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与公孙策一计量,均觉着此时去卢家庄最合适不过。一来,卢方四义暂不在岛上,也免了他们稼其中为难;二则,白玉堂心高气傲,周旋的人多了,只怕有害无益。临近年关,有家有室的哪个愿意出远门呢。故而展爷两个伴当,一名告了长假,回老家去了,另一名见势不妙,索装病。展爷宽厚之人,也不多计较,本打算独自上路,不想公孙策替他抓了个差来,可眼下情形,此人看似意见颇大……
吃晚饭的时候遇到铁柱、胡进他们,寒暄过后,潘盼终于明白主簿大人为何会找上她了。原来竹子精曾在三班物过数名人选,皆被人家婉拒,瞅准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软硬兼施将她骗上行程。潘盼后悔不迭:完了,完了!上了竹子精的贼船了……
朝阳东升,晨光正好,难得的冬日有晴天。开封府门前一出哀婉动人的离别苦情大戏正式开场……
“盼子,路上多加小心。”铁柱拍着潘盼肩头,依依不舍道。
“嗯,快过年了,铁柱哥也要注意……安全。”她愣是憋住半句话没说,咱的体己银子可都寄放在你那儿呐,打年关过,铁柱哥,你可要防火防盗哇!
“盼子,这趟差年前赶得回不?”胡进一脸关切之意。
“这个咱也拿不准,尽量吧。”潘盼挠头,无奈答道。
“盼子,要回荡,年三十儿就上咱箭去,你不是爱吃饺子么,让嫂子给你包些好馅儿的。”铁柱热心关照道。
“嗯,好啊。”她连声应着,心底却陡生不祥:这说来说去,咋都是回来回不来的?睨那头话别的三人,包黑神凝重,竹子精细眉深锁,唯有展猫嘴角噙着笑意,蓝衫倚白马,形容分外洒脱。难不成此趟回乡祭祖里边儿还隐着猫腻?想到这层,不住周身哆嗦:唉……风萧萧兮易水寒,伴当一去兮不复还……
二人一路车马换行,还赶了几段水路。逢到投宿打尖,皆有潘盼冲锋在前,好在此番出行,食宿标准颇高,某个吝啬的主起公家的银子是半分不心疼,到哪都是天字号上房两间,四菜一汤拣贵的上。好吃好睡滋润着,还有个帅哥在身边养眼,小日子过得蛮舒心,哪有半点“水土不服”呢。
相安无事到了遇杰村,便张罗着采办祭礼,修坟祭祖。南侠双亲俱已仙逝,家中仅余一名唤展忠的老仆打理日常琐碎,见少主人衣锦荣归,自是欢欣不已。次日,高头大马往坟前礼拜,又招来众多乡邻前镭喜。展爷为人谦和有礼,当下弃了坐骑步行,一一抱拳作谢。乐得诸位乡党无不交口称赞展爷好品貌、好脾。
搬了一整天猪头瓜果之类的供品,潘盼自觉也快累成了猪头,瞅个空,倒盏茶扑墙根歇息去了,边捶着腰杆边想:这祭祖算是告一段落,按说,明儿就该往回赶了罢?正琢磨着,忽听屋里传来南侠主仆二人的对话……
只听展忠开口道:“大人与丁家缔下婚约也有时日了,早些完姻接续火要紧。”
潘盼在廊下听得真切,惊愕之余,一口茶喷出老远,心里鄂着空落落的,不摇头叹惜:唉,原来名草早有主了,这一完姻,不知震碎多少东京姑娘的心呐……
展昭应道:“说得是呢,明日我便动身去松江府茉村,找丁家两位员外商议此事。”
潘盼愣了愣,心道:敢情这猫儿打着祭拜的幌子讨老婆哪……
展忠欢喜道:“大人如今吃着俸禄,沐着皇恩,终身大事也有了着落,老爷夫人泉下有知,想必也高兴得紧。”
展昭淡淡接口:“我要有些日子才能回,家中之事就劳烦你了。”
潘盼听得脚步声往门外移,一想自个儿缩这边听墙角总是不好,当下捧着茶盏,拎着小杌子溜回厢房。未待坐定,门环便响了。她拉开门,见是南侠,忙将其让进屋。
“展爷您请。”某人当了多日伴当,不知不觉中奴坚强,顺手拉过一把椅仔呼南侠入坐,神自然,动作流畅。
“小潘,晚些你把行李收拾好,明早我们行船去杭州府。”南侠吩咐道。
“啊?杭州府!不是去松江府么?”见展昭面有异,她方觉说漏了嘴,悔得直想把舌头咽下去。
展昭拂了她一眼,从袖拢里抽出一封字柬递于她道:“你在杭州寻个客栈住下,我自去松江办事,若出了三日尚未回转,你便将此封书信送去馆驿,快马发往开封府便是。”
“噢。”潘盼迟疑着接过,暗想:三日不回,必是留在茉村和丁家小娘子火线完婚了,这信里八成装的是请柬,邀包黑、竹子精喝喜酒来着……想到这茬,嘴上连道,“展爷放心,小的明白。
南侠颔首,突道:“小潘,你我相识至今,倒也颇具缘分,展某痴长几岁,不如你以后就唤我一声‘展大哥’可好?”
潘盼呆若木鸡:这年头称兄道弟怕是要锸血为盟、滴血为誓的吧?那怎么行?咱是个的,和他拜把子,可别招报应……愣了半晌,抖呵道:“展,展大……爷,小的,小的高,高攀不起……”
展昭眸一沉,摆了摆手,当下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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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繁华富庶,西湖秀无双。熊盼盼曾在这个城市读过四年书,而今跨越千年,重又漫步古城大街小巷,观酒帜飘扬,闻笙歌乐响,是别有一番意趣上心头。前日刚降一场瑞雪,树枝儿冰凌抖俏,屋脊更似披了个厚皑皑的雪披蓬,整个杭州城便茏在这一层白蒙蒙的俏皮之中。她暗地里狂喜,人说“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雪湖。”想自个儿在此间念了四年大学,偏逢温室效应,待到毕业,愣没见过一场正经雪,都是飘几粒雪籽就算完的。如今能欣山正宗的西湖雪景,怎不让人激动呢。送走南侠,她便开始琢磨公费旅游路线了。哪料得南侠往茉村联姻是假,去陷空岛要三宝是真,只不过担心行路凶险,故将她留在杭州府罢了。
沿湖岸一路晃悠,雪柳廊桥,风帘翠幕,不胜收的景致令人眷恋陶醉。时近晌午,潘盼方发觉腹中饥饿,见街边有炸油墩儿的小摊,登时馋虫大动,一气儿要了五个。
“趁热吃,萝卜馅的,透鲜哪。”年长的摊主将刚出锅的油墩余纸包了个卷儿,喷喷地递到潘盼手里。
“唔,谢了。”她咽一口唾沫,急吼吼接过,忽而尖叫,“哇,好烫!”
“凉了就不好吃了么。”摊主见她猴急相,乐呵呵道,“你持住纸卷儿下面那个尖角,就烫不到手了。”
“嗯好。”她连声应着,捧着纸包一路吃将开去。
油墩儿是江南一道知名小点,以苏杭两地最为正宗,皮脆馅软,咬一口齿颊留。潘盼埋头吃得热乎,不知不觉竟横行到了路中间。
前方老远传来快马“得得”的声音,某人浑然不觉,待到近前,快马嘶鸣声刺耳,她方回过神,惊骇抬头,一匹健壮的黑马已扬着双蹄,快要踏到她头上来了。
娘咧……潘盼撒手扔了油墩,抱头一个驴打滚往路边跌去。说时迟那时快,骑马之人也是个灵敏的,当下奋力勒住马缰,硬生生将马首掉了个向,也闪了开去。
“你不长眼呐!”潘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你不长眼呐!”骑马之人从马背上纵身跃下。
二人异口同声,从神情到语速再到用词俱是合拍得很。
闹市跑马,什么人啊这是……她听了更气,狠狠瞪向来人。但见面前男子约莫二十余岁,银红顶巾,银红箭袖,鹅黄鸾带,天青氅,脚蹬一双千层皂,腰悬彩绦儿挽手的宝剑。面似三分开,细眉朗目唇含丹。真真儿是服饰鲜,英华满面。潘盼暗哼一声: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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