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隆恩,接连颁下谕旨,半月后拔营前往盛州,聂无双、晏元綦为先锋,督管军务,相辅战事,于成王左右。
庄中人人欢喜,这落琴往其间一坐,仿佛也为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事,增加了几分胜算。
明为两国修好,重臣之间联姻,历朝历代不绝。
实为推心置腹,回祁端王以爱表壮士断腕之心,若一旦交战,里应外合,除了深谋远虑,也算得上良禽择木而栖,深意不言而喻。
人人执杯作乐,晏元初更是侧坐在无双身旁,暗自低语,说到兴致上,眉目欢愉,惹人侧目。
“元綦呢,是他的大事,反倒不见他的人影?”晏九环一入室便见有一座空空,知道冷临风还在为那事伤怀,这几日来,晏家大少爷每日喝的烂醉如泥的事倒是不绝于耳。
“身子不适,说不来。”坐在下首的晏夫人轻轻回道,她见冷临风借酒伤怀,也不知何故。
他虽不拘,但明事理,顾大局,这些日子的反常实属稀罕。
“罢了,今日天子隆恩,大喜事,不提也罢’’转回头看着无双“聂督军,难得的俊才,今日来敝府做客,若有什没周之处,大可与老夫讲。”
他以盟主之尊,太过亲善,眉目慈和,倒也不像是成名之久的武林人士,锦服华袍,淡化了英豪,更显得儒雅端重,气势蕴含。
“盟主客气了,无双在少年时,听了不少盟主昔日的伟事,心中仰慕,此生若是能得见盟主一面,实乃是平生之幸,今日里可算心愿得偿。”他微带笑意,眸光不动,自是持重。
晏九畸他如此气度,倒也有几分欢喜,身为人父,总对自己的亲儿多几分眷顾得意。
看来这位风姿翩翩的男子,与自己的亲儿才智不相伯仲,便是气势也不输。
聂无双举杯,循着该敬尊敬长得旧礼,先干为尽,眼光难免落在对首的落琴身上。
只见她心不在焉,双唇紧闭,眼神落在近处,没有焦距。
酒壶握在她手里,缓缓地注落杯中,竟然有一半洒在了外头。
她有何事?这般思索,身形纤弱,明眸如水,这一切仿佛都不曾改变。
他也想坦坦然然的走过去,听她唤一声师傅,数落她间,一如往常,简单而幸福。
只是国早已不存,双亲都因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而亡,义父断了双腿,终身残疾,九死一生的救了他们出来。
多年筹谋,耗尽了多少人的心血,牺牲了多少人的命,他何以谈简单,说什么幸福,这一切都是枉然。
或许青城说得好,他瞻前顾后,实不配与他齐名,更不配做她的师傅…….
酒到酣时,席间有晏九环的弟子,前来舞剑助兴,使得一双好剑,手法身姿不俗,惹得众人拍手叫好。
这不舞到也罢了,一舞剑气惹得晏元初来了兴致,便邀无双各持一剑“我晏元初生平倒也未服过什么人,聂督军算一个。
凤城时初遇,那青夺殿呀,日日都在遗憾为什么当日不能留下督军,好好切磋一番。今日我仗着酒兴,想领教下楚门的剑法,督军可奉陪?”
无双无半分心思舞剑使棒,正要推辞,见晏九环眸中带着几分深意已开口说道“好,我楚国有尚武之风,小儿不才,聂督军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无双怎么会炕明白,为人谨慎,事事存疑,这一点晏元初倒是尽得他的真传。
“好,将军既然有兴致,那无双奉陪一二,只是刀剑无眼,我们点到即止,也算是为在座各位添兴。”
“好,爽快,内室狭小,我们去外庭。”二人要斗,众人都附和,纷纷下了座,一涌而出。
晏九环自要看看聂无双的真章,跟着缓步而出。
“请了”晏元初亮开门户,做了个起手式,左手剑诀一引,长剑疾落。
聂无双知道厉害,反手挥剑,看似轻飘如羽,但手法极快,内力贯如长虹,脚步如影随形,招数出自萧门二侠,又仿佛更超越了几分。
两剑游斗,如长龙,如雷电,交缠在一处,剑飞舞,二人上下腾跃,青峰交错。
晏元初剑法为晏九环亲自所授,剑招凌厉,而聂无双以无招应对,前十六路与后十六路招招不同。
生出万般变化,像是随意之举,也似精心而为,自然占得先机,虽如此,可楚门剑术的要旨不变,可见他出自师门,竟自有钻研,造诣已胜过师门许多。
人越聚越多,连那些家仆护院都忍不住凑着脑袋来看,叫好声一声高过一声。
惟有晏九环沉吟不语,心中揣测。
落琴见二人激斗,便趁乱退了出来,脚步急急,往晏九环平日居住的轩辕居而去。
此时星稀月明,清晏晏,人人都顾着热闹,一路来,也没有遇上半个人影。
她提起裙裾,嫌它繁复,身姿略动,心中实在忐忑,可今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千古难逢。
那日冷临风无意中说出,晏九环收藏了一把琴,自在轩辕居里,她便知道,她一直都寻错了,走了不少冤枉路。
小阁虽然神秘,且有晏九环的明令,任何人不可跨进一步,可像梅落琴这般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束之高阁,自然应该在自己身边,才能高枕无忧。
宴不会立刻散去,她还有时间,可以探轩辕居,这若在平日根本想都别想,谁人有这般能耐,能从武林盟主眼皮子底下东西。
檀木门扉,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在里听来甚是深重,落琴急走了两步,人已在里间。
她得了教训,再也不敢像在小阁时一般打亮火折,幸好今日月明,倒也看得七分清楚。
帏,桌椅,宝阁,书架一一扫过,都是些摆设之物,并无特别,里间有一个半人高的木柜,倒是可以放琴来用。
没有时间在细想踌躇,毫不犹豫的将它打开,里间放着三口沉箱,上头的锁乃玄铁打造,精妙至极。到底是什么要紧的宝贝,让晏九环如此慎重。
这三口沉箱,一个比一个小,平常的琴,也有五弦三尺,何况梅落,这绝不是放琴的地方,只是晏九环如此慎密,不知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不是寻琴为先,落琴恨不得将这三口沉箱,尽数走,都交到无双手上。
翻尽了一切可翻之物,什么都不见,她尽数维持原状,深怕晏九环回荔,会起疑心。
可这琴,冷临风口中的琴为什没见?莫非轩辕居还有暗室,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她已汗意泠泠,这一搏实在冒了万分的凶险。
筵席也不知进行的怎么样了?若少了个郡主,旁人会不会来找?她该如何应对?
正在此时,突然觉得背脊森森,这六月伏天也能让人生出如许寒意。
“你找得可是这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她高高吊起的心弦随即一松,回过头来见他“冷大哥”
冷临风一身玄衣,哪里还有半分醉酒之态,手中拿着一柄黑沉沉的物件,不动声的看着她。
“我……我”
“你不要命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的身份,潜入这间房,别人会怎么想?”
落琴退后一步,靠着楠木座椅,发出轻轻的碰撞之声。
她的身份,一旦被人发现,自然就是回祁奸细,是端王安排在楚国的一招妙棋,可好笑的是她的确是妙棋,只是不是回祁的妙棋,而是玄天宗的妙棋。
“跟我回去,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我醉了,一未醒,你赴宴时,不胜酒力,早早的回了乘风阁就寝。”冷临风拉着她的手便要往外走。
“不,冷大哥,我不回去,你把琴给我,我便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环月山庄。”素面含愁,实不想与他相对,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你要走?”他冷冷说来,全无昔日温柔。
“你是好人,除了师傅之外,对我最善,我不想瞒你,我来山庄就是为了这琴,才做这冒名顶替的郡主。”
“你走?带着它走?”将琴放下,紧紧地看着她。“就算你能出得了这个门,你能走出山庄?前门都是水路,后门有楚军把守,只要你出去,立刻被乱箭射死,身首异处,你居然要走?”他口气不善,手中拽的更紧。
“它有什么玄妙,值得你们劳师动众,如此筹谋?”将琴一举,沉黑之,在月下泛着清光。
“是梅落琴。”他的神,让她心疼,不由自主地说出口来。
冷临风听得落琴说话,也是一惊,梅落琴名动江湖,大多是人云亦云,传说罢了,难道真有……。他细细看来,这琴五弦而成,实为精妙,木质虽旧可光滑得可照出人影,自然是天天把玩所致。
低头沉思片刻,不说道“你错了,这不是梅落琴,都说梅落七弦制成,琴呈月形,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的五弦琴。
我在山庄日子久了,从没有听说有什么梅落琴……”
“不可能”落琴挣脱了他的手,迎着月光看来,果然如他所说,只是一把精妙绝伦的五弦琴。
当日季成伤为了让她看的详尽,曾亲自将梅落的原貌画出来,月牙之形,墨黑之,自然不是一般的五弦。
她神有异,难道这次又错了,晏九环将这把普通的琴置于明处,是为了要故布疑阵,那真正的梅落又在哪里?
“跟我走”冷临风放下琴,一把拉过她,便要出去,落琴尚未回神,只能随着他,脚步牵绊之际。
突然有声音传来“什么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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