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草纤长,慈竹如编。窗前芭蕉阴浓中庭,微风过轩,细帘飘动。
“又动了!”跪坐在人靠旁的果儿兴奋地囔囔起来。
凌一温软浅笑,轻抚着肚子极温柔地凝视着。
嘶...小腿突得一阵抽搐,凌一痛得缩起腿却笨拙地坐不起身来。
“又抽筋了么?”果儿忙握住凌一蜷起的腿扶着她慢慢靠下。
“小家伙,瞧你把娘亲累的!”果儿一面轻缓揉按,一面冲着那高隆着的圆鼓肚子假意恼道,“待王爷回来瞧他怎样罚你!”
闻言,凌一眸微沉,她看着果儿沉凝了会儿启唇问道,“君然有来消息么?”
果儿扬眸笑道,“,这可是今儿的第四遍了,果儿可是跟你数着呢。”
凌一尴尬一笑,垂首淡道,“我又忘了。”
“前阵子二夫人不是来信说北方连连告捷么?咱们王爷可是从未打过败仗的,就甭担心了。”
“果儿瞧着,说不准不待二夫人来信王爷便已回来了。”
“,你说王爷回来见到你这般模样会不会被吓坏呢?”
说着果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着满脸欢喜的果儿,凌一却轻蹙起眉,“近来我总是莫名地心慌,果儿你说...”
“!你又胡思乱想了!大夫不是与你说过待产的人都会有些不安反常的么?”果儿早已是习惯了她的阴晴不定,见她满眼忧郁并不以为意。
正说着,下人敲门步进,送来午膳。果儿弯身扶起她臃肿的身子,顺了顺她微乱的发。
“,慢些。”
凌一扶着果儿倾身而起,未及站稳只觉有东西自腿上顺势滑落。
啪,极清脆的一声。凌一垂眸看向地上应声断开的玉佩,半起的身子僵得一动不动。
果儿脸骤变,她瞪着地上的玉佩又侧首看了看她,张合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呃,这,这玉佩,这个...”果儿见她神情不对,连忙弯身拾起碎开的玉佩,“果儿这,这就去寻人将它镶起来!”
“可以粘起来的!”果儿拿出丝绢将玉佩裹住。
“,...”
那双直视的眼浮现出了一丝畏惧与慌乱,果儿不柔声安抚,“,只是块玉。”
“没事的。”
凌一蹙眉半晌无语,她扶着果儿步至厅外桌前,看着满桌的菜肴缓缓坐下。
“不急,先用膳罢。”凌一拾起银箸低声淡道。
果儿手捧着玉佩打量着她的神情不知该如何安慰。正值苦恼之际,她侧眸瞥见有人跨进庭院朝这边过来。
“是二夫人!”果儿欣喜呼道。
凌一依言望去,只见来者不只君然一人,身后还跟着冷郁犀与那夫。
强烈的不安自迎上君然的目光便紧紧地攥住了她,凌一守着他们步进屋这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凌一勉强笑起,“怎么突然都来了?”
见君然抿唇难言,凌一警惕地看向冷郁犀与那夫。
“怎么了?”好半晌,凌一寻到自己干涩发颤的声音。
“北疆大捷。”君然终是松开抿得泛白的唇。
“哦。”凌一轻喘着气,静默地等待着。
“殷大哥,”君然吞下一声哽咽,顿了顿,“殷大哥他沙场殉国了。”
烈日正午的天光仿佛瞬时穿透进屋,晃耀得她眼前一片白亮,晕晕坠。凌一只觉两耳嗡嗡作响,嘈杂不清。
“皇上下旨,即日起国丧三日,改年号为永安。”
屋内响起了啜泣声,却不是她的。果儿轻拉着凌一的衣袖,看着她一脸平静哭得愈发伤心。
“凌一,你,”冷郁犀双眼微红,“当心身子。”
“战死沙场也算是大人的荣耀。”
“!”果儿泣不成声,“你,你...”
君然握住她冰冷的手,“坚强些,你还有孩子。”
“凌一...”
“你们还未用膳罢?”半晌无言的凌一突得淡笑起来,她笑着扫过他们又回首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自顾自地说道,“菜都凉了,我让他们换热的来。”
“啊!”果儿哭得跺脚,抱上凌一的胳膊,“你这是怎么了?”
凌一挣脱开果儿,蹙了蹙眉却仍是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是愈发不懂事了,来了客人怎也不招呼!”
“我不是与你说过,”凌一转身步至桌前却又茫然顿住,她抚额笑叹,“我,我是要做甚么?”
“近来记是愈发差了!”
“凌一,”君然含泪攥住徘徊不定的凌一,哑声说道,“不要这样。”
含笑的嘴角有一瞬的抽搐。
“你们,”凌一微喘着气,她低垂的脸伸手推着他们,“你们先出去。”
“凌一!”
“!”
“我,我,我还要用膳...”凌一微蹙着眉,垂着的脸上挂着临近崩溃的极度忍耐的痛苦神情。
“凌一!”
“你们出去!”
“都出去,全都出去。”凌一将他们全数推出,栓上房门。以额抵上门框任由果儿在外面哭喊着。
凌一转身步回桌前瘫坐在凳上,不再轻笑的脸僵硬地如同石刻。她颤颤悠悠地端起碗,挑了口米饭入嘴咀嚼着。
难以下咽的汁液呛得她咳了两声。接连落下的滚烫泪水,就如同夏日午后的骤雨顷刻而至。
凄惨哀绝的尖锐哭声让人听了心颤。只是这宣泄般的哭泣未能维持多久便止于腹下那撕裂般的阵痛。
(本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