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一角,窗棂四格,将屋内的景象分割开来,到是自然成画了。
靠窗的地方,子正执笔苦思冥想着,她面前的木桌上,镇纸压着一幅未完成的墨梅图。只见她手中的画笔提起又放下,放下了却又不甘心似的逡巡着,可始终找不到落笔的地方。
墨轻轻的溢出窗棂,伴着子隐隐的叹息声,闻之不令人微醺。
旁观者终是伸出了手,含着温暖而清爽的笑,男子推门而入。
“咦!”似是被开门声下了一跳,惜墨笔端一抖,几滴小小的墨点却是不怀好意的粘到了画纸上。
把笔掷下,一声叹息后,子嘴角噙着一丝不满望着不请自来的人。
“生气了?”
伊若一边凑近端看那幅墨梅,一边低头询问着,看着惜墨因为画弄脏了而有些埋怨的神情,男子撇了撇嘴角。
“那该怎么办呢?”却是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执起了画笔。
笔锋比起惜墨的来,干脆了许多。不需过多的点缀,几笔提顿,几下勾勒,墨渍不见了,飘逸而澹雅的落梅跃然纸上。因为寒风的关系,墨梅的瓣悄悄的飘落,而那一缕梅却也随着清风飘向更远处,似有还无。
侧头向一旁的惜墨捉弄似的一笑,在画的左下角,男子执笔下几字——梦里墨暗盗诗。
原来他是故意的,惜墨没有多想便夺过男子手中的笔,顺势在伊若白的袖端上点了几下,黑墨在雪的衣料上迅速的洇散开来,有些惨不忍睹。
看着子有些得意的笑容,心中的满足便一点一点的溢了出来,一生得其如此,便若时光老去,也能欣然走向尽头。
“算了,下次要再仗着自己轻功好作弄人的话,可不饶你。”看到伊若突然的沉思不语,惜墨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闹过头了,有些尴尬的准备放下笔。
“先等一下!”右掌有些急切的握住她想要放下墨笔的那只手,轻轻的带动着她的手腕,在自己被染污的衣袖上添上了三朵悄然绽放的梅。
有些欣喜的看着似乎重生的画的袖上的梅,伊若简单的几笔,却有着画腐朽为神奇的神力,纸上瞧来不觉甚,倒是着白的衣衫上多出的几朵墨梅,竟为眼前的人平添了多少风致。
“伊若,你还有多少惊奇瞒着我。”子侧头回望,有些不知所措。
“你呢?”男子将她手中的笔拿回、放下,声音有些沉重,“倒是你,还想要瞒着我多久?”
是啊,子抽身离开桌前,倚到窗前。自己的确欠着伊若一个解释,可,重要吗?对已经消逝的过去的解释,很重要吗?自己拼命想要忘记的事情,那些,是自己用尽了全力,直到精疲力竭都想要抹去的……
“我,想要重新开始活着,不管是胭脂毒药也好,不治之症也好,哪怕只有几个月的时间都想要为自己活着,活到最后。”
“惜墨……”心一抽痛,伊若走到她身旁,子便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胳膊上。
“不是吗?中了胭脂殇的人,也只有几个月时间好活了。”轻轻的闭上双眼,还好伊若你在我身边,还好。
将她拥入怀中,轻声低语道:“叫惜落到身边陪你,好不好?”
额头蹭着柔软的衣料,子等待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伊若,我厌倦了等待别人,不管以前是怎么样,这次由我去找。”
听了这话男子略微怔忪,她,厌倦了等待,却为何……为何让他……
“伊若,”惜墨仰起头来看着他,阳光下,子的眼睛里住满了晶莹,“带我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到一个可以让我忘记时间的地方。”
手指情不自的覆上她的眼睛,想要把那瞬间的丽留下,指尖温润,他说:“你的身体……”
“胭脂殇吗?不要担心,如果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一定不会瞒你。”
男子指尖一簇,像碰到了麦芒一般刺痛。
“好。”
“什么时候?”
“随时。”
听到伊若的答案时,子扑哧一笑,他,真的没有改变过。
“现在可以吗?”仿佛回到了那个丽的小城,伊若与她骑着白的啸骦,穿过青的石街,留下一路笛声。
男子执起她的手,同时理了理惜墨耳后的发,“好。”
毫无迟疑,伊若伴着子走出了屋门,庭院,白小径,一路上子长发飞扬。
惜墨整了整额前遮眼的乱发,好像自从她醒来,一头青丝便不再被束缚起,她是无所谓,倒是伊若,好像每次见到她,总喜欢用手帮她打理着。
前面就是山庄门口,可当她要迈出去的时候,却又遗憾的回头望了望。
“走吧,”男子看懂了她的心思,“我答应你,等梅开的时候,一定再带你回来这里。”
微微点了点头,惜墨收回视线,冲伊若嫣然一笑,“你答应过的,不许反悔。”
看到男子的颔首,惜墨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切,不只为那简单的看梅,好像自己已经习惯了看到他许下承诺。好像只要听到伊若说“好”,不管自己心里有多大的波澜,也可以平息下去。
……
虽然,惜墨知道离开山庄的这条路一定会有些波折,但也不至于会艰难成这个样子吧。可眼前这道深深的“伤疤”又是什么,幻觉吗?
看到惜墨迟疑的望着越来越近的不过崖,男子了然的开口解释——
“这道悬崖叫不过崖,本是为了抵挡一些不必要的侵扰。白梅山庄当初建立的时候,它的主人是一位前朝的汉姓王孙,后来南风一族入主中原,这座庄园就被先帝赐给了一心向佛的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好熟的名字,惜墨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十一皇子,是那个世间出了名的贤王,百姓都说是菩萨转世的庭湛皇子。”
“对,是他。”男子看着惜墨,接着说道,“后来,一次偶然湛王去到我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佛寺礼佛参禅,不经然的相遇后,我与他竟相谈甚欢。与湛王最后一次相聚的时候,他说他要到云海深处,天涯地角之巅去寻求真禅,所以这座白梅山庄交由我来打理。”
男子想起了当初的情景,那个湛王,还真是一去不回呢。
惜墨望向不过崖的另一端,喃喃道:“那他,还真是洒脱呢。”
“不仅如此,他走的几天后,我竟然收到了一封信,说是湛王把他所有的坊店铺统统交给了我。”说到这,男子无奈的向惜墨笑了笑,“从此,这些就把我给死死的拴住了。而这道不过崖原本是湛王与尘世相隔的一个象征,现在到成了出入的天堑。”
走近悬崖,伊若便把子护到身后,虽然今天的云雾少了很多,可不过崖下却依旧被山岚遮掩着。
“……它,有秘密是吧。”惜墨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
“嗯,”伊若有些惊讶于惜墨的观察力,可他,却不想此刻坦白,“有是有,不过——”
突然,他趁子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手臂环住她的腰肢,一跃而起。身下,不过崖的云光如仙境。
伴着子的一声尖叫,伊若将她紧紧锁在身边,轻掠过云端,俊雅的面庞带着爽朗的笑容:“不过,我不想告诉你。”
耳边掠过凉湿的山风,泥土的清,日光穿过云层后,有着丝丝的金光散射开来,五彩斑斓的映照在白的云带上,恍眼间,天上人间,如梦如真。
凌驾在山巅之上,脚下是虚无缥缈的云气,可她并没有惊慌的感觉,相反,好像是在享受这样的时刻似的。
片刻,子的重新踏回朴实的大地,经历过刚才的她满心的惊喜,“伊若,我……”
“怎么,吓到你了?”
面对他的担忧,惜墨好像只剩下了摇头,她不知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好了,这不过崖的玄机,下次再告诉你,不要乱想。”男子望向远处的山路,心中有了一个主意,“现在最重要的是带你离开这里,嗯?”
“嗯,……好。”
“从这里延伸的小路,便是下山的捷径,我们……”
听着伊若的叙述,看他手指指向的一条条路途,惜墨似乎感到,自己真的重新开始的生命的旅程,虽然短暂,却不会再有哀伤。
没有了某个人,依旧可以鲜活的呼吸,这在以前,却是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我们快走。”打断了伊若的长篇大论,子挽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向前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