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急难妖狐施缓手 醉迷蒙老鼠背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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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凡混迹于赌坊巷看场子的,多半在江湖上历练过,没两把刷子可干不来这行。故而小侠拖着潘盼只跑出数步,便被苟姓兄弟给截住了。眼看那大棒就要兜头落下,潘盼吓得闭了眼蹲在地上……

    “嗵嗵”两声闷响,棒槌跌落在地,“嗷嗷”的怪叫声又传入耳内,潘盼睁了眼瞅一旁的艾虎,见他神清气爽,不似受伤的模样,一肚子问号继续抬头向上瞄……左瞄瞄、右瞄瞄,她只觉眼前金星飞舞,脑海里“噌噌噌”闪出四个大字――英雄救!

    只见左首边立着个大苟,一条膀臂被反拧住,龇牙裂嘴在叫唤。身后俩人,正是白毛浮绿水那两只极品型男。右首边立着个二苟,后领襟被人拽着,也在“哼哟”喘呵。出手的是位精壮汉子,约莫三旬年纪,长脸黝黑,眸光闪烁,灰袍鹤氅,赤练短刀,端得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紧挨他身边的是位白面后生,年纪略轻,与白柳二人相仿,青袍蓝冠,形容儒雅,气度与早先那束竹倒颇有几分神似之处。

    潘盼傻愣着不出声,小心肝“嘭嘭”跳得比刚才遭人追打还快上几分。心头暗忖:中牟这小地方出人才啊!晋代出了个潘檀郎不说,单单这大宋,也是帅哥处处有,型男遍地走吖……

    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搀起,扭头望去,却见白面书生冲她温柔一笑。她受宠若惊:妈呀!今儿啥个好日子……这许多男冲咱笑?却听艾虎唤道:“师父!沈叔叔!你们怎么找来啦?”

    那头沈姓后生“嗯”了一声,正要开口,忽而瞥见白五身旁的柳青,眼神一亮,招呼道:“三师弟!”

    柳青斜睨他一眼,颇不情愿应答:“嗯,二师兄。”言罢,便别了脸去,不再理会,看情形对眼前这位师兄十分不待见。

    沈师兄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立在一旁,更是讪讪。

    艾虎师父见这二人透着生分,忙出来圆场道:“智某师徒与仲元兄弟往开封办些差务,路经中牟,没想劣徒心顽皮,跑来赌坊哄闹,还连累柳爷朋友。”复又向小侠使个眼,“艾虎,快向柳爷赔个不是!”

    艾虎冲他师父扮个鬼脸,笑嘻嘻道:“咱是跑快迷了路,误打误撞进了赌坊,能碰见柳爷,也是艾虎的福分。”

    柳青对这双活宝师徒也是没辙,面略缓,扯了个笑脸应声:“二师兄、智爷,还在杭州招贤馆高就着哪?”

    沈仲元点头答道:“我等暂且栖身在马庄主那儿,不比师弟掀野鹤。”

    潘盼听这群人说话,颇有些不明就里,表面看着柳青倨傲了些,实上她哪知道,柳青平生最是瞧不起依附阉宦之人,沈仲元口中的马庄主马强便是当朝内务府总管马朝夏侄儿,其郭氏又是那大宦郭槐的侄,这马强仗着朝中有人,在杭州府霸王庄内设了个招贤馆,网罗些好勇斗狠的江湖豪客在馆中挂单,平素横行乡里,且与那襄阳王还有牵连。故此柳青与沈仲元虽系出同门,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柳青是个直子,哪想着这内里是另有乾坤呢。

    这当会儿还没客套间,那晌赌坊里夹枪带棒的喽罗已从四面八方聚集了来。

    刚与艾虎争执的庄家走在前首,气势汹汹喝道:“我说一个毛孩子怎敢来富贵坊撒野,原是带着许多帮手!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今儿不把这理撇清了,一个都甭想走!”

    白玉堂是何等高傲之人,听闻此言,都不屑多做辩驳,攥紧了刀把,俊面含霜,一股子杀气腾然而起:“爷要走,还怕几条狗挡了路不成?”

    庄家气极,手一扬道:“弟兄们,给我上!”

    好个智化!只见他龙行虎步,猿臂轻伸,转瞬已闪到那恶庄身前,强搂他肩膊硬生生摁于条凳之上。他也跷了二郎腿坐下,冲身后十来个喽罗摆摆手道:“慢着!咱还有事儿与你们主家商量。”一干打手见正主被制,登时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在一旁候着。

    那智化掉过脸来又冲恶庄嘿嘿一笑,拍着他肩头热乎出声:“大兄弟,你看这屁大点事儿,偏整得舞刀弄枪的做啥?这赌坊见了血光,可是大大的不吉……有甚么憋气的和兄弟我说说,兄弟帮着开解开解,化戾气为祥和,这和气方能生财么。”

    潘盼站在一侧细听,几笑抽:化戾气为祥和说滴……她骤然就想起还珠上那“化力气为浆糊”的小燕子了。慢说这艾虎师父也忒能瞎掰了,看他那笑容狡猾得……总让人想起来。殊不知,眼前这智公子,江湖上诨号便是“黑妖狐”,日后与她和丁兆蕙三人谱出一段盗御冠的瓜葛来,是几重风雨几重难,留待后叙,不忙细表。

    恶庄被智化拿住,是动弹不得,悄眼打量白、柳、沈三人,神态要么从容、要没屑,就是没有半点怯意。他也算个机灵角,虽摸不清这几人来路,但也知必定撞上硬点子无疑。当下不敢再逞凶势,就着黑妖狐话头唱起戏来:“这位壮士,小弟开门做买卖,也不容易。令徒伤人砸场子,咱今日这一进一出,本可蚀大发了。”

    妖狐早知他会来这一招,望了望恶庄的熊猫眼,变戏法似的雌中托出一青瓷小瓶来,不紧不慢道:“这伤小可倒有些法子,一日敷上两回,三日必能痊愈。至于我那劣徒,本是年少义气,就交由小可带回去教训,你看如何?”

    庄家勉强点了点头,手指向潘盼又道:“他还不能走!”

    潘盼哭无泪:嘛回事儿呀?咋又扯到咱身上来了……只得求救似的看向柳青,好歹也是师徒一场,再说了,这赌坊也是你们俩带咱来的吖……

    未等柳青发作,智化笑眯眯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又是哪里开罪了老板?”

    “先前耍‘五木’的时候,他出老千。”恶庄反咬一口。

    “你……你血口喷人!我,我才……才没出千……明,明明就,就是你……”潘盼急怒攻心,气得话也说不利索。

    “你甚么你!笑话!不玩鬼,你能赢那么多把?”庄家抢白道。

    “我……我运气好怎么着?”她回过神答道。

    “他们并未从富贵坊挣走一个子儿,店家硬要留人在此,又做何打算呢?”沈仲元接口询问。

    恶庄不慌不忙应道:“按行内规矩,出千该是跺指头的。今儿看几位壮士面子,只要他立个字据,以后不踏入富贵坊半步即可。”

    潘盼恍然大悟:原来这庄家是担心自个儿时常进出富贵坊,挡他财路来着!

    忽听智化道:“俗话说捉贼见赃,老板这么讲,可是拿着现行了?”

    恶庄振振有词作答:“干咱们这行的,没些眼力哪成?江湖上听风辨位的能者多了,若都像他一样,仗着耳力过人,个个来耍‘五木投琼’,咱这场子就甭开了。”

    他此番言语,乍听之下,甚是无理,可细细琢磨,却是另有深意。博彩赌的是运气,可对听力过人者来说,利用的却是技巧,二者相博,显失公平,故而江湖上耳目灵光的也少有用此项技艺挣银子的。不料这潘盼天赋异亶,且见钱眼开,合上个未经世故的小侠掺和在内,惹来这许多麻烦。

    “咱不是听出来的!”她急着争辩,“咱就猜的……”

    艾虎也帮腔道:“就是!六个骰子连轴转能听出来?谁有这的耳力?蒙人呢这是……”

    庄家冷哼一声,反唇相讥:“你这毛孩子自是听不出来。若说投骰听点子,咱也能对个不离十。”

    智化环着肘,思忖了片刻,眨眨细目,支腮提议道:“我看这样罢!既是猜‘五木’起的争执,不若你俩重新赌上一把,谁赢就依谁,可好?”

    “怎么个赌法?”庄家沉声问道。

    “掉个个儿,就由他坐庄,你缆如何?”智化语气轻快道。

    “一言为定!”二人击掌为凭。

    某人杵一旁直哆嗦:咱好歹也一当事人吖!都没人问问咱是不是愿意?就这么把局子定下了……这算哪档子事儿么……

    “别怕!有我师父在,保你周全。”艾虎见她神异常,贴近耳畔小声安慰道。

    潘盼战战兢兢挪到桌前,心想:我摇他猜,这透视半点用不上啊?他成天在赌坊里坐庄摇骰子的,听力必定非比寻常……抬眼望见庄家一脸笃定坐在对首,不更是慌乱,好不容易把六枚骰子挨个灌木盅里,一扬手,没待转起来,又哗啦啦滚了一桌。

    柳青见她狼狈,终觉心有不忍,箭步上前,从她手中夺过骰盅,冷冷发话道:“够了!我朋友不擅此道,少拿他寻乐子,这局我替他赌!”

    潘盼听了甚是感动,望着柳青,愣愣地说不上说来。

    庄家嗤笑不已:“柳爷也称得上是富贵坊的常客,局子定下了,焉能走马换将?如何连这点规矩都弄不明白了?真是稀罕!”

    柳青正反脸,冷不防被智化拖住,“柳爷莫急。我看你这位朋友眉攒七星、印堂发亮,正是鸿运当头照,财帛进门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边道边向潘盼使了个眼。

    你就睁着眼瞎掰罢……潘盼心头恼火,然得不再次举起骰盅。“咣里咣当”乱摇了几下,“噗”地一下,便扣案上了。低头再瞧,直盯到眼珠子抽筋,也没看出内里点数,紧攥骰盅的掌心满是汗意,暗自庆幸:亏好是咱做庄啊!这特异功能咋说没就没了呢?莫不是今儿男看太多了……

    对首庄家叩着桌子叫道:“三条三加三个杂点!”

    潘盼抖呵:这透不透,看来都一个下场啊。忽然肩头被人轻拍一记,她吃惊回望,却见智化笑得狡黠:“愣着做甚?快开盅啊。”

    她盍上双目,天灵灵地灵灵又拜了一通,揭开木盅……未及睁开眼来,便听得艾虎欣喜若狂的声音:“四条三!‘雁行儿’!哥哥,你赢咧!”

    庄家瞪着桌上几枚骨骰,一脸不可置信,跌坐到椅子上,喃喃念叨:“不可能……怎会是‘雁行儿’……”

    潘盼云里雾里出了富贵坊,回味半晌,方体会到此番胜出实是归功于智化那轻巧一击。表面上那一掌是拍在了她的肩头,暗中却带了三分巧劲,借着她的胳膊传到手底骰盅之上,拿捏得是精确无匹,硬是将原来一枚杂点给震成了三数。

    几人在门口话别,小侠悄悄将她扯至一边,问道:“艾虎初见哥哥,便觉投缘。不知哥哥高姓大名?”

    潘盼笑答:“小姓潘,单名一个盼字。”

    “潘家哥哥,小弟现在杭州府霸王庄招贤馆当着馆童,哥哥要是来南边儿,莫要忘记上小弟那走走!”艾虎握着猫爪,眼神殷殷道。

    “嗯嗯。”她不动声抽回手,心道:小惹精,别让咱再见到你才好……

    *****

    送走了智化一行,柳白二人俱觉得有点亏欠潘盼,几下商议,决定带她去销金坊观歌舞、喝酒压惊。潘盼再三推辞不过,晕晕乎乎被灌了个酩酊。临晚,醉醺醺的三人相携出了勾栏院。

    “小潘,炕出……你酒量还真……是不错!”柳青拍手称赞,舌头已是捋不直了。

    “嘿嘿,还行。”潘盼憨笑应声,想当年咱可是“半斤漱漱口,一斤扶墙走”的J大名人也。

    “小潘,不如今晚,和……和白兄一道宿在我柳家庄罢。”柳青醉眼朦胧道。

    “还……还是不用了。咱睡觉认,挪了窝会……会不习惯。”潘盼摇头,仍有几分清醒。

    “哦……那好!咱们改天再叙!”柳青拍着白玉堂肩头,又道,“五弟,你替为兄送送小潘……”

    “嗯好。”白玉堂拎只空酒盅,步履尚是轻盈。

    “用不着,咱识得路。”潘盼冲俩人摆手,跌跌撞撞兀自前冲,一个不留神脚底下磕碰到个物事,登时摔成狗吃屎状。“天天见你走路摔跤,哪能次次都守你身边陪着?不长长记还真是不行。”数天前熊飞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嗡嗡回响。唉……她趴在地上叹气,咱果然是不长记的人啊。

    “你没事儿罢?”白玉堂扔了酒盅,赶紧上前搀扶,“住哪?我背你回罢。”不由分说,将她背起。

    “左拐左拐,再左拐,咱家住在三道巷……”潘盼又累又困,伏人背上,倍觉舒服,迷蒙之中也不再推辞,任由白玉堂背了回走。

    “喂,我说你家倒是在哪儿呀?”白玉堂但闻后首鼾声如雷,热气儿呵得颈项痒痒,不耐烦问道。

    “门口有棵歪脖子树的……就是……”某人梦呓般出声。

    摊上这么个累赘,白玉堂暗叫倒霉,好容易摸到潘盼家,刚推开门,又是一道黑影闪过,他本能地出脚去踢,却听一声厉叫,原是一只半大的黑猫。

    背上的人又出声了:“喟,你干嘛踢咱家大黑呀?”

    “你家大黑?我哪知道……它这么窜过来,无声无息的,唬人一跳。”白玉堂分辩道,实上他也有些喝高,看得自是不那么清楚。

    “哈哈哈……”酒醉洋糊的某人又怪笑起来,“原来你怕猫!你是不是属耗子的呀?啊?是不是呀?”

    白玉堂更气,直想将她摔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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