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望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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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日国地处南方,冬日也只下了几场雪,积不几天便化了。化了雪,冬天的气息也随之消殒,季转瞬降临,仿佛只是一之间,便有青嫩的草芽冒出地面。

  明媚的阳光顺着镂空的雕木窗倾泻进来,向四面的角落分散开去。我手托腮看着窗外,心里却暗自嘀咕,这秦慎早就算计着要把我送回昭月,不知何故又迟迟未起程,我也懒得多问,要我回去面对着刘严老头,相较之下,倒不如在这里自在。虽然这两个地方我一个也不喜欢。

  只是,秦慎,他心里又打着怎样的如意算盘呢?倒真有些叫人摸不透。难道是他认为的最好时机还未到?

  “姑娘,皇上来了!”

  翠儿话音未落,我一抬头,已见秦慎大步踏了进来。这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貌似…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我叹了口气,这人,没事老到这合意轩来作什么?那个…我能不能换个地方住…?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低眉顺眼,“不知皇上驾到,未曾远迎,还请…”客套话还没讲完已被打断。

  “玥儿何需如此多礼?不过…”秦慎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如此一来倒真是颇有几分皇后的样子,难道玥儿已经开始学习皇后的礼仪?”

  我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份闲心呢…”翠儿奉上茶来,闻言颇有几分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我看了看他身后,那个一直像影子般的侍卫竟然没跟着,要不然,准用眼光杀我好几回了!

  “那玥儿的心思是用在哪儿呢…?”秦慎毫不以意,唇边的浅笑带着一丝捉弄,“朕有数日未到合意轩…难道玥儿竟是在日日盼着朕的到来吗?”

  他不来我倒还自在些!也亏得他,后宫那么多大小老婆,竟然还有时间脱身到这里来说闲话…?我抬起头,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皇上国事繁忙…不敢有劳!”

  那个没事您老人家就早点走吧..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当然,这话我可没胆说出来。

  “玥儿如此深明大义,颇有皇后风范….”这哪儿跟哪儿呀?我垮下脸来,再这么说下去,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说不过他?

  不气不气,世界如此妙,我却如此急躁,这样不好,这样不好…!我做了几个深呼吸,不咸不淡地扯出一个笑容,“皇上驾到,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的话赶紧走人吧…

  秦慎脸上笑容不变,咦…?…这扑克脸何时起…竟象变了张脸呢…?自动忽略,自动忽略….。

  “玥儿离家多日,心里定是想念得紧,朕虽心中不舍,但…”

  有完没完?我当机立断打断他的话,“时机到了?直说好了,什么时候送我回昭月?”

  “昭月接连遭遇不幸,我息日自是要遣使者前往问候,使团三日后起程…”

  使团?是喽,昭月的慕容公主不是还卧病在吗?当然不能打着这个旗号去…只能以慰问的身份去见刘严老头…。遭遇不幸?刘严老头是够不幸的…我有些恶作剧地想。

  这么一晃神,没听清他接下来说了什么,只见他嘴角虽含着淡笑,眼眸却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神光,向我逼近过来,我一惊回神,有些讪讪地笑,“我…我是不是随使团一起出发…?”我怎么觉着他嘴角的笑容好像抽了一下。

  “朕刚才问你那块牌子…”牌子?是那块黑黝黝的牌子吗?在,当然还在!我连忙起身从箱子底把它翻出来,我可是把它压箱底当宝贝,下半辈子可就靠它了…献宝一样捧到他面前,怎么…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有一股冷气袭体,不自地打了个抖,刚才明明没这么冷的呀?

  秦慎双眉微微皱起,双眸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一只手朝我手中的牌子伸了过来,怎么?他要拿回去吗?这可不行?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你说了给我的,你是皇上,一言九鼎…可不能反悔…”他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我,“朕有说要把它拿回去吗?”

  是没说,可你…这是干什么?我瞪着他。他伸出手,抓过我的手整个包在他的大手中,连同手中那块黑黝黝的牌子一起,紧紧地握着,我一怔,不知何故,自上次病愈之后,我的双手便总是冰冷刺骨,怎么也暖不起来,此时被他大手握住,顿觉一股温和的暖流从手中传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朕要你,好好地保管着它…”秦慎脸上的笑意明显带着一丝温和宠溺,看着我的双眸更是漾着淡淡地怜惜和如水柔情。

  我猛然回过神来,有些狼狈地想把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我当然会好好保管它,你没见我把它压箱底当宝贝吗?”拜托你老大,你的扑克脸上不要这么柔情一片好不好,俺的小心脏承受不住….

  我使劲挣也没从他的魔掌中挣脱出来,不由抬眼使劲瞪着他,“你放手..!”

  秦慎非但没有放手,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猛一用力连着我的身体一起紧压着靠入他怀中,我顿时仓惶起来,他想要怎样?

  未及我有反应,他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近在咫尺的呼吸一起触动着我敏感的神经,“朕要你贴身收着它,一刻也不能离身…”只是..这样吗?这么件小事,犯得着这么严肃吗?我赶紧点头,“我会我会…现在请你…皇上可以放开我了吗?”

  只觉手上一松,我赶紧退后一步,保持安全距离,把手中的牌子揣进怀里,然后抬眼看他,“这样…可以了吧?”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不觉有些慌乱,避过他眼中的锋芒,转过头低垂了眼,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玥儿,你随使团一起去昭月,朕此番不能随行,一路上…辛苦受累,朕日后定会补偿于你…”秦慎眼中倏忽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一路上,自己要多保重…”

  呃…你不跟着一起去我已是对老天爷千恩万谢了,再吃苦受累也没面对着你的压力大呀!我心里暗暗念叨着。

  “…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三个月后,朕定往昭月迎娶玥儿,办一个隆重的婚礼!”他的脸是我从未看过的凝重、深沉和……柔情。我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失去了翅膀的鸟儿,还能飞翔吗…?

  虽说是回昭月,好象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想了想,不如到太后的长乐宫去走一趟,权当是与夏姑姑告个别。

  夏姑姑这个子,总给我一种内敛睿智,举重若轻,心思缜密,镇定自若的感觉,即便知道我是昭月的公主,即便看到我从无盐之貌转变为倾城之容,她好象也没有特别意外的表现,一如既往的温和,这大概与她一直随着太后政权交替血雨腥风一路走过来有关吧,我向来不善于在人前讨论自己,但在她面前,却总不自觉地坦露心迹。

  见我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夏姑姑温和一笑,“我看公主这次回去,皇上心里也是很舍不得的,我看不用半年,皇上便会迎公主回息日….”

  呃…?都知道了…?难道夏姑姑是以为我舍不得离开息日…舍不得…那个…情圣吗?唉!我叹口气,摇摇头,“夏姑姑,我和皇上…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公主与皇上之间….有问题吗?”

  “也算不上问题…”我有些心烦意乱,“我同他根本就…不是同路人,我和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也从没想过要嫁给一个皇上…”夏姑姑有些讶然地望着我。

  即便是我爱着的人,我也无法忍受他身边除了我之外还有那么多的人…!这话差点冲口而出,我及时闭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惟有叹了口气。

  夏姑姑看我一眼,微微一笑:“不管公主心里想的什么,我只想说一句,人生在世几何,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只有牢牢把握住眼前的幸福才是最真的…人的一生中或许会有很多的问题,但自己一定要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内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我托着腮,怔怔地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姑姑,昱儿舍不得你走。”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转头,昱儿不知何时来了?一进门便蹭到我身边,看来这宫里谁都知道我这个公主要回昭月了吧,哪还用遣什么使团…?

  昱儿有些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姑姑,你早些回来好不好?”

  我捏了一把他的小脸,可要有段时间捏不到了,不知为何,鼻子竟微有些发酸,“昱儿是小小男子汉,怎么能轻易掉眼泪呢…?我不在的时候,昱儿可不能懒,到时候我可要检查的…”

  “嗯,昱儿一定好好用功,不会懒的…”昱儿用劲地点点头,“姑姑回来的时候,昱儿是不是就可以叫姑姑母后了?”听了前半句我刚点点头,一听到后半句,差点摔倒,昱儿,拜托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郁闷地向他投射了一记幽怨的眼神。

  三日后。

  息日遣往昭月的使团如期出发了。

  使团的领队好象是息日国的大将军,叫什么陈千玄的,对我的态度客气而恭敬。大将军…?…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还有,我的身边又多了两个不知从哪儿抽调来的宫,说是侍候,保不定是为了方便监视吧。我心中这样想,面上却淡淡地,我还能跑到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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