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本站公告

    “主子的心思,沉炕透?”

    “你若看透了,你便来做主子。”清瘦儒雅的男子与带着面纱的袅娜子一前一后,相随不远,避过熙攘的往来商客,在盘州城的一家酒肆落了座。

    酒是粗劣,吃食也不过馒头粗面,随便打发了一顿,相对无言,那男子到还沉着,端着一股书生之气,只是那子稍嫌急躁,仿佛在等什么,心急火燎,有些不耐烦起来。

    二人一顺的粗布麻衣,形容也不出众,正是晏元初座下的孙仲人与贾沉。

    “死鬼,那丫头命不该绝,这祭果的毒,到底能解不能解?”

    贾沉伸手过去搭在孙仲人肩上,却被他利落的一避,神肃然“少拿你在烟地打滚的德出来,据我所知月海一族没落,别说是族长,便是族人也寻不出几个,除非有人豁出命不要,以身过毒。”

    “以身过毒?”贾沉不解

    “此法只有天底下最愚蠢之人才会使,打通中毒者迎,至阳,丘墟三穴,以固根本,从手足动脉处过血,中毒之人七成之伤,就悉数过给治毒之人,这不是救人,乃是害己。”孙仲人饮罢,瓷杯在手中摩挲,神稍重。

    “如此看来,那丫头死定了。”

    “错,主子买的就是这个例外,他信世上偏偏真有这般痴傻的主儿,你以为就凭逍遥子一人便可来我别院放火,一路带着那丫头来到盘州?

    笑话,逍遥子虽厉害,但是应对我五万凤城精锐,只不过是膛臂挡车,那日便是那丫头不坠崖,人还是要放的,那丫头的命自在主子手中,可主子更看重的是后头的人。”

    孙仲人嘴角含笑,侧身压着声音,从旁人看来,似在殷勤低语,说说闲话。

    贾沉心头一跳,才想到其中含意,目流盼“都是你们这些个男人才会如此筹谋,狼崽子。”

    “你看,我们等的人来了。”贾沉说罢,顺着孙仲人的眼光,见一少年清清爽爽,眉目清秀,一身蓝袍齐整,正跨步进来。

    回军三千前锋,抢渡盛江,行兵神速,一柱不到便已到盛州奇景—鹫林。

    鹫林四环,山高青郁,白日来看风物奇丽,到了间反而显得黑深奇诡,阴竦可怖。

    突起的暴雨,阻碍了行军的视线,即便如此,回军知楚军驻营就在不远处,哪里等得,吆喝着要占头功。

    回军先锋统帅,见鹫林如此地势,炕清其中真章,心中颇有芥蒂。

    可转头一想,盛江天险也已安然度过,难道因为这小小的鹫林,就失了这头份头功的荣耀,不再犹豫,下令手下兵士,立刻行军。

    此时,冷临风已将手下一千五百余人,粗粗分成三拨,先前五百人,埋伏在鹫林外的清水泉,正面迎敌,混淆回军判断。

    另五百人趁雨势磅礴,占了高处,拔弩持箭,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可杀回军个措手不及。

    最后的五百人是死士,也是极忠勇之辈,与冷临风一同埋伏于鹫林泥沼四周的灌木中。

    用聂无双早在月前,就从盛江边渔民处收拢的渔网,细细密密的编拉起来,左右各执成四处,轻轻地覆在泥沼之上。

    虽是白日,可风紧雨大,如同黑无疑。

    耳听着,三千人步步逼近,声若铿锵,混战一触即发,冷临风首戴萌蒲,身衣緼袯,手中的军刀持稳。

    风声混着雨声,枫林沙沙的吹动,像在低泣呜咽,回军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呀,不好”,冷临风便知时机已到,一身跃起,呼喊道“收起”

    埋伏在灌木中的五百军士,听到军令,立刻收拢手中丝线,用尽浑身气力迅速绞合起来。

    可怜这三千回军多数落入沼泽,纠缠在渔网之上,越是用力,越是挣脱不得,泥浆入口,呼吸困难,一时鬼哭狼嚎,声动震天。

    侥幸未入的八百余人,见此情形,知道有楚军埋伏,便拔下军刀,急挥乱砍。

    冷临风见占尽先机,再无迟疑,一把掀了身上遮雨緼袯,身先士卒,带领这五百余众,杀入敌军。

    军刀在手,势不可挡,手中毫无片刻停滞,左扫右刺,犹如神助,似盛江之水怒发而起,又似这鹫林山谷之风猎猎不止。

    刀光胜似闪电,叫喝譬如雷鸣,冷临风飞身一掠,攀附在山石之上,拉开重弩,亲执一箭。

    破空之羽,直刺在回军统帅的心口之上,那统帅双目圆睁,似有不信,轰得一声倒下,跌在泥泊之中。

    回军本已剩八百人,眼见主帅一死,更如鸟兽四散,冷临风将重弩高举过头,一声长啸,底下的楚军将士,心领神会,立刻散开。

    回军还未领会过来,却见数不清的箭如骤雨,破空而来,似密不透风的箭网,如此居高临下,竟无一人可幸免。

    营帐中,虽暖火薄被,却也精心动魄,丝毫不亚于鹫林一战。

    落琴衣衫褪去,只剩亵衣,双目紧闭,十分憔悴,头部迎穴、背部至阳穴、足部丘墟穴银针微微颤动。

    无双汗如雨下,湿透薄衫,左手动脉处用活鸡肚肠搓成的细管,以银针渡血,为落琴疗毒。

    用尽九成内力,耗费颇具,可他丝毫不敢轻动,抬眼看着落琴苍白的脸面,瘦削的脸颊,眼中尽是无奈与温柔。

    两个时辰已过,还需一个时辰,她便有救了,便可与昔日一样奔走如小鹿,谈笑如清风。

    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亲昵的唤她一声师傅,向他撒娇?

    心神渐乱,落琴的脸面红一阵,白一阵,无双知道已到了过血的最紧要关头,天阙与神台交汇,当下不再胡思乱想,伸出手去,推血过宫,血流如疾,无双神渐疲,越发不可支。

    简儿就在身边,紧紧的看着他们,一动都不敢动,这过血之法,需大量的热水,她奔走在营房与膳房之间,一次一次的换水。

    门外站着的十名死士,是冷临风临行前留下的,离无双落琴而去,他总不能放心,可御敌回军,是为了争取分分秒秒的时机,为了给落琴一线生机。

    聂无双知道三千先锋可以对付,可后来的一万七千人,有了先前的教训,自然不会轻易就范。

    他未雨绸缪,料事如神,在冷临风未来之前,就修书派人赶回楚军大营,要成王发兵救援。

    这时候应是援兵到营的时候,可为什么?

    简儿提了热水,走进营帐,朝聂无双摇了摇头,示意援兵未到,无双心神一转,想到什么,朝简儿瞥了瞥眼。

    亏得简儿十分聪敏,见无双目光落在帐外悬旗之处,就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冒雨飞奔了出去,拔下了插在营帐上的楚旗。

    命令门外站着的死士,随意插在众营帐的任意一处,无双见她领会,淡淡一笑,示是嘉许。

    原来楚国行军有个规矩,营帐没有帅、士之分,若有楚旗插在哪一处营帐,哪一处便是主帅的营房。

    这是当年晏九环带兵攻打西莫,为了保护主帅,混淆敌军,想出的奇计,被仁庆帝所推崇,命令楚军将帅所必需沿袭之制。

    雨越下越大,将至,简儿见冷临风迟迟未归,也不见有得胜的消息传来,突然想到什么,便命令门外的十名死士,去方才那个假的主帅营外候命。

    十名死士,典临风受命,死活不肯离开,简儿倒也不费心解释,缓步走进营帐,用手与聂无双示意。

    见无双点头答应,便走上前去,从案上拿过调动兵将的兵符。

    那十名死士,见了兵符,不敢不依,只能离开,简儿松了口气,见营外无人,而落琴与无双正在里间,随时有命之险,心中一凄。

    拔了楚旗的营帐,像在风雨中飘泊的小船,时刻可能翻舟,简儿方才觉得自己不可软弱,理当担起救责的大事,拔了聂无双的长剑,持在手中,紧紧地守护着营房。

    “督军,这三千人虽死的死,伤得伤,可回军一万七千人正在渡江,不过半个时辰就会到达鹫林,箭尽人伤,我们如何是好?”传信兵匆匆而来,汗水与雨水混成了一处。

    冷临风收起军刀,接过随身将士拿过得水注,饮了一口,冰凉的水滚落喉咙,也滚落在他心头。

    援兵未到,无双的过血之术,还需大半个时辰,若回军杀到,他不能敌,看来只有死在一处了。

    “督军,还是撤退为好,援军若到,我们也好接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传信兵撕破衣衫,为冷临风的右肩裹伤,血泊渗出,被雨水一刷,更加疼痛难当。

    “聂无双何时求得援兵?”冷临风知无双做事谨慎,但这援兵之事却从未与他说起,想来是无双为了让自己以为后路尽断,才能孤注一掷,偕同军士们奋力杀敌。

    “二日前,成王爷慎重,派得是凤城晏将军亲带的三万人,说起来,二日早该到了。”听了此言,冷临风心陡凉,重新持起军刀,急步走出鹫林泥沼。

    今日任谁来援兵都好,可他那个好兄弟来,却只有死路一条,从小他便知晏元初的秉,凡事必争个先后高低,内心阴沉,外表高调,让人看来容易掉以轻心。

    可实际上却是一壶子鸩酒,不知不觉之际,随时可要了你的命。只是自己素来对他手足情重,却未料到今日他丧心病狂,会迫害落琴,雨桐与自己的手足。

    援军的行令一发,他不会不来,也不敢不来,但他可以慢慢的来,缓缓的走,纵然他们死在战场,他只会假惺惺的演一场兄友弟恭的好戏,自愿辞退军职,受点军纪刑罚也就是了。

    想来想去,心乱如麻,翻身上马,加鞭纵鬃,趱程而行。

    “夫,是你”简儿欢喜得唤他,方才听得马蹄之声,心中紧张,将手中那柄剑持的紧紧的。

    雨势斗大,天空黑得愈发快,幸好营房外有长点着的松火把,用蚕丝罩妥,不怕风吹雨注。

    模模糊糊看得一个人影,如此熟悉,竟然是冷临风,简儿毕竟是个少,竟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怎么样?”冷临风下马迅速,不顾身上带伤,急不可待的询问。

    “聂大人汗流如注,她的面一阵红一阵白的,夫可要进去看看?”简儿说完,随俭悔。

    虽然是治病,可落琴衣衫尽褪,又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独处一室,若是夫进去,想必不会高兴,一时间踌躇不定,帘子掀了一半,不知该放下还是挂起。

    隐约之间,有幽袭来,冷临风眼风一抬,便知道个大概,心中微微一颤,挥手道“不用了,只要她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冷临风环顾左右,不见十名军士守卫,沉着脸便问“那十人呢?”

    “是我让他们去了那处假营房,万一回军杀到,必然先去主帅处,有他们守着,到像是真的,才可以拖延些时候。”简儿想都未想,便说道。

    “他们受军纪约束,若没有我的命令,不敢擅专”冷临风倒是奇怪,这十人居然会听简儿号令?

    “是我取了聂大人的兵符,夫,你有伤?”简儿走近才看得,触目惊心的红痕,与战袍纠结在一处。

    她双眉蹙起,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便往冷临风伤处撒去,药粉混合着八味草药,冷临风一闻便知,皆是化淤止血的良药。

    她利落的为他重新包裹,手法精准,冷临风一动,手中的剧痛果然稍缓,便紧紧地看着她,心中疑惑大起。

    “不好,督军不好了,回军一万七千人已登陆,往鹫林而来。”一直紧紧随着的传信兵,跟不上他行马急迫,这才急驰而来,才一下马,便跌跌撞撞的软了腿。

    “箭羽剩多少?除了伤者,还有多少人可用?”

    “箭羽不过三百,伤者不算,还有一千四百人可用。”传信兵取出火把,朝鹫林方向一摇,对方响应,影影绰绰的火把,摇动的越来越快。

    “督军,退吧,回军已到鹫林,若冒险抵抗,恐怕……”冷临风微微掀开帘去,这一看眼内再无旁人,只有那个消瘦轻愁的子,紧紧闭合着双目,生死只在一线。

    “不行,退不得,今日我就是要与上天赌上一赌,就赌这半个时辰。”他回头叮嘱简儿,目光闪烁,火光映照之下,俊目清朗,虽是疲累,却有说不出的神采。

    “此处靠你了,只有这十人可以为你所用,任你随意调配,半个时辰后若侥幸回军还未来,让他们赶紧走,不要回头。”冷临风从腰际解下兵符,硬塞到简儿手中。

    “夫,那你?你若不在,问起,我该如何回答?往后依靠何人?”简儿知他有壮士断腕之心,心中焦急,忍不住问道。

    “里头的这位聂大人,并不是什么陌生男子,你交托给他,胜过我千倍万倍。”他的笑微带苦意,回头再看了营帐一眼,灯火微微,如此宁静平和,可端着的却是活生生的命。

    在他内心深处,这命比他自身宝贵许多,有些不舍,可终究要舍,狠了狠心,回过头去,再也不看。跃马扬鞭,马蹄远扬,人已在数丈之外。

    鹫林深处,楚军已乱,可终究是军纪严明,素兰战的军士,主帅不走,拼死一战,岂能不随。

    回军先锋营,全军覆没,此时正是报仇心切之时,为了不深陷沼泽,回军砍伐鹫林外围的巨木,迅速做成木桩,捆绑在脚上。

    一时间,七尺男儿更加高昂,居高临下,上千枝火把如同耀眼的星辰,照得鹫林犹如天阙,一片通明。

    冷临风知寡不敌众,只有死路一条,可即便是战到最后一刻,能够牵制回军步伐,才能给落琴一线生机,才能守住这片缺口。

    两方混战,刀光剑影,他跃在前,左手那刀,右手握戟,两方开弓,十分神勇,杀得兴起,发冠尽散,满面的鲜血,模糊了双眼。

    可架不住敌军犹如蜂群,越聚越多,刀剑如同满天风雨,虽心中执念不断,可毕竟是血肉之躯,他渐渐不支……

    “你们看,是楚旗,是火把,是援军,援军到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不知给人带来多少生的希望。

    冷临风避过剑雨,隐隐的听见马蹄声滚滚,心中一动,举目去看,一个身影跃马在前,玉容娇,英姿飒爽,说不尽的丽。

    他身形一软,避不过挥来的一剑,心中一叹,双目紧闭,却被人用力扯开,刀锋与剑羽相抗,发出铿锵之声。

    睁开眼去,一个娇亮的声音响起,目含着怨怪“好你个綦哥哥,有这玩的事,也不等着我。”

    “是你,公主……”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