星不语,又道,“你还在强忍什么?只因为不愿意看见我,就给自己找这么大的苦头吃?值得吗?”
厉南星还是没有说话。忽然一阵剧痛自左后方传来,一股锐利的气息,从身后灌入,像一把锋利的软剑,在身体里四处游走,割裂他的每一处血脉。
呃……
他忍不住又是一阵闷哼。
听到他痛苦的声音,寒金缕满意地笑起来:“哈哈哈,我道是什么铁打的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嗯?”
剧烈的痛楚,已经让厉南星早已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他咬紧了牙:“要杀便杀!哪里来那么多啰嗦!”
很好,越是这样,便越是好玩。
寒金缕笑得很,笑得很媚,但看过的人,却会觉得很冷,冷到骨头里那种冷,那种毒。
她轻轻俯身,凑到了厉南星的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
魅惑的声音,不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厉南星瞪了她一眼,刚想转过脸去,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无法转头。
“看着我!我叫你看着我!”寒金缕的眼睛里满是狠辣,“我不许你转头,你就必须看着我!”看着厉南星愤怒地瞪着她,不越是觉得很有趣。
不错,越是折磨这样优秀的男人,她越是觉得有趣。
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但是,她做尽坏事,所以被人痛恨,被人唾骂,但这些她都不在乎。
她所不能容忍的,是男人比她强!
所以她比男人更狠,也更毒辣!
眼见面前有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不亲手折磨她,怎会让他甘心?
不!不是折磨!是要毁掉他!毁掉他!
她的眼里发出了兴奋的光芒。
现在,如此优秀的厉南星,就在她的手里,毫无反抗的能力。
她要他看着她,他就必须看着她!
可是厉南星闭上了眼睛!
他,就是不妥协!
他知道她的目的,她的目的就是要他服输,要他妥协!
所以,他决不妥协!
他竟敢闭上眼睛!
他竟敢再一次不听她的!
被人忽视的羞愤涌上心头,寒金缕左手用力地捏紧了厉南星,右手再一次把一道锐利的气息沿着厉南星的伤处攻入他的体内!
噗……
厉南星早就脆弱不堪的身体再经受不住如此力道的折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墙壁,也溅了寒金缕一身一脸。
缓缓地放开厉南星,慢慢地擦去脸上的血,寒金缕的表情,却似乎随着这血而更加凶残了。
感受到面前的人已经无力地瘫软了下去,寒金缕才反应过来,此刻的厉南星及其脆弱,万一真让自己给弄死了,倒是不好玩了。说好了留着给贺大娘还有用的。
想到这里,她伸手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没死。
一股内力灌了进去,这次是救人的。
她可不会因为厉南星而耗费自己的精力,觉得人死不了了,就放开了手。
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他因剧痛而起伏的胸口,和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她不再一次饶有兴味地笑了。
如此强的求生能力,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些他们所谓的义?
她不懂,也不想懂。
反正玩也玩过了,人也死不了了。她满意地笑笑,看着那个昏厥过去的人,转身洒然走了出去。一抹淡淡的阳光投射进这狭窄的屋子。
厉南星轻轻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昨吐出的血痕犹在。
暗暗运功,却惊奇地发现,竟然好了很多。原来他本就是内功高强之人,昨加上寒金缕又给他渡了些真气,虽本意不是帮他,却真是为他帮了不少的忙。
昨寒金缕对他用尽折磨,却也在无意之间,身体中淤积的毒被她锐利的气息要么破坏,要么凝集,最终被自己吐了出去,因此到了现在,倒是好了很多。
他不笑了笑,没想到昨那非人的折磨,倒还是帮了他,如果寒金缕知道了,想必会气疯吧。
费劲地支起身子,倚着墙壁,他开始慢慢地运功。
贺大娘还不知有什么手段,一定要快些恢复才行。
正寻思间,只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厉南星心中一凛,以为是寒金缕又来了,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这个孩子不过十几岁的样子,粗布的衣裳,随意挽的头发,乍一看只是一个村子里普通的小孩。
她的眼神怯怯的,声音也怯怯的:“教,教主,您,您喝药。”
看厉南星打量着她却不说话,她大大的眼睛不蒙上了一层水雾,垂下眸子,更是不知所措。
“放下吧。”厉南星叹息了一声,一看便知,这孩子应该是普通人家的儿,也不知怎么被天魔教弄来了。
孩子听到他说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忙把药放到他面前,却听到他说:“记住,我不是什么教主!”
“可是……”她惊讶地张大了眼,“可是代教主说您是教主啊,还说让我好好服侍你。她说你身体不好,要好好照顾你,才能参加五日后的教主易位仪式。”
教主易位?
争来争去,最后还是这样。他怎么可能做教主,又怎么可能让贺大娘做教主?他张了张口,看了看那个一脸无辜的孩子。
算了,和她说这些干什么?他苦笑,低头看着药碗。
药?什么药?难道还能是治他的药?
厉南星苦笑,拿起来闻了一闻,果然是治内伤的药,但是,多了一味。
一味迷惑人的药。
怎么,还来第二次?
他冷哼一声,放下了碗。抬头却又看见了那个孩子,正垂手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叹息一声:“他们不会是派了你来看着我吧。”
“不是……”孩子惶恐地摆着手,“没有没有。”看了看那药,又犹豫道,“教主……啊不是……额,公子你……你还是把药喝了吧。”
“我若是不呢?”他扬了扬眉,那一瞬的英气却看得孩子滞了一滞,才反应过来。
“那个……”她咬咬唇,眼睛又蒙上了水雾,“代教主让奴婢来伺候教主吃药,不然就……”
又是长叹一声,厉南星终于明白了贺大娘为什么不是强硬地来灌了。明知他不会吃,就让个小孩儿来。知道他心软,看不得别人为他受苦遭罪。这贺大娘倒是真了解他!
孩子看着他叹气,犹豫了半天,开口道:“教主,啊不,公子,是不是这药,不能喝?”
厉南星一愣,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孩低下了头,手指绞着衣边:“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他们既然逼你喝这药,那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想了想,霍地抬起头来,坚定地道,“你放心吧,你别喝了,我不告诉他们就是!”
厉南星这次不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孩子来,想不到,她竟然是如此细心聪明而又勇敢直率的一个孩子,扬眉:“你就这么帮我?我们好像素不相识,值么?”
孩子咬了咬牙:“反正他们是坏人,而你,”她看了他一眼,“你肯定是好人!”她说得很坚定。
厉南星不笑了:“你叫什么?”
孩似被他这如风一般的笑容看得痴了,小脸一下子通红,忙低头道:“奴婢,奴婢叫阿霏。”
“阿霏……”厉南星慢慢地念着,随即叹了一声,端起了药碗。
“公子!”阿霏惊道,“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说这药不能喝吗?”
厉南星苦笑:“你太小看他们了,他们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来。”抬抬下巴点点外面,“自然还是有人监视的。”转过头看了看她,“我若是不喝,今日回去,你便不会好过吧?”
阿霏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自己着想,一时间眼睛又红了,嗫嚅道:“那公子要是喝了,会怎么样?”
厉南星看向外,淡淡地笑:“迷惑我的神智,然后被他们摆布。”
“那,那怎么行!”阿霏瞪大双眼,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捧住了碗,“公子不要喝啊!阿霏,阿霏至多是被打一顿而已。”她又是低了头,轻轻地,“反正,我也被打惯了,多一顿也没什么,可是你……”她抬头看着他,“你还有事要做啊。”
厉南星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他们根本素不相识啊,她却肯为他受罪,只因为她觉得他是好人,轻叹:“你太善良了……”
“我……”阿霏垂眸,旋即发现自己捧着碗的手慌乱之中还握着厉南星的手,吓得忙放开,“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见厉南星没说什么,她才似自语一般缓缓道:“我没有爹了,也没有娘了,他们把我抓了来,每天就是干活,干不好就挨打,他们心情不好了也打,从没有人关心过我。”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中的胆怯渐渐变为坚定,“公子是第一个关心阿霏的人,公子是好人!他们要害你,阿霏就是不让!”
她左右看看,凑到厉南星身边轻声:“公子放心,听说他们的二师死了,而上面又来了两个大人物,现在忙得很,应该没有人注意公子的,不然,也不会只留阿霏一个在这里,连守卫也没有。”
厉南星细细看了看外面,果然如她所言,疑惑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公子,你逃走吧!”
一阵风来,吹入木窗,阿霏额前的几抹秀发,随风轻舞:“公子,你逃走吧,除了今晚,再没有机会了!阿霏可以帮你!”
“逃走?”厉南星愕然,“那你怎么办?”
“我?”她摇摇头,“我没有武功,这样出去岂不是给公子添累赘?再说,他们不会怀疑我的。”她的眼光又恳切起来,“公子,真的,除了今,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霏姑娘……”厉南星一时话哽在喉,“叫我如何感谢你……”
阿霏盈盈笑了:“阿霏愿意,何须报答。”
二人相视而笑。
“喵……”一声猫叫打破了屋里融融的气氛。
“阿七……”阿霏轻唤着,把那只门外跃进的小黑猫抱在怀里。
“阿七?这只猫,叫阿七?”厉南星疑问。
“对啊!”阿霏笑了,“它就是那个二师养的阿七啊,可惜,自从它主人死了,就没有人管它了呢,好可怜……”
阿七?
魍魉七临死之前在他手臂上快速写的几个字又在厉南星脑海中浮现起来:
在南庄 照我阿七
当时他并不明白后面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现在明白了。魍魉七的意思,是想让他,帮她照顾她的阿七,这只和她名字相同的猫。
看看正卧在阿霏怀里的小黑猫,他抬眸:“阿霏姑娘,我想求你两件事!”如墨,秋风催落木。
圆月中天,快到中秋了呢。
“公子,你真的要去?”阿霏把那只正在酣睡的叫阿七的小黑猫放入一个小布兜里,挎在厉南星胸前,“那里,可是很危险的啊!”
厉南星低头,确认这只小猫睡着了,苦笑一下,这阿七姑娘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事情啊,不过,要是出去了,应该会好很多,凤姑娘,燕燕她们,应该都会喜欢它吧。
听到阿霏的话,他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千毒蛊是毒物,我若不毁它,他日贺大娘若是真将毒功练成,必定害人无数!”
“公子可要小心啊!”阿霏垂眸,担忧地道。
看着她的样子,一阵感动的暖流融入厉南星心中:“阿霏姑娘放心,待厉某痊愈,必来相救,带你逃离虎口!”
她看着他坚定的样子,无来由地,一阵希望的光芒照耀了她的心:“那,阿霏等着啊!”
风破空瑟瑟,落木如雨萧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