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所以在有些真相被自己故意了掩饰之后会流露出很多年轻人都会流露出的一种姿态,那就是扭捏。看到他的这种样子,我不由得因想起当年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神情而感到时光不再。“还没请教你的名字?”他恢复正常表情之后问我,“我姓修,你就称呼我老修好了。”我淡淡的说道。“老修?怎么跟老朽一个味儿呀?”“随你怎么想。”
我们准备就这在广场上分手,于是,相互留下了联络的号码和地址,当他看到我留下的地址时有点吃惊,说道:“怎么,您也住在幸福路六号?”“这有什么奇怪吗?A市南区的幸福路六号住着许多人。”“哦,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说我有个朋友也住在幸福路六号,巧合的是,他也姓修,估计你们可能认识,他叫修必罗。”
这也许是我长了这么大听到的最为古怪的一件事情,这位名叫杨阳的年轻人自称和我是朋友却似乎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我,而且更为奇特的是,我也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甚至,我们在今天之前相互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彼此的存在,我对着他的面孔端详了许久。他看到我的表情,忽然像恍然大悟般的失声叫道:“你不会是那个修必罗,修先生吧?”“正是在下,如假包换。”
A市并不是个现实眼光中的发达城市,但它却有许多特色是那些所谓的发达城市所缺少的,例如真正意义上的茶楼。
在我国不少发达或不发达的城市当中,如碉堡般林立的茶楼本身已经失去了品茶的本质。那些所在,除了不能品到茶艺带给我们心灵的愉悦之外,什么别的东西都齐全的很。当你有那些特殊的需要时,你口袋里的钞票会马上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但在A市,茶楼就是茶楼,没有别的含义,是品茶之道的行在,是像我这种可能过时的人物经常光顾的地方。
在广场,我们的告别变成了又一次聚会,是我当下领着这位还很陌生的我的“老朋友”来到了位于A市中心地带的春风里。
A市有许多建筑都是文革前的旧物,那个大砸大抢的年代,A市的这些古董能够保存下来还多亏了我们的好总理,就在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处,他的雕塑耸立在一片草丛之中,面带慈祥,有点忧郁。
春风里是一座茶楼的名字,茶楼的前身亦是茶楼,只不过是经营的老板变了。
这座茶楼楼高三层,内圆外方,琉璃宝顶,四角挂有铁马,浮梁上雕着镂空的各路神仙,远远看去,倒像一座庙观。它初建于前清光绪年间,在抗日战争中损毁严重,后来又经地方士绅集资修缮,较大程度的保存了最先的风貌。
茶楼如今的老板是位海外华侨,复姓西门,单名一个梁字,祖籍亦是H省人,但去国多年。除了乡音未改,整个人都像一个西方的绅士了。
他是我众多的朋友之一,是那种可以有事相托的朋友。
当我领着杨阳走进茶楼的底层时,西门老板爽朗的笑声就从二楼的楼梯口哈哈传来。
“哦,你还知道来呀,我当你住在医院里不想出来了。”西门梁大步流星的走到我跟前,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讲道:“身子怎么样了,我本来准备下个星期再去看你,如今,我看就不用了吧,哈哈。”他只有在我的面前时才暴露出那股暴发户般的神态。“老哥,我好多了,在医院里最想的就是你藏的那点明前春竹,怎么,还不快快上来?”
我和杨阳坐到了春风里二楼的一间雅室内,雅室周遭窗明几净。一枝半开的丁香斜斜插在一款墨绿色高脖细颈的双耳瓷瓶里,花香隐隐,似梦似真。
西门先生送我们上来之后便告有事外出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面对面的,都不说话。
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有意无意的不断将目光投向杨阳,而此刻,杨阳的心底好像在制定着一个重大的决策。
大概一刻钟之后,他开口了:“修先生,我对你仰慕已久,尤其是你的那些探险经历,实在让我心仪不已,所以,我在别人面前,一直冒充着你的朋友这一角色,或许是内心深处那小小的虚荣在作怪吧。如果今天你对我的这些行为感到可耻和愤怒的话,你尽可以大发雷霆,而我则不做任何的声辩。”
我哈哈大笑道:“小杨同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像我这种在如今的年月里没有正常人会正眼相看的家伙,忽然间有人冒充是我的朋友,而冒充的这个人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而仅仅只是出于对我个人的仰慕之情,我真的感到受宠若惊。”
“谢谢你,修先生。”杨阳真诚的说道。
此时天已入晚,雅室靠南的小窗之外是A市寻常的万家灯火,我发觉自己有些疲倦了,正想对杨阳说出告别的话,忽听他压低了嗓子凝重的说道:“修先生,你真的对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到好奇?”“怎么?你在怀疑我的经历?”“不,不是,我是想说,你的好奇心有没有特定的范畴,也就是说,你是只对某些怪事产生兴趣,还是对任何一件怪异的事情都感兴趣?”
听到他的这番话,我的心下突的一动,隐隐有种预感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很可能有什么超乎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他在我炯炯的目光下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我不太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人做我的朋友。”
他听了我最后这句话,才似乎下定了决心,大口的将一杯已经微凉的茶水饮尽,声调缓慢的开始讲了起来。
杨阳的诉说颇为杂乱,冗长甚至有点支离破碎,所以我在这里尽量运用简短、精炼的语言来复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应该是去年发生的事了。
杨阳当时已经在西北的那所学院毕了业,可是,由于他和自己的导师还有一项关于地质勘探方面的图纸没有最后完成,所以,在毕业之后的两个月里他一直和导师在一起呆着。他的这位导师姓方,叫方觉和。
我在前面说过,方觉和是一位非常老实的高级讲师,虽然在社会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他是属于弱势群体,没钱没权,所赚的薪水仅能勉强糊口。但就对地质学而言,可以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的说,他的水平已经接近世界一流的境界。
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勤奋的人,而且头脑之灵光非普通人能够比拟,甚至,除了地质学专业以外,他在中国本土文化方面的修养亦是出类拔萃。
他喜欢研究道教。对我国历史上道教的发展历程如数家珍,但他对道教最为心仪的,还是道教特有的方术之一——占卜。
由于喜欢占卜,他便在考察我国西北地域地质结构的空余时间里曾深入到广大的民间,对占卜术在这块古老土地上的繁衍发展进行了系统的调查,杨阳便一直随之左右,这也是他能对占卜术产生兴趣的原因之一。
在山西境内的一次调查中,他们被突如其来的大雨阻隔在晋西北吕梁山脉以南的一个荒村破庙内,机缘巧合的是,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一场和占卜有关的、惊心动魄的变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