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沉,只有几抹惨淡的云,数点黯淡的星辉。
一只正站在路旁枯树上的乌鸦,忽然哇地叫了一声,一挫身,展翅飞远了。
隐倾城的手,温柔地抚过墓碑,眼神带着温暖的笑意。
“植。”她柔柔地唤,“这里,你喜不喜欢?你一定喜欢的对不对,因为这里很安静啊,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你放心。”
一阵风,吹得她的发丝轻扬。
“你不要怕孤单噢,等到我为你报了仇,我就来这里,每天都陪着你,你说,好不好?”
她笑了,笑得很亮丽,轻轻扬起脸,在墓碑上,温柔一吻。
吻着,她最爱的爱人。天魔教。
晚风有些狂。带着下雨前,湿湿的气息。
魍魉七走在路上,细眉微微蹙起,她不喜欢很大的风。伸手轻轻把几缕发丝别在耳后,正要继续向前走,忽然停了步,转身低首道:“师兄。”
王峻语自阴影里走出来,依然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怎么,师父叫我们同去?”
魍魉七点头。
“好,那走吧。”王峻语又喝了一口酒,忽然眼中精光一闪。
同时,魍魉七的指尖一颤。
在那一瞬间,两人忽然同时向身后疾疾退去!
一声呼啸!一道刀风疾劈而至!正砍在刚才两人站立的地方,而此刻,已经没有人在那里,只有被刀风斩碎的瓣草叶,纷纷飘零。
王峻语的眼中现出一抹亮,脸上没有怒意,反倒是少见的笑容,他向天空扬声:“你,你回来了?”
声音远远荡开去,只剩回音不绝。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来了……来了……
“真没劲!”忽然,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来。
两人转头,就看见了那个子。
长发挽如瀑,眸亮似星辰,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白衣红衫,清丽而又娇。两弯柳眉似蹙微蹙,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清亮的眼注视着自己的纤纤玉手。
这样的子,出现在这样的晚,简直似从天界,或是地狱里走出的一般。因为天堂的丽和端庄,与地狱的邪气和娇,完地呈现在她一个人身上,却又让人说不出的和谐。
现在,她正在微蹙着眉,看着自己的玉手,仿佛很不满意地道:“真没劲!这么快就被躲开了,看来,我的武功是不是退步了?”
魍魉七淡淡一笑:“你的刀法,倒是进步了不少。师。”
那个被成为师的人撅了嘴儿道:“才没呢,师兄师那么轻易就躲开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师,别闹了。”王峻语笑,“难道,真的砍到了我们,你才有意思?”他旋即正道,“不过,你的刀法,倒真的是越来越好了,恭喜你了师。”
他们的师转脸一笑:“真的?”
她轻轻一纵,从大石上跳下来:“走吧,我们去见师父!”
她长发一甩,悠然走在前面,却没注意,身后有一个人,却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出了神。
那是他的师。
第一眼,就让他再也不能忘怀的师。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在远离中原的地方,日复一日地刻苦练功。因为他的师父,那个把他捡回来的,丽却邪的子,用近乎苛刻的方法训练他,要他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于是他就这样练功,练功,为了成为一等一的高手,为了不被打,不被骂。他不喜欢练功,可是没有办法,因为如果他不练,他就会回到从前,那衣食无着、饱受欺凌的日子,甚至,他现在连那样的日子都不能过,甚至也许,他就连生命也没有了。
所以他练功,练功,练功。
从一个小孩子,成长为一个英俊挺拔的少年。
而他,却从没有笑过,他的生命,一直都是没有彩的。
只有练功,只有酒。
直到,遇见了她。那也是一个晚,不过,那天,有,有月。
他像往常一样,在院中练功。
那天,他舞剑。长剑如虹,剑意胜雪。
正练到酣处,他突然收了剑,看向旁边的,厉声问道:“谁?”
淡淡,冷月无声。
有人,肯定有人!
“阿七?”少年试探着问了一声,因为这里,除了必要的人以外,就只有他,和那个叫做魍魉七的,丽却又危险的孩。
没有人应声。
少年握紧了剑:“再不出来,我出招了!”
依然没有人应声,只有月光冷冷。
静谧,像是对他的嘲笑。
少年怒了,他忽然出剑,直刺。剑风所至,瓣纷飞。
就在剑锋要刺入的那一刻,里忽然露出了一张脸,一张清丽却又娇的面容,正带着丽逼人的笑容,看着自己。
他的剑,忽地失了力道,急急收住气势,还被自己的剑气反挫,不住地咳。可他的眼,却一直看着那个孩。
完了。我这个样子,一定是丢人了。
他这样想。
很奇怪,他多年的训练,已经让他觉得任何事情都有危险的存在,而他对她,竟然没有一点敌意。
孩子笑了,笑得很开心,她跳出,歪着脑袋看着他:“你叫王峻语?”
他愣着,只会点头。
孩子眨了眨大眼睛,带着几分羡慕:“呀,你真好,还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呐!”她玩着自己的手指,“我以前都没有好听的名字,不过现在有了!”她扬起脸儿,笑眯眯地,“师父让我叫厉北月,师父让我叫你师兄。”
叫他师兄,那,她就是她的师了?
他忽然就有了莫名的兴奋。
厉北月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唉,好困呀,我要回去睡了。那个好听名字的师兄,我睡啰!”她也不等他说话,径自跑开了,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淡淡的,却过了满院的芬。
。
冷月。
人。
他在远处看着,静静的拿出酒壶喝起酒。
在这一刻,他知道,他喜欢上她。
而现在,很久不见的她,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里,忽然很暖。总坛。
贺大娘坐在高座,满意地看着她的几个弟子。
“很好。”她站起了身,“现在,有你们几个,我的计划,相信很快就会达成!”
三人拜倒:“师父无往不胜,神教一统江湖!”
贺大娘的唇边,笑容邪。阴霾的天空,仿佛压了千层万层的愁绪,截不掉,化不开,重重叠叠,直要落下泪来。
轰隆一声闷雷,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像是天的呜咽。
平江水面翻涌,让万千雨丝激起褶皱,不肯平复。
哗--
又是一个浪头拍在岸上,摔得白的水溅上天空,碎四溅不复回。
而水里,却渐渐浮上了两个影子,一点一点,艰难地向水边接近,接近,终于,一双苍白却有力的手攀住了水边的一块青石,然后,一个人从水里冒了出来,他的左手紧紧攀着青石,右手还揽着一个人,筋疲力尽地上了岸。
那个人当然就是厉南星。
凤珊珊落水后,厉南星也紧跟着跳入水中。凤珊珊不会水,在翻涌的平江里很快沉了下去,幸好厉南星识得水,在江底终于找到了正在挣扎的她。要知道水中救人,最忌讳的就是落水的人因为惊慌四处乱抓可救之人或物,如果这样的话,不仅难以得救,连救人之人也有危险,许多救人却遇难的事例都是如此。在水浪湍急的江底,救出一个不会水而且正在挣扎的人,危险可想而知。
不过幸好,凤珊珊虽落水,但是依然很清醒,见有人来救,就放弃了挣扎,任由那双有力的手托起自己,虽然为此喝了不少的水,但终于还是一点点向水面浮去。
此时正值雨水多的时节,平江水量增多,水位上涨,原来平静的江水也变得波涛汹涌险象环生,就这样,待二人挣扎出水时,已经漂出数里有余,等到二人艰难上岸,已经和落水之地有了相当远的距离。
凤珊珊扶着一块大石,不住地咳嗽、呕吐。
厉南星走到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吐出腹中的水,感受到她浑身不停地在颤抖,又向她体内输入一股真气。
感受到一股暖流注入体内,凤珊珊缓缓回头,像冲他笑一笑,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
厉南星看着她一脸的凄婉,不心中一叹,故意轻松地笑了一笑:“凤姑娘,可好些了?”
凤珊珊微微点头,声音有一些嘶哑:“谢谢厉大哥。”
许久,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只有密密的雨包围了他们。
厉南星终于开口:“凤姑娘,雨如此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再做打算?”
凤珊珊忽然扶着大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身走开:“厉大哥,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缓缓走入雨幕,只留下厉南星,独立江边。
厉南星叹了一叹,提步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在雨里,没有语言,没有动作,只有雨声沙沙,像一个哀怨的人,在低低的啜泣。
就这样,走过一条条雨道,寂静无声。
凤珊珊忽然转过身来,冲着厉南星大喊:“不要跟着我!我都说了我要静一静,不要跟着我!你走,走啊!”
雨声沙沙,雨幕迷离,在薄如烟的幕里,一切似乎都不再真实。
厉南星笑了笑:“我陪你。”
凤珊珊大喊,喊得近乎崩溃,喊得声嘶力竭:“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没有了!朋友怀疑我,哥哥要害我,连我的父亲都要杀我!所有人都不在乎我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还跟着我做什么!”
雨珠流过她苍白的脸,失却了血的唇,像一朵经雨历风的,残瓣在风中微颤,我见犹怜。
雨,沿着厉南星的发,流过脸颊,流过唇角,流过脖颈,却带不走唇边,那一抹温暖如的微笑。
“我陪你。”
他说,说得很平静。
凤珊珊的眼泪,突然滚滚而落,横袖掩口,痛哭失声。无风,有雨。
暴雨。
雨打竹庐。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是一个很小的竹庐,竹庐里很安静,也很干净。
竹庐里的两个人,也很安静。
凤珊珊蜷坐在榻上,目光有些失神。
厉南星正在擦一张小桌:“这是我曾短居过的小屋,虽然狭塞,却还能暂避风雨。”他抬起头看看凤珊珊,而她依旧失神地看着自己的衣角,不语。
她的头发依然半湿地贴在苍白的脸上,水珠滑落,却不肯擦拭,任由它滴落在那早就湿透了的衣服上。
一件白的衣服轻轻放在她的身边,她抬眸,看向他。
厉南星笑了笑,有点涩然:“这……是我以前的旧衣服,湿衣服对身体不好,姑娘如果不嫌弃……”
凤珊珊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看着他,忽地,两人都觉得有点尴尬。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小得只有这一间而已。
厉南星的眼光转向窗外:“我……我去外面……”他抬起步,走出去。
凤珊珊看了看外面的倾盆大雨,张了几次口,终于轻声唤道:“厉大哥!”
厉南星正走到门口,闻声,停了步,左手扶在门框上,一时没了言语。
凤珊珊咬了咬唇,轻道:“珊珊的命都是厉大哥救的,现在,也只有厉大哥信我,我又怎会不信厉大哥。此时外面大雨倾盆,怎能让厉大哥去淋雨呢。”她微顿了一下,垂眸轻叹,“你我都是江湖儿,既非俗人,又何必拘泥凡俗之礼。更何况,厉大哥在,我也安心些。”
厉南星的眼里很清,清得胜过漫天烟雨。雨,依然很大,打在竹庐屋顶,嘈切作响,似乎这世界,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而厉南星的耳中,却不止这一种声音。
他背对着凤珊珊,手扶门框,眼望雨帘,而心里,却起伏难平。
厉南星是正人君子,但正人君子也有七情六,正人君子,也会在身后有个子换衣时脸红,会止不住思绪的浮想。
他听得到那很轻很轻的声音,衣料摩擦的轻音,他的脸有点发烧。他不想让自己想这些,就去看那雨,去想那雨。
今天的雨好大啊,好久,都没有这样的雨了。雨好长啊,似乎下了很久,也没有停的迹象。也许,就要这样,一直下到晚上吧。现在的雨,是千条万条的雨幕,那黑里的雨,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黑,她流了好多的血,受了很重的伤,那件红的衣服,被血染得很丽,丽里带着凄然。她为什么总这样委屈,被人冤枉,被人伤害。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啊,甚至,还没有满二十岁,如妙龄,正是应该在闺中尽享好的年龄啊。他想起她十九岁的生日,那满天的云霞,那漫山的,还有,她皱着眉,倒在自己的怀里。
他忽然心头一紧。那一次,过后没有什么反应,大家也都忘记了,可是,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还是中了什么毒?
忽然,他又是一惊,他突然发现,身后的凤珊珊,已经很久没有声息了。
难道……
“凤姑娘?”厉南星试探着问。
没有人回答。
“凤姑娘?”厉南星的眉开始蹙起。
依然没有声音。
糟了!他顾不得许多,忙转过身:“凤姑娘!”
凤珊珊已经换好了衣服,一件白的衣衫,虽然有些大,却显得她很清逸,清逸得像出尘的仙子。
而此时,这位宛若仙子的孩,却双眉紧蹙,倒在榻上。
厉南星疾步上前,发现她已昏迷不醒,搭脉一试,脸不又是一变。
还是和上次一样,那种不知是病还是毒的疾!不过,此次,却更加严重,仿佛一阵夹着冰的火,遍行凤珊珊体内,恣意地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厉南星想试着输入内力以暂阻蔓延,谁知不试则以,一试则大惊失,原来凤珊珊此刻的体内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内力一探,竟俱被吸去,反倒助长了那股毒力!厉南星忙收手,谁知那黑洞竟开始吞噬厉南星的内力!绕是厉南星内功深厚,也费了很大的力,才摆脱了束缚,顿时冷汗涔涔。
厉南星又急又恨,急得是这毒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但显然一次比一次剧烈,依这样下去,真不知下次会是什么样子!恨得是自己读过数本医书、更是熟知百毒真经,一向寄愿能悬壶济世、医病救人,而现在,一个病人在自己面前,他却手足无措!
他只能守在她身边,急,而无措,恨,而无言。
竹庐之外,密雨连天。雨,密密地下了一整天,却在傍晚时分晴了起来。
厉南星把一块浸湿的毛巾放在凤珊珊的额头。
她烧的很厉害,应该是过度的伤痛和淋雨,使她着了凉。
一定要让她喝点药才行,厉南星心道。可是,总不能扔下一个昏迷不醒的她不管啊。
眼见她烧的越来越厉害,厉南星咬了咬牙,看来,只能这样了。
他拿起玄铁剑,想了想,又走回凤珊珊身边。她依旧未醒。厉南星轻声道:“凤姑娘,再这样烧下去,恐怕你的生命都会有危险。我去抓几服药,去去就回。这里很安全,你放心。”说罢,提起剑,出了门。夕阳渐渐垂暮,一点一点灼红了晚霞。
远远的山路上,蹒跚走着两个人,两个老人。
那是一对老夫,岁月在他们额上刻下痕迹,在他们发上染上泽,却没带走他们互相看向对方的温暖。
他们就这样搀扶着,慢慢走在山路上,还不时说笑着什么,那平凡却温暖的笑容,胜过了夕阳的暖辉。
老人说笑着,伸手摘下了一朵山,要给老伴戴上。
他的老伴笑着,没有躲,嘴上却说着:“死老头子,没个正经,要是被儿孙看见了,还不笑死你!”
老人哈哈笑了,露出了仅剩不多的牙齿,他正要说话,却发现眼前一阵风过,一个漂亮的孩子挡在了他俩的面前。
老人家吃了一惊,但是看清面前的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孩子,那漂亮的眼睛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孙,于是他笑了:“小姑娘,有什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只来得及看到一阵雪一样亮的光。
刀光。
噗噗两声,两个老人倒在了地上,鲜血,一点一点流出来,在刚下过雨的山路,染成一副烈的图画。
孩子的眼里一丝邪魅,唇角一抹地狱般丽的笑容。
天边,残阳如血。暮很快吞没了大地,也吞没了大地上的一切。
厉南星走在山路上,手里提着几包药,脚步很急。
可是,他却突然停住了步子,随之剑眉一蹙,握剑的手一紧!
血腥气!
这山路之上,怎会有血腥气?
忽然,一阵悲泣声传来。厉南星心中一动,难道……他疾步赶去。
山路的两边,开满了山,那火一般的红,就像那刚刚逝去的晚霞,就像那,满地的血。
两个老人,倒在血泊之中,鲜血蔓延开来,像一朵巨大的。
一个孩子,正扑在两位老人身上,悲声而泣!
厉南星忙赶到两个老人身边,搭脉试息,却只是失望。
两个老人,已经死去很久了。
那个孩还在哭,看着厉南星的眼睛里充满着惊恐。
厉南星温和道:“不要怕,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也许是觉得厉南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孩子悲悲切切、断断续续地道:“今天是市集,爷爷奶奶带我去买新衣,可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她抽噎几声,“遇到了山贼,山贼要抓我走,爷爷奶奶就护着我让我跑。我当时吓坏了,只知道没命地逃,过了好久也没见爷爷奶奶,就跑回来,谁知,谁知……”她抑制不住,又扑到在老人身上痛哭起来,“爷爷,奶奶呀,是孙儿害苦了你们,你们带孩儿一起走吧。孩儿只有你们这两个亲人了,没有了你们,我还有什么可活的啊!”
厉南星见她哭得伤心,心中也甚为难过,只好安慰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但是生者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切勿如此伤心伤身。”
孩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有什么好活的,我早就没有了父母,现在连爷爷奶奶也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好活的!爷爷,奶奶,你们等着,孩儿这就来陪你们!”说罢,竟忽地起身,向着旁边的一块大石撞了过去。
厉南星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忙展动身形挡在她面前,拦住她道:“姑娘,这又何必!”
孩子挣扎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要活了,你不要拦着我!”
厉南星叹了一声:“姑娘,你孝心如此,厉某甚是佩服,只是两位老人既是以命相护,就是为了让姑娘你好好活下去,你怎可辜负他们呢!”
孩子似乎听了进去,不再挣扎,身子也软了下来,似是站不稳,厉南星忙扶住她。
孩子抽噎着,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对了,爷爷让我走的时候,还塞给我一样东西!”她自袖中掏出一物,递过来,“你看!”
忽然,她的手中红光暴现!竟又有一阵白的烟雾爆炸开来,直射厉南星!
厉南星一惊,一面运起掌风,一面展动身形向后疾掠,却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内力不继!他忙摒气静神,却还是吸入了一些!
厉南星果断地封住自己的几处穴道,压制毒力,可是内力似乎被什么锢住了,竟难以自由运用。
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他咽喉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嘴角:“你……”
孩子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有着天堂的丽和地狱的邪魅,她款步而来,柔语如诗:“很惊讶吗?其实你在拦我的时候,就中了我的毒了。我可不是傻子,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不会轻易下手哦!现在双毒齐发,我倒要看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厉南星,到底有几分能耐!”
厉南星又突出一口鲜血,力气开始流失,意识也开始渐离体内。
凤姑娘,对不起了,我恐怕,回不去了。
倒下去的那个瞬间,他想。
天边现出了第一颗星,却似乎暗了一暗。沿河小路,草萋萋。
而这安静得近乎荒凉的小路上,却有两个人影出现,待走进,竟是两个孩子。她们就是仲燕燕和雷婉。
仲燕燕跟着雷婉,脚步不停。
那天,她一路追来,来到栖凤楼,却不知如何是好。她没有凤珊珊的消息,也没有厉南星的消息,栖凤楼正是她的对头,她怎样才能得知厉南星是否安然无恙?心急之下,她决定豁出去了,探栖凤楼。
那晚,月冷星稀,不时有几朵云拂过。
仲燕燕接着时明时暗的月光,身形轻巧地潜入了栖凤楼。她仗着自己身材娇小,或在假山之中隐身,或在草之间遁形,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几道防线,躲到了一处隐蔽的栏杆下,心中正在窃喜。
谁知不知何处突然伸出一双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架住了她,把她向后拖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奋力挣扎,却又恐人发现不敢发出声音,就这样碍手碍脚地被架走,心中正惊疑不定,已经被七拐八拐带到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那人回过头来,在月光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仲燕燕惊喜地叫:“雷……”又忙被堵上嘴。
雷诺又好气又好笑,小声责道:“那么大声干嘛,怕别人发现不了?”
仲燕燕眨了眨大眼睛,表示理解,才被雷诺放开,笑:“是雷诺哥哥啊,我以为被栖凤楼的人发现了,吓死我了呢!”
雷诺气笑不得:“我就不是栖凤楼的?”
“哦,对啊,我怎么给忘了。”仲燕燕挠了挠头,“不过雷诺哥哥不会抓我啦!”
雷诺微敛了笑:“仲姑娘,深更半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仲燕燕面有得:“探栖凤楼啊,不深更半来,我难道还要大白天的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雷诺笑:“是啊,仲姑娘轻功那么好,谁也发现不了。只是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后院碰掉了一个瓶,又是谁在回廊直向着一队护卫冲过去。”
“啊?”仲燕燕皱了眉头,“那,是你……”
雷诺点头:“没错,瓶是我接住的,护卫也是我叫走的!”他正道,“仲姑娘,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被他们抓住就糟了!栖凤楼是好玩的地方么!”
仲燕燕低了头:“我,我……凤走后,厉大哥也一去不回,我好担心……”
雷诺的脸忽然一下变得痛苦又寂寞。
仲燕燕被吓坏了:“雷诺哥哥,你,你怎么了?”
“没事。”雷诺转过头去,只能看得到他坚毅线条勾勒的侧脸,“他们,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他们去了哪了?”
雷诺似乎听见了什么,忽然伸手将她向草丛里一推,身形突然掠开,只留下一个低低的声音:“不要出声,不要动!”
仲燕燕听话地躲着,然后就听见了有人跑来的声音:“什么人!”
“我!”雷诺的声音很低沉。
一队护卫忙拜倒:“属下见过堂主。”
“嗯。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这里没事,你们走吧!”
“可是属下好像听见……”
“怎么,有我在,你们还不放心吗?”雷诺的声音有了些厉。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走。”
待护卫走远了,雷诺才回来,扶起仲燕燕:“这里太危险了,仲姑娘,明天,楼主要派我和婉儿媚儿去护送菩提进京,到时候,我让婉儿陪你去找和厉公子,婉儿擅长追踪,只要有她,没有找不到的人。到时候,再让她把整件事细细告诉你。”
闻得菩提,仲燕燕猛地挣开了雷诺的手:“你,你真的要把菩提给那个老贼送去?”
雷诺低着头不去看她:“这是楼主之命。”
“可是你……”
“仲姑娘!”雷诺制止了她,“东亭左转,过小桥向西,自后院离开。我去引开护卫。明日清晨,郊外酒肆,我叫婉儿去找你。记住!”说罢,转身就走。
仲燕燕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也展身离开。翌日,在酒肆,仲燕燕见到了雷婉,也在雷婉流着泪的叙述中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就是雷婉带着她的追踪之路。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心痛。凄凉。无奈。还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说不清,也想不明。她只知道,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不是她所能明了的了。
平江翻涌,浪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声响。进京。道。
两个人。两匹马。安静得寂寞,走在路上。
他们错过了客栈,而此刻已经日暮,看来,他们只能宿在这荒郊了。
到了一处平坦宽阔且避风之地,雷诺停了马:“媚儿,天已经黑了,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雷媚没有说话,那张娇憨可爱的脸现在满面忧伤,她只是微微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雷诺下马,把马拴在树干上,开始准备引火的木柴。他常行走江湖,也就难免宿荒郊,这种事做来,自然轻车熟路。
火,很快燃了起来。刚打来并且处理干净了的野味,也架在了火堆上。雷诺忙完这些,才去看他的小。
雷媚抱膝靠坐在一棵大树旁,默不言声。
雷诺叹了一声,轻轻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媚儿。”
雷媚缓缓抬了头:“诺哥哥,媚儿想植哥哥……”两滴大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她忽然扑到雷诺怀里,开始抽泣,“诺哥哥,我想,我想植哥哥……”
雷诺抱着她,抱着那娇小而颤抖的身子,心中刀割一般疼痛。
可是,他能做什么?他连自己,都左右不了啊。
他只能紧紧抱着她,用颤抖的声音轻声说着,不知是在安慰雷媚,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篝火猎猎,月光冷冷。
却只有风知道,它带走了,怎样的一滴,男儿泪。火,依然在燃烧。木头不时地发出哔剥的声响。
雷诺看了看睡梦中不时抽泣的雷媚,叹一声,把外衣披在她身上,转过身来,专心照着火堆。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味。不是那种郊外草木的芬,也不是的味,好像是……麝。
是迷!
雷诺心中一惊,忙屏气凝神,却突然想到睡梦中的雷媚,糟了!
雷媚已经软倒,雷诺想去扶起她,却发现自己也忽然浑身无力,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了少许迷。
一阵阴寒的杀气随风而至!雷诺抬起头,看见了两个人,同样的黑衣,同样的蒙面。
一丝冷笑浮上嘴角,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个黑衣人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为何而来,你比我们清楚,交出……”话音未落,却只觉剑风袭面!黑衣人心中一惊,但手下并未慌乱,横剑一格!
雷诺毕竟中了迷,身手已不比往常,一个照面,攻势已被化解。
黑衣人却被他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心中暗忖这中了迷之人,看来仍不可小觑。他整气扬声:“你!”
“我怎么?”雷诺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我还要等你们出手么!”
“我劝你不要乱动!”一个声传来,竟是那另一个蒙面人,而她的手中,是昏迷受制的雷媚。
子扬了扬下巴:“交出菩提,否则,我杀了她!”
雷诺的眼中忽然窜出一股火焰,那强烈的光竟慑的子眼睛为之一痛!
好大的胆子!子心中一火,手中的刀一紧:“你动一个试试!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雷诺的胸中仿佛一阵烈火在熊熊燃烧,有痛,也有怒!
谁都来逼我,谁都来逼我!
“逼我是么?”他的眉宇间透着慑人的寒,“想逼我是么?为了楼主之命,我可以杀!我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死!我还有什么不能做?你们觉得,逼我,有用吗!”
那子的手不一抖!
“你杀吧!杀啊!”雷诺厉喝,“你不杀是么?好,你不杀,我来杀!”长剑一抖,竟径直刺向雷媚!
子一惊,忙带着雷媚一退,谁知雷诺的剑竟似知道她要退向哪里一般,又紧紧追了过来。
忽听一声喝,那男子已袭了过来,剑光如虹,直刺雷诺!
雷诺感到身后剑气,却全身一麻,活动不便,迷再次发作!
噗--
长剑刺入雷诺的背!
雷诺借力一纵,顺手长剑一挑,逼退子,伸手已抢过雷媚,但背部已经鲜血如注,幸好剑锋刺入不深。
“好功夫!”男子赞道。
雷诺擦去嘴角的血迹:“不用你的赞扬!”
“只可惜啊……”子忽然道。
雷诺一怔,恍然间觉得刚才抢过雷媚的时候子似乎对他攻了一招,而自己却没有受招,难道……
他抬起头,看见了子手中的锦盒,他忽然癫狂一般,扔下雷媚抽出长剑,如一道闪电刺来:“还给我!”
子这次已有了防备,双袖一展,似踏云经舞,远远滑开,然后稳一稳身形,忽然长袖一甩,无数紫银针如急雨扑面而至!
雷诺长喝一声,舞起剑光,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毒针尽数被打落在地,而他自己却连毒再伤,加上打落毒针的力道,无法坚持,长剑撑地,勉强不倒。
子清叱一声,一掌就要打来,却被男子拉住,她仰起头,不甘地道:“我要杀了他!”
男子道:“算了,任务已经完成,他虽然伤了,但你不是他的对手!走!”
子虽不甘,却似乎很听男子的话,当下施展轻功,两人迅速消失在之中。
见二人离去,雷诺忽吐出一口血,扑倒在地,右手,挣扎着拿出一个小筒。
一声清啸,一道光芒窜上天空,炸成万朵绚烂的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